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还未背叛的背叛者》歌于拂晓 文案： 被热恋中的情人抛弃，被从小疼爱的弟弟夺去家族企业，被引为知己的好友和向来忠心的下属回避，甚至连父亲也下落不明。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庄皓旸接连被身边所有信任的人背叛，一无所有，落魄至极。 一场人为的车祸，将他带到了与情人分手的前一晚。重生归来，知晓未来的庄皓旸，决心向背叛者们复仇。然而一切才重新开始，却突然爆发了丧尸病毒。似乎又是一夜之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末世降临，如何活下去变成了最重要的事。 只是，在逃亡路上，他的身边只有庄欣怿一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重生前为了家产绑架父亲制造车祸，重生后在末世中却老实地跟着他逃亡。是为了保命求全还是伺机而动？还未曾对他和父亲动手的背叛者，不肯承认背叛之事的背叛者，究竟该如何对待？ 开坑前大纲已完成，会有神展开，作者脑洞大。 庄皓旸X庄欣怿，伪兄弟年上，第三人称主攻视角→双方视角，作者只有拉灯，HE。 已完结，自己觉得脑洞很赞，但笔力不够，见谅。 旸（yang）：日出。怿（yi）：欢喜。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异能 重生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皓旸，庄欣怿 ┃ 配角：卫程，庄怀峰 ┃ 其它：重生，末世，伪兄弟，神展开 　　上卷·重生末世篇 第1章 第一章 　　庄皓旸扣上衬衣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卫程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真的要走？” 　　卫程带着一身湿气靠近他，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吻，接下来还想顺势抱住他，但被他及时地一手推开。 　　“来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嘛。”庄皓旸无奈地再次解释道，“我爸出差了，小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卫程也反手推了他一把，笑骂道：“找什么借口，你家晚上不是还有管家在？他一个成年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说过的吧，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万一发病……” 　　卫程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了，赶紧回去吧，你个弟控！” 　　庄皓旸牵起卫程的手，表示歉意：“这次是我不好，等你忙完了这阵，一起去度假吧。” 　　“嗯，再说吧。最近是广告投放的旺季，的确忙不过来。”卫程说着，再次给了庄皓旸一个吻，“回去的路上小心点，这么晚了，开车慢些。” 　　“知道啦。” 　　庄皓旸有些不舍地拥抱了一下卫程，然后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离开了卫程的公寓。 　　他和卫程是今年年初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庄家主要做家具生意，卫程则开着一家广告公司，认识之后也合作了几次，彼此都很欣赏对方的工作能力，因此也就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不久后两人和其他朋友在酒吧聚会，喝醉后的两人竟然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庄皓旸才知道，原来卫程是同志，并倾心于自己，而自己竟然也不讨厌这种事。自打出生以来庄皓旸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毕竟之前也和女性正常交往过，如今却被卫程拉进了新的世界。从那天起，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交往了。 　　不过他们都有公司要打理，不可能天天黏在一起，难得今天两人时间都合适，所以庄皓旸就去了卫程的公寓。只是庄皓旸实在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在家，不然他怎么可能温存过后就立刻离开——要知道，热恋中的人总是激情无限的。 　　说起这个弟弟，其实并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父亲再婚对象带来的，和庄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在他十二岁时，父亲为了给痴迷赌博几年的母亲还债，卖了才做稳的地产公司，之后两人以感情破裂为由办理了离婚手续，母亲出国后就没了音讯，他便一直跟着父亲生活。第二年父亲再婚，他也因此多了一个比他小六岁的弟弟，庄欣怿。 　　父亲和继母十分恩爱，而继母对他也照顾有加，弟弟更是像个小尾巴似的粘着他，所以原本抱着冷淡心态的庄皓旸，也渐渐接受了这对母子。然而没几年，继母因为天生的头疾恶化而去世了，从此，庄皓旸和父亲便代替继母，开始照顾同样有着头疾的庄欣怿。 　　继母去世的时候，庄欣怿才十岁，而之前继母每次发病，庄皓旸都会将他带走，不让他看见那样的场景。而庄皓旸却在帮父亲照顾继母时，一次次目睹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头疾是如何折磨平时温柔照顾自己的继母，如果不是有父亲在一旁安抚，继母可能撑不过这么多次。 　　所以即便是爱人的请求，庄皓旸也没办法答应卫程留下来，他不可能让庄欣怿一个人在家。如果他头疾发作，身边却一个亲人都没有，他该有多绝望？会不会因此出什么意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庄皓旸就没办法安心。 　　将车驶进庄家的车库，庄皓旸从车库里的侧门直接走进客厅，不出意外地看见庄欣怿坐在沙发上看书。 　　“怎么还不睡？”庄皓旸脱下外套，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 　　庄欣怿抬头朝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将书合上，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哥，你等等，我下午没事做了蛋糕，你来尝尝。”说罢，庄欣怿就朝厨房走去。 　　庄皓旸走近茶几，拾起了那本书，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是《远方》。 　　这是一位不出名的作家的写的一本不畅销的小说，庄皓旸曾经试着读过，但因为内容和文风都太平淡无奇了，所以只读了十来页就放弃了，但庄欣怿似乎很喜欢这本书，没事就会翻出来读一遍。 　　“这本书到底有哪里好了，你这么喜欢？”庄皓旸随意翻着书，对端着蛋糕走过来的庄欣怿问道。 　　庄欣怿将蛋糕盘放在茶几上，伸手夺过书，状似抱怨地说：“你既然是工科出身，就不要对文学作品评头论足好不好。” 　　几年前，庄皓旸本科毕业，出国留学深造，拿到了木材科学与工程和MBA双硕士学位，前者也是他本科的专业，所以就本质来说，庄皓旸当然算是工科生。 　　“好好好，庄文豪说的是。”庄皓旸摇摇头，拿过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吃下去之后他又夸张地称赞道，“不错不错，庄大厨手艺见长啊！” 　　“是吗？会不会太甜了？” 　　“没有啊，这次口感挺好的。”庄皓旸说着，干脆坐下来，端着盘子继续吃。 　　庄欣怿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他喃喃道：“那就好。看来这条路可行……” 　　“嗯？什么路？” 　　“我打算开西点店。虽然我是很喜欢现在这个专业，但不好就业……”庄欣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因为头疾，庄欣怿从小体质就不好，别说力气活了，太过于费脑的事都不能干。一般男生都喜欢运动，但他却不能参与，唯一能保持的爱好大概就是读书了，所以考大学时选择了本地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但由于这个专业就业困难，所以他最近在积极寻找新的方向。 　　“哎，别想太多了。”庄皓旸揉了揉他的脑袋，只怕他忧虑过重，安抚道，“你就做你想做的吧，就算当个家里蹲也没事呀，哥养你。” 　　“我才不要当家里蹲……” 　　察觉到庄欣怿似乎有些低落，庄皓旸便适时地转移话题说：“西点店也不错啊。到时候你就将店面开在公司楼下，这样我的下午茶就有着落了。” 　　“你要蹭吃蹭喝吗？” 　　“自家人谈什么钱，谈钱伤感情。”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要脸。”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庄皓旸总算将庄欣怿的情绪调整了过来，这会儿蛋糕也吃完了，时间也实在不早了，两人才各自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调好闹钟，躺在床上安稳入睡的庄皓旸，怎么也想不到，一夜过去，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早晨叫醒他的，不是闹钟，而是卫程的电话。 　　被铃声吵醒的庄皓旸，迷糊中拿过手机，勉强看清楚来电提示上的名字，对被提前叫醒的不满也变成了点点惊喜。 　　“喂，阿程，怎么啦？想我了？” 　　满心以为能听见爱人温和的声音，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冷漠得可怕。 　　“晧旸，我们分手吧。” 　　“什、等等！”庄皓旸仿佛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不可置信地问，“阿程，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在开玩笑。”卫程冷淡地说，听不出一点玩笑的意思，“分手吧，晧旸，我们不合适。” 　　说完，卫程甚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而他回拨回去，只有关机的提示音，怕对方将自己拉黑了，他换了座机和管家的手机去拨号，还是关机。 　　庄皓旸不明白，他和卫程的感情一直很好，最近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怎么卫程就毫无预兆地要分手？而且连原因都没告诉他，仅仅只是不合适三个字，像通知他一样就提出了分手，这让他无法不担心卫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于是他匆忙去卫程的公寓和公司，希望能和他当面谈谈，然而好几天他都没有找到人。卫程一直没回公寓，也没有去公司，他熟悉的卫程的几位下属也说不知道老板的下落，就在他差点以为对方失踪而打算报警的时候，他再一次接到了卫程的电话。 　　时隔数天，卫程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要再去我公司找我了，影响不好。” 　　庄皓旸苦笑一声：“这几天我担心得都睡不着觉，你他妈第一句话竟然跟我说这个！？” 　　“那我要说什么？”卫程不为所动。 　　“你这几天到底在哪！”庄皓旸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跟我说分手、玩失踪？” 　　卫程反而笑了一声：“都分手了你管我在哪？我没跟你玩失踪，我只是不想被你死缠烂打所以躲出去了而已。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的决定果然没错。” 　　“你——”庄皓旸硬生生地将怒气压了下去。 　　死缠烂打？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卫程给他机会，他们当然能好好谈，他也相信事情总能得到解决。可卫程突然提出分手然后消失，他更担心的是对方的安危，而不是分手这件事。但对方显然不这么想，刚才那两句话简直就是将他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 　　庄皓旸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阿程，这不像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卫程突然暴怒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也没发生！我就是觉得我们不适合！不要再来找我了！” 　　然后卫程粗暴地挂断了电话，庄皓旸回拨过去，果然又是关机的提示音。 　　他懊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无论怎么回忆，他也找不出卫程提出分手的可能原因。他们开始交往只有半年，但对庄皓旸来说，卫程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男人，现在正是他们热恋的时期，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卫程这样反常，更加让他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必须找到卫程，当面和他谈谈。另外，还得找人去调查一下，卫程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这突然的变故。 　　就在庄皓旸忙于寻找卫程的下落，以及调查卫程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时，他才猛然注意到，原本只是计划出差一周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自己了，而现在离他预订返程的日期，已经又过了一周。 　　爱人提出分手消失之后，是父亲突然的失联。 　　此次父亲是单独出行去的海城，现在手机关机，入住的酒店早已退房，预订的返程航班也没有他的登机记录，在当地接触过的人最后见到父亲都是在一周前，用父亲的身份信息去查询，也没有任何入住记录和交通记录。 　　庄皓旸报了警，然后他只能放下卫程的事，亲自去海城一趟。 　　离开之前，他因为担心庄欣怿独自留下来会出事，就让自己的得力助理罗瑞暂时住进庄家，身为女性的罗瑞一向十分心细，工作能力也很强，让她替自己照顾弟弟几天，应该没问题。不过他还是特意交代了一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袁文禄，让他帮忙照应一下。 　　安排好家事和公司的事之后，他就坐上了去海城的飞机。但令人失望的是，海城之行一无所获，父亲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酒店离开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踪迹，调用各处的监控录像，也没找到父亲离开时乘坐的那辆车。 　　庄家在家具这一块算得上是全国性的巨头，集团旗下除了家具公司，还有物流和家具卖场，偶尔也做房地产，在沐城当地排得进首富前十名，如果说有人看上庄家的财产，从而绑架了现任董事长庄怀峰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距父亲失踪已经过了十来天，也没有人联系庄家索要赎金，这才是最糟糕的，庄皓旸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往糟糕的方面去想。从卫程提出分手那天起，他就一直没有睡过安稳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现在他几乎彻夜失眠。 　　前两件事情还没有解决，一通从庄家所在的沐城打来的电话，让他再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多灾多难——庄家的一位老辈打电话询问他，知不知道庄欣怿即将掌权庄家的事情。 　　他当然不知道！他忙于调查父亲失联的事情，将弟弟托付给罗瑞照顾，还特意交代了袁家大少袁文禄关照自家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一切都好，他的属下，他的好友，谁都没有告诉他庄家竟然要变天了。 　　结束了和老辈的通话，他立刻让身边的人去查沐城的事，结果让他大为吃惊。庄欣怿收购了部分小股东的股份，但真正让他得以掌权庄家的，却是董事长庄怀峰的股权转让书——而父亲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庄皓旸不敢想象，从小在自己和父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庄欣怿，从小因为头疾而体弱怕生的弟弟，很可能联合了自己的心腹和好友，甚至谋害了自己的父亲，就是为了夺走庄家的产业！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他是怎么策反自己的心腹和好友的？ 　　他为什么会想要庄家的产业？ 　　他到底对自己和父亲有什么不满？ 　　他究竟有没有谋害父亲？ 　　父亲是否还活着？ 　　父亲现在人在哪里？ 　　卫程突然提出分手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 　　庄皓旸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问题同时挤入他的大脑，让已经近三周没有好好休息过的他头疼欲裂。终于，他不堪重负地累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 　　修改…… 第2章 第二章 　　庄皓旸睁开眼时，已经身在海城的中心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就听见了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他看也没看就将电话按掉了。 　　那是一首钢琴曲，名为风之旅，是同名电影的主题曲，这部电影是庄欣怿的最爱——是的，刚才响起的就是他的专属铃声，而庄皓旸现在根本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庄皓旸最后只得将手机关机。他看着手机的黑色屏幕，突然很想跟人说说话——现在他还愿意与之对话的，也只有父亲和卫程了。 　　庄皓旸向医生值班室借用了一下座机，他记得父亲和卫程的手机号。先拨父亲的号码，还是关机提示，这瞬间，他的脑海里涌现了许多负面猜想，压抑住心底的悲伤和绝望，他尝试着拨打了卫程的电话，这回竟然接通了。 　　“喂，你是？” 　　听筒里传来卫程疑惑的声音，庄皓旸一时间有些激动，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在对方的催促下开了口：“是我。”声音苦涩嘶哑，简直不像是他的声音。 　　卫程仔细分辨了很久，才认出是他：“晧旸？”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此时卫程叫着他的名，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温暖，疲惫的身体似乎又获得了一点力量，然而卫程下一刻却打破了他现在的美好幻觉。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句冷冰冰的话猛地刺中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良久，他才说：“庄家的事，你知道吗？” 　　卫程沉默了两秒，才回答说：“嗯，听说了。” 　　“我……” 　　“无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卫程冷漠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然后听筒里便传来庄皓旸熟悉无比的挂断电话的忙音，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拨卫程的电话了，因为他不想再听见关机的提示音了。 　　多绝情的人啊，甚至连话也不让他说完。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可能像是在博取卫程的同情，但在父亲生死未卜、弟弟夺走家产、心腹和好友隐瞒消息的现在，他真的需要有人告诉他，你还有我，让他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众叛亲离。 　　但现实是，他真的一无所有、众叛亲离了。 　　庄皓旸将听筒放回原位，低声笑了起来，让一旁的医生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询问情况。他摇摇头，回到了病房，重新将手机开机，风之旅的铃声又再度响起。 　　想说话的人不想理他，不想见的人却如此执着。 　　庄皓旸不懂庄欣怿到底在想什么，已经夺得了庄家的大权，他还想要什么？给自己打电话是想干什么？嘲笑自己的愚蠢和识人不清吗？ 　　虽然很不想理会庄欣怿，但考虑到父亲的失联可能与他有关，庄皓旸还是接通了电话。 　　“哥……”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庄皓旸笑了一声：“你叫谁呢？我爸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是啊，庄欣怿是继母带来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庄家的血缘，自己和父亲对他又有哪里不好，为什么他的心这么大，想要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庄家呢？ 　　庄欣怿顿了顿，才说：“哥，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庄皓旸有些烦躁，他怒吼道，“我爸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爸？他……你回来就知道了。”庄欣怿原本要说些什么，却中途改了口，坚持要庄皓旸回沐城，“我已经给你订好了机票，你回来再说。” 　　“看来我不回去还不成了是吗？”庄皓旸狠声道，“好，好，我回去！曲欣怿，你等着被我往死里揍吧！”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将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还认作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庄欣怿还没有随母亲再婚而改姓时的名字——曲是继母的姓。 　　还没等他将怒火平息下来，手机就收到了短信，是庄欣怿发来的航班信息。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小怿两个字，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如果父亲有什么差池…… 　　~*~ 　　第二天庄皓旸就搭乘了这趟回沐城的航班，刚走出出口，他就看见了前来接机的司机王兴。由于庄欣怿身体不好，因此父亲专门给他配备了一名司机，只要他外出就由王兴接送和陪同。 　　“大少爷，小少爷让我来接您。” 　　说着，王兴走上前，想接过庄皓旸手里的行李箱，但却被他躲开了。 　　“钥匙给我。”庄皓旸伸出手，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我自己开车回去。”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王兴共处，明明是父亲安排进庄家，拿着父亲支付的薪水，现在却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庄欣怿的队伍里……呵，一群忘恩负义的背叛者！ 　　“可……”王兴有些犹豫。 　　庄皓旸皱眉道：“怎么，我连这点事都使唤不动你了？那你还叫什么大少爷！” 　　王兴慌张地摇头，解释道：“不不，在下不敢。非常抱歉，是小少爷说……” 　　庄皓旸没有耐心听他说下去，他扭头就走，王兴也不敢真的拦住他。 　　坐上出租车准备离开时，庄皓旸朝后看了一眼，王兴站在不远处正用手机打着电话，想也知道应该是在向庄欣怿汇报，这让庄皓旸更加不悦，于是他催促着司机赶快离开。 　　沐城的机场离市中心有些远，因此专门建设有机场高速，庄皓旸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去海城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高速公路，景色还是同样的景色，但人却已经不是当时的人了。 　　不，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之前他一直没有看清——自己和父亲疼爱的弟弟，竟然是潜伏在他们身边伪装成羊的狼。 　　庄皓旸捏紧了拳头，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意，他想他待会儿看见庄欣怿，一定会忍不住狠狠揍他。他要谈话，行，等他揍完再说！ 　　被卫程提出分手，甚至是在落魄时对方表现出的冷漠，都不会让他如此愤怒。愤怒是因为在乎，越在乎就受伤，越受伤就越愤怒。 　　庄欣怿七岁来到庄家，至今他们相处了十三年。父亲忙于事业，继母又疾病缠身，真正陪在庄欣怿身边照顾他、看着他长大的，是庄皓旸。十多年的相处和呵护，如今庄皓旸却被他视为至亲的人背叛，庄欣怿给他带来的伤害甚至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庄皓旸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调查清楚父亲的下落之前，他不能被负面情绪冲垮，他必须稳住自己，否则他如何处理这一大摊事情。 　　“客人，这位客人！”前座的出租车司机突然开口叫他，“我们好像被后面的车跟着，您看看……” 　　庄皓旸回头，看见王兴的车跟在后面。 　　“明明有几次超车机会，他都没动静，一直这样跟着我们。客人，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庄皓旸回头不再往后看，“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能甩掉他吗？” 　　司机有些为难地说：“呃，不好办啊，这里可是高速啊……不然下一个出口下高速吧，如果他还跟着，我再想办法。” 　　“行，你看着办。”庄皓旸说完，以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闭上眼靠在座椅上。 　　昨晚他又失眠了，在医院短暂的睡眠带来的休息又浪费了，现在的他十分疲惫，但心里堵着太多事，让他无法入睡，只能闭着眼稍作休息。 　　出租车又行驶了一段距离，司机提醒他准备下高速了，庄皓旸才睁开眼，回头扫了一眼，王兴的车还跟在后面。 　　他心里很烦，还没等他抱怨几句，就听见司机的惊呼，然后他余光瞄见王兴的车突然出现在拐弯路线的内侧，没等他反应过来，司机已经朝反方向猛打方向盘，他的视线也随着车突然转到另一个方向—— 　　然后砰地一声，剧烈的震动和碰撞，不断变换的视野，还有撕裂般的疼痛，都在渐渐夺去他的意识。 　　——强行转向的出租车由于转向过猛，几乎横在了路中间，在朝中间隔离带冲去的时候，被后面高速驶来而在这突变的一瞬间来不及刹车的一辆货运卡车拦腰撞飞。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王兴在出租车转弯准备下告诉时，突然强行驶向内侧。 　　庄欣怿，你竟然想要我的命！ 　　这是庄皓旸彻底失去意识前，浮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句话。 　　~*~ 　　虚无。 　　死亡用两个字来概括，就是虚无——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意识，没有时间。用矛盾的描述来说明，那就是如果人死后能描述他的感受，答案一定是无知无觉。 　　庄皓旸惊醒时，只有一丝残留的空虚感。 　　他沉浸在濒死时带来的绝望中——对他而言，睁眼之前就是死亡之时，即使他已经在死亡的状态中不知逗留了多久，以至于他的身体迟迟没有恢复知觉——而濒死的瞬间太短暂，强烈的绝望感才刚刚击中他，他就失去了意识，而再度醒来，绝望的残响在耳边不断嗡鸣。 　　活着感受濒死的绝望，让他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和时间的流逝，当残响消失，身体渐渐恢复知觉，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迷茫——犹如昏睡一下午的人，刚醒来时分辨不清楚现在的时间，自己身在何处——我是谁？我在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当他的意识也彻底回归时，他想起了濒死时发生的事——庄欣怿竟然想要自己的命！他咬牙忍耐着恨意，努力不让怒火烧尽自己的理智，他还需要清醒的头脑来观察和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还活着，但却不在医院里，身上也没有留下伤，只是有些酸痛。这绝对不是车祸后的模样，但我确实遭遇了车祸，这是为什么？ 　　这矛盾的疑问急需他通过调查来回答，庄皓旸暂时平复了愤怒的情绪，他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他现在在庄家主宅自己的卧室里。 　　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猜想，他知道这个猜想不现实，但就是忍不住那么去想。于是他立刻去找手机，一般情况下，他在入睡前会将手机连上充电器，放在窗边的书桌上。他有些激动地点亮屏幕，确实地看见了上面显示的日期和时间。 　　然后他找遍了房间里所有能显示日期和时间的东西，除了手机以外，还有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电纸书、日历、电视机、空调遥控器等等，所有的日期和时间都告诉他相同的时间和日期。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多分钟，日期是卫程提出分手的前一天。 　　庄皓旸怀抱着强烈地想要去相信这份惊喜但又因为太超现实而不敢相信的矛盾态度，在房间里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最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立刻跑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晧旸？这么晚了有事吗？”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庄皓旸几乎要落下泪来：“爸……” 　　他真的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节日有点多，好忙QAQ 　　想着不能再迟了，码字到半夜一点…… 　　明早八点还有门课要做助教，心塞塞的OTZ 第3章 第三章 　　庄皓旸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落泪的冲动，但无法压抑住急切的心情，导致他说话时有些哽咽：“爸……你在海城那边，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真么晚突然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急事吗？”庄父庄怀峰并没有听出儿子的异样，他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小怿发病了？” 　　“我——”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庄皓旸此时突然冷静了下来。 　　如何跟父亲说呢？他担心的小怿在未来为了庄家财产谋害父亲和自己，自己死后重生回到现在？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直到真的经历那些之前，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庄欣怿是这种人，更何况是疼爱他不比自己少的父亲。 　　如果说那是梦，但梦里的一切又那么真实，醒来后他甚至记得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死亡的感觉也太过冲击和压抑，才会让他在睁眼后丝毫不认为那只是梦。就算不是重生，说不定也是上天赐予他的预知梦，究竟那是否是未来，也只能看明日会发生什么，才能确认了。 　　“爸，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庄皓旸最终选择不说实情，但他仍是担心父亲，于是选择换一种方式提醒父亲注意安危，“我梦见你几天后在海城失联，我找了很久也没有你的下落。醒来后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庄怀峰闻言大笑道：“哈哈，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娃娃似的。我还没睡，没事。你也别太在意了，只是噩梦而已，没听人说梦都是反的么？” 　　“我知道。”庄皓旸也笑了，“不过突然做这样的梦，我哪里能不担心。爸，你多注意下身边的情况吧，保持联络，也算是让我放心。” 　　“没想到你还有点迷信。好吧，我会注意的。”庄怀峰说，“你早点睡吧，晚安。” 　　“嗯，晚安。” 　　挂断了电话，庄皓旸猛地坐回了床上。 　　父亲没事，如果梦——姑且将他经历的未来称之为预知梦——里发生的是真实的未来，这一周父亲和庄家暂时都没什么事，他至少还有一周的时间来应对。但首先要确认的是，梦里发生的是不是未来？ 　　接下来12个小时里，他要确认几件事：后半夜时给庄家供应原料的最大的一家林场失火，并且六点的中央早间新闻会报道此事；大约六七点时卫程来电话提出分手，并且挂断电话后再也无法联络上；八点半负责原料供应的部门经理会发来邮件汇报林场失火后临时合作的供货商遴选事宜；十点左右助理罗瑞会向他汇报这期应届生招聘的简历筛选情况。 　　如果这几件事的时间、地点、人物和经过都与梦中一致，那么这个梦的确是在预示未来，或者说，他是真的经历过未来又在死后重生到了现在。但他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那只是他的梦，并不是真正的未来。 　　庄皓旸一夜无眠，他开着电脑，心不在焉地看了两场电影，然后反复在搜索引擎里搜索失火林场的名称。在四点五十余分时，微博上开始有林场的工作人员发失火的照片，看到熟悉的名字和照片，他的心里一沉。六点时，庄皓旸进入网络直播页面，不久就看到了中央早间新闻对林场失火的报道，确认有这件事后，他关掉了页面。 　　在梦里，他被卫程的分手电话叫醒，之后没有关注过时事新闻，还是经理在邮件中引用了早间新闻的报道，他才知道有林场失火的事。没有看过报道，对梦中两周前的事也印象不深，无法核对细节，但接下来卫程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到七点，手机响起了铃声。 　　庄皓旸拿起手机，觉得此时的自己异常冷静，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梦中是怎么说的，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阿程，怎么了？” 　　卫程冷漠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传来：“晧旸，我们分手吧。” 　　“什么！”庄皓旸尽量表现出震惊的语气，“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说完，卫程单方面中止了通话。庄皓旸此时的心情已经跌落谷底，他机械地回拨电话，回应他得果然是关机提示音，换了座机也是这个结果。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段无误，甚至卫程说的话也一模一样（注），他已经相信，预知梦就是未来。 　　而之后，他跟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在家里用餐，而今天没有课的庄欣怿，和梦中一样，直到他出门时都还在睡懒觉。上车之前他还担心，梦里遭受了被车祸撕裂痛苦的自己，还能不能照常开车，不过他摸到方向盘时就确认是自己多想了，没有不适。 　　来到公司时，离八点半还有十余分钟。庄皓旸来到办公室，助理罗瑞已经给他倒好了咖啡，然后汇报了他今天预定的行程安排。罗瑞走后，他锁上办公室的门，找出上一季度的各类报表和总结文件，详细地查看起来，希望能从中找出有用的信息。 　　九点，他查阅了一下内部邮箱，看见了原料供应部门经理发来的邮件；十点过，罗瑞敲门，他收拾好资料，给罗瑞开了门，她进来开始汇报应聘之事。无论是邮件内容，还是罗瑞汇报的情况，都与梦中一致。 　　再次送走罗瑞，庄皓旸不由得靠在椅子上苦笑起来。这12个小时内他记得的事，梦里是如何，现在就是如何，梦即是未来。那么，庄欣怿，真的就是个惦记庄家财产的白眼狼，谋害父亲和他性命的背叛者。 　　庄皓旸咬紧了牙，片刻后，他再次查看起公司的资料。在罗瑞进来之前，他已经找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特别是股权变动方面。之前他还没有将这些小股东出售股票的事情放在眼里，收购的一方是没听说过的投资公司，要说是看上他们准备上市也有可能，但突然如此集中地操作，像是盯上了庄家。 　　是不是背后有人在操作，这家投资公司不过是挡箭牌？ 　　看完所有资料后，庄皓旸在脑海中将信息整理了一遍，然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有事跟你说。”庄皓旸直入主题，“母公司的股权变动近来很有问题，像是有人盯上了庄家。”他将刚才整合的信息简要地汇报给了父亲，然后又说，“而且，我怀疑公司里有内鬼……爸，你有没有公司外的人可用？” 　　庄怀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看来公司里有人的心变大了……如果要调查收集证据的话，我倒是有一位推荐人选，收钱办事，动作快，口风也很紧，不过手段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能用就行，你将联络方式发给我吧。”庄皓旸说着，叮嘱道，“爸，虽然你说我迷信，但现在这种情况，昨晚的梦实在是让我……” 　　庄怀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担心我，如果有人盯上庄家，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手段，小心些也是对的。我会抓紧时间办完这边的事，提前一天回去。” 　　“你在那边我还是不放心……我记得你说过，海城有你的老战友，现在是海城集团军军长？能不能找他……”庄皓旸说着，也觉得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父亲怎么会为了自己的一个梦就这样兴师动众。 　　“他可是大忙人，这种莫须有的事我可不想去麻烦他。”果然，庄怀峰立刻就驳回了他的提议，然后劝慰道，“你别太紧张了，我自己多注意就是。不然这样，我去请两位当地的保镖来，你总该放心了吧。” 　　“也好。总之，你小心些。”庄皓旸再担心，最终也只能接受父亲的安排。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庄怀峰就将他刚才提到的可以用来调查情况收集证据的外援的联系方式通过短信发给了庄皓旸。短信内容是一个邮件地址，并说将称呼和号码发过去后，当天对方就会主动联络回来，之后再详谈。 　　庄皓旸照做，既然是父亲信任的人，那么也无须掩饰身份，他在邮件里留下自己的姓氏和电话，之后便照常工作。午休时他叫了外卖来吃，然后继续工作，在下午下班之前，终于等到了对方的电话——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接通电话后，从听筒里传来电子合成音：“你好，庄先生，我是楚飞，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要查两件事。第一，金亿投资公司收购东峰集团母公司部分小股东股权，背后是否有人操纵；第二，东峰集团董事长次子庄欣怿是否参与其中，最近有无任何与集团公司有关的举动，比如私下接触股东或公司高层。我要确实的证据，三天内要结果，报酬你开。” 　　短暂的三秒空白后，合成音再次响起：“两件小事而已，后天就能给你答复。全款十万，10%定金，汇款账号请查看邮件。合作愉快。”说完，便是一阵忙音。 　　庄皓旸锁上手机，往桌面上一扔，向后靠进椅子里，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被他抓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一定要将证据都甩在庄欣怿脸上，再痛揍他一顿，之后让他也体会下自己在“未来”所遭受的绝望和痛苦。要不是重生回到现在，他根本不会知道，他和父亲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好弟弟，竟然是深藏不露谋财害命的背叛者。 　　睁开眼，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庄皓旸不想回主宅和庄欣怿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索性给管家钱叔打了个电话，说这两天不回去住，然后就近找了家宾馆入住。 　　“昨天”卫程还因为他不放心庄欣怿一个人在家而说他是弟控，现在看来，自己实在是可笑。卫程说的对，自己不回去，钱叔自然会去照看庄欣怿。自己事事想着他，后来却被白眼狼反咬一口，还是致命一击。 　　不过说这话的卫程其实也有问题，说不定他也与庄欣怿有所勾结，不然为何恰好在出事前突然提出分手，还拒绝得这么彻底。哪怕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也不肯施舍一点点善意，仿佛两人之前的亲密恩爱都是虚情假意。 　　卫程也好，庄欣怿也好，他不会再上赶着犯贱了。所有背叛他的人，那些参与过谋害父亲和他和夺取庄家财产的人，他会一个个揪出来，然后狠狠地报复。 　　他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他只是个有血性的男人罢了。那些人，罪有应得。 　　作者有话要说： 　　注：对话与第一章 有出入，不是错误。因为我前不久看了国家地理频道的脑力大挑战，其中记忆专题里就有说人的记忆是多么不靠谱，人毕竟没有录音摄像功能嘛。为了显得更真实一些，庄皓旸根据回忆说的话就出现了偏差，自然对方的话也会有偏差。当然只要大方向没错，他自己是察觉不到的，还认为对话一模一样。当然之后确认的事也是如此。 　　股权交易什么的，虽然学习时查过资料，但我没真正接触过，直接拍脑袋了。 　　9月开的坑现在才来更我也是作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OTZ 　　最近在码字，试着看看我能保持什么更新速度吧。 　　现在每章得三千字我才发，最快也得隔日了嗯。 　　修改内容提要，我竟是没想到QiDian也会变成口口。（20150206） 第4章 第四章 　　这两天，庄欣怿打来几个电话，都被庄皓旸拒接了。 　　他忙着查公司的状况，还得留意海城那边父亲的情况。现在他不仅防着庄欣怿和卫程，还防着助理罗瑞和好友袁文禄。庄欣怿他可以不理，卫程是主动躲着他，但后两位，他没有证据不能直接撕破脸，不得不装作没事应付对方，实在是让他心力交瘁。 　　重生后第三天，刚用完晚餐回到宾馆，庄皓旸就接到了未知来电——他等待已久。 　　“庄先生，我是楚飞。”机械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您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第一件事，投资公司背后的确有人操纵，正是您让我查的第二件事的主角，庄欣怿。第二件事，庄欣怿不仅和投资公司有往来和私下交易，还与您的秘书罗瑞多次私下见面，有几次沐城玉石大家袁氏的二公子也参与其中。所有作为证据的图文及影音资料此刻已通过邮件发送给您，余款请于今明两日内结清。合作愉快。” 　　即使是已经知道事情就该如此，也有心理准备，但是庄皓旸看着邮件的附件，还是被人心险恶给恶心到了。通话记录、邮件内容、交易信息、监控录像……这些铁打的证据清楚地显示：他的弟弟，他的助理，他的好友，竟串通一气，威逼利诱小股东出卖股权。 　　那么，他们下一步就该绑架父亲逼他出让股权，并趁机扰乱自己的视线让自己离开，然后庄欣怿就能顺利地以最大股东的身份成功上位，再制造意外使自己身亡，谋夺自己那部分股权——如果他对此一无所知，那就是他即将面对的未来，正如重生前的他！ 　　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才让他们能如此狠心地对付自己？他将庄欣怿视为亲弟弟照顾了十多年，和袁文禄从小一起长大甚至能为对方两肋插刀，与罗瑞共事一年多从未亏待她还将她视为心腹，但是他们却一起背叛自己！ 　　感觉到一阵恶心，庄皓旸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反胃的感觉，然后他再度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晧旸，事情有进展了？”每天都和他联络的庄怀峰，一直在关注着调查结果。 　　庄皓旸其实并不忍心告诉父亲这一残酷的事实，但身边养着一只狼，还是只会要人命的狼，他必须提醒父亲注意自身的安全：“爸，有结果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嗯？你说。” 　　“是庄欣怿。” 　　庄怀峰惊呼了一声，他说：“不可能！小怿？怎么可能！” 　　早就知道父亲不会轻易相信，庄皓旸将楚飞的调查结果都汇报给了父亲，最后他说，“我稍后将邮件转发给你。爸，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不会的。”庄怀峰却一口否认道，“小怿不是那种人……他长大了，心里有想法了，这也正常，不过走了歪路……” 　　“爸！”庄皓旸着急地打断了他，“你不知道……” 　　父亲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但他却经历过。之前他一直觉得庄欣怿被他们保护得太好，天真单纯，实际上他早就变成了会攻击人的猛兽，只是将獠牙藏得太好。而对此一无所知的父亲，仍然相信着庄欣怿心里的善和孝。但是他又能跟父亲说什么？未来的事，除了他，谁知道？谁相信？ 　　庄怀峰坚持道：“晧旸，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他犯了错，也应该多多包容。你别想得太极端，和他谈谈，好好劝劝他。我明天一早就回去，然后就将这事交给我吧。” 　　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父亲，庄皓旸只能不再提，他想了想，找借口说：“那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安全，毕竟这事不止他一个人参与其中，除了罗瑞、袁文禄，说不定还有别人。” 　　“好好好，我会注意的。”庄怀峰似乎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无奈地说，“你都给我找了三个保镖了，还不放心？” 　　“你安全到家了我才放心。”庄皓旸说。实际上，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在将所有背叛者揪出来彻底击垮之前，他都不可能彻底放心。 　　结束通话之后，庄皓旸将邮件转发给父亲，然后看着手头的资料，思考着之后的对策。还没等他想出一个成型的计划，手机却再度响起铃声，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座机。 　　“喂，钱叔？”庄皓旸想当然地以为是管家打来的电话。 　　但是电话那端却传来他不想听的声音：“哥，是我。”是庄欣怿。 　　正当他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庄欣怿急忙说道：“哥，别挂！钱叔今天蒸了大闸蟹，让我来问你还回来么，要不要给你留几只。” 　　庄皓旸想了想，回道：“过会儿我会回去。”正好，趁父亲还没回来，他倒是想问问这个弟弟，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和父亲。现在他手里有证据，要是庄欣怿装无辜，他完全可以揍了再说，反正护犊子的父亲不在家，没人能拦他。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庄欣怿欣然应声：“好，那我们给你留几只，早点回来。” 　　在宾馆里又待了好一会儿，庄皓旸才收拾了自己的物件，在前台退了房间，开车回了庄家主宅。到家时，餐桌早已收拾干净，但还留着一个保温锅。 　　“哥，你回来啦。”庄欣怿正好从楼上下来，路过餐厅门口，他走进来说，“你坐，我给你拿碗筷和工具。钱叔刚才才回房休息，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看着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庄欣怿，庄皓旸叫住了准备去厨房的他：“小怿。”再次叫出这个昵称，他觉得有些难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庄欣怿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庄皓旸，脸上是疑惑的神色：“什么事？” 　　“我问你呢。”庄皓旸有些不耐地皱起了眉，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你自己说。” 　　“我——”在庄皓旸紧盯的视线下，庄欣怿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他说，“我没什么瞒着你啊……” 　　庄皓旸就快忍不住要出手揍人了，但是他还没有迈出一步，庄欣怿突然惊叫一声，捂着头猛地蹲了下去，接着便倒在了地上。庄欣怿又是哭又是叫的，脸也因为疼痛而纠结成一团，在地上打着滚，胡乱地蹬着腿，显然是他的头疾在此刻发作了。 　　“哥，我的头好疼，呜啊啊啊……”庄欣怿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地叫着他，“哥，我好疼呜呜……” 　　重生前的今日庄欣怿并没有发病，他上一次头疾发作还是在庄皓旸重生那晚的数月前，因此庄皓旸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被这一幕弄得措手不及。不过这些事，在他看着庄欣怿倒下去的时候，全部都忘在了脑后。什么重生、背叛、报复，统统被慌乱取代。 　　庄皓旸立刻大跨一步来到他身边，弯腰一把就将庄欣怿抱了起来。跑到楼梯旁时，庄皓旸看见了闻声赶来的钱叔，他立刻让对方去联系庄家的家庭医生高医生，然后将庄欣怿抱回了房间。将庄欣怿抱上床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一个劲地哀嚎着，甚至开始猛敲自己的头。庄皓旸立刻伸手将他的双手压住，不让他伤害自己。 　　手不能动的庄欣怿不断扭动身体，双脚到处乱踹，总有几脚踹到庄皓旸身上。被踹疼了也只能忍着，庄皓旸勉强改用一只手制住他，另一手拉开床头柜取出绑带——庄欣怿的床头柜里一直放着带扣的弹力绑带，就是为了在他发病时能固定住他，不让他伤害自己，也让他不再乱动，好给他疗。 　　被绑住手脚又固定在床上后，庄欣怿再不能大幅度乱动了，但是他还是一边哭叫着一边扭动身子，十分痛苦的样子。庄皓旸再从他房间的柜子里找出应急用的医疗箱，里面有止痛药和针剂，以及打针所需的酒精棉签和针管针头。 　　庄欣怿和他母亲一样，天生头疾却查不出病因，发作起来十分厉害，折腾得人只想自残，在医生赶来之前，必须先止痛。因此庄皓旸和庄怀峰都专门学习和练习过如何打针，所幸止痛针是肌肉注射，只要将人压住了，在臀部上来一针就行，不需要找血管。 　　按惯例，本应该先给庄欣怿喂止痛药，但他实在疼得厉害，止痛药显然作用不大，而且他一直在挣扎，根本不可能喂得下。庄皓旸只能叫来钱叔，让他帮忙压住庄欣怿，然后扒下庄欣怿的裤子，消毒配药打针止血，一气呵成。止痛针开始起作用后，庄欣怿便不再剧烈挣扎了，钱叔也放开了压制他的力道，接着庄皓旸让钱叔再去打电话催促高医生。 　　将废弃的针管针头药瓶都收起来，庄皓旸走到床边去查看庄欣怿的情况，看起来疼痛已经减轻，但还在折磨着他。庄欣怿虽然不再嚎叫，但仍在哭着喊疼，被绑住的手脚也在不安分地摆动着。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的庄皓旸，本能地感到心疼，他握住了对方的手。 　　“小怿，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庄皓旸一边帮他揉着太阳穴，一边重复着安慰的话。 　　随着时间过去，止痛针也渐渐发挥出了最大的效力，虽然不能完全消除疼痛，但庄欣怿的哭喊声也越来越轻，甚至恢复了一些清醒。确认止痛针已经起作用，庄欣怿不会再因为疼痛不已而自残后，庄皓旸才解开了绑住手脚和固定位置的绑带。将绑带扔到一边，庄皓旸坐上床，继续给他揉按着太阳穴。 　　庄欣怿因为刚才的哭喊，现在嗓子都哑了，说话不仅不清楚，还打着嗝，他哽咽着说，“哥呃，好疼呜……” 　　庄皓旸拿过钱叔送来的毛巾给他擦脸，动作和语气一样温和，他说：“没事的，我陪着你，我们说说话，你就不觉得疼了。” 　　“呜嗯。” 　　之后他找着话题说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驱车赶来的医生，此时庄欣怿虽然还是头疼，不太清醒，但已经不会干扰医生的诊治了。 　　说是诊治，其实也诊不出什么来。这头疾毫无征兆就会发病，并没有任何刺激因素，身体也查不出问题，只能用止痛的方法治标，没办法治本。找家庭医生，不过是为了开处方拿止痛药和针剂，以及在打针吃药之后，让医生继续观察有无不良反应。 　　这一次也毫无例外地没有特殊情况，检查过后，照例让医生留宿，以防庄欣怿再度发病，毕竟这止痛针不能过度频繁注射，需要医生定夺。在高医生和钱叔离开房间后，庄皓旸看着紧挨着自己此时已陷入昏睡中的庄欣怿，松了一口气。 　　正是松掉了一直闷在胸中的这口气，庄皓旸才想起来那些被他抛在脑后的事，现在他担心不已而紧紧握着手的人，是正在谋夺庄家财产并在未来会谋害自己与父亲性命的背叛者。可是，刚才看见庄欣怿发病时，他却什么都顾不上了，本能地惊慌和担忧。 　　现在他才知道，父亲说得没错，他们毕竟是家人。他照顾了庄欣怿这么久，而经历背叛之事不过数天，虽然恨极了他的背叛和狠毒，却还改不了已经成为本能的习惯。看着因为头疾发作而痛苦不已的庄欣怿，他只能想起这是他一直被疾病纠缠的弟弟，而忘记了这人也是一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他已经确信庄欣怿是背叛者，可是他却当不好一个复仇者。 　　只有今晚。庄皓旸对自己说。只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14号是凌晨更的其实算是13号更的，所以隔日就是今天了。 　　真的能坚持隔日更么OTZ 第5章 第五章 　　当晚，庄皓旸第一次在庄欣怿发病后，没有在他房间留宿，而是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重生后他一直有些失眠，不知是心事太重，还是经历死亡的后遗症，他总要在床上翻腾一两个小时才能睡着，因此早上也起得迟。 　　原本要睡到□□点才起的庄皓旸，清晨就被楼下传来的叫喊声和打斗声给惊醒，他连忙起身披上睡袍，从房间里随手拿了一只棒球棍应急，就跑出了房间。他站在二楼走道的护栏边往下一看，被大厅里的一幕给惊呆了。 　　大厅里打斗的两人是高医生和钱叔。高医生正当中年而钱叔已年过半百，都不是血气方刚会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人，两人更没有积怨。可是现在两人的身上和大厅里都是血，钱叔手里还拿着菜刀挥舞，而高医生赤手空拳地不断扑向钱叔，这分明是要不死不休。 　　庄皓旸立刻跑下楼去，大声喊道：“钱叔，高医生，怎么回事！都住手！” 　　听到声音的高医生猛地回头，此时才看清楚高医生模样的庄皓旸被骇得倒退一步。昨晚还很专业地和他谈论庄欣怿病情的高医生，此时面色青紫，双目充血，龇着牙，满口鲜血，而让人惊骇的是，他全身的皮肉正在溃烂脱落，可他浑然不知。 　　钱叔见他要过来，立刻高声阻止他：“别过来！他疯了！” 　　就在这会儿工夫，高医生突然回身，趁钱叔一时不察，扑到他身前，猛地咬住了他的脖颈，钱叔立刻发出惨烈的叫声，手里的菜刀更是胡乱而快速地砍在高医生身上。被叫声惊醒的庄皓旸，立刻上前，挥起棒球棍就敲在高医生后脑上。被球棍击中的高医生，松开了被他撕咬着的钱叔，转而去攻击庄皓旸。 　　被他放开的钱叔，猛地瘫倒在地上，他的劲动脉和气管都被高医生咬开，此时不仅剧烈失血，还无法呼吸，倒在地上抽搐着。庄皓旸看在眼里，更是焦急，面对无论身体怎样被刀砍被棒击而行动却没有一点迟缓的高医生，他终于狠下心对着他的脑袋不断挥棒击打。 　　当高医生彻底倒下无法再攻击的时候，庄皓旸立刻跑到钱叔身边，然而已经晚了，钱叔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再呼吸，被撕裂的脖颈处还在往外淌血。庄皓旸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他慌乱地跑到大厅一侧，抓起座机听筒，拨打了急救号码。 　　忙音，无论拨打几次都是忙音。 　　然后他改为拨打报警号码，第一次忙音，第二次终于接通。 　　接通后，却不是平时的询问方式，接线员立刻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是否有丧尸袭击？现在情况如何？” 　　丧尸……袭击？庄皓旸看了一眼几乎被他打烂脑袋的高医生，忍住了恶心作呕的感觉，急促地说：“是袭击，现在已经制伏，但有人受重伤，急救电话打不通。” 　　“市内各医院现已崩溃，请立刻远离尸体与伤者，前往指定避难点。具体信息请收听接下来的语音提示，或留意沐城官方广播频道。”接下来便是一段语音提示。 　　昨晚沐城以收治了大量流感高热病人的医院为起点爆发了丧尸病毒，目前各大医院已经崩溃。未知的病毒在潜伏期表现与流感一致，而潜伏期为数时至数月不等，发作时呼吸困难，高热窒息而死，死后数分钟至数小时便会异变为丧尸。丧尸会攻击撕咬眼前的活物，且病毒会通过血液传播，只有破坏大脑才能让丧尸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官方呼吁市民远离伤者和死者，尽快就近前往XX大厦、XX体育馆、XX会展中心等避难所。 　　庄皓旸几近呆滞地听完这段语音提示，不明白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他所知的未来中，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不过是身边的人变了，他曾感叹物是人非，现在却连物也变了。丧尸病毒……这个在影视中被反复使用的幻想题材，竟成为了现实。 　　“哥……哥！”庄欣怿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叔和高医生他……呕唔！”说着，他捂住了嘴，没有真的吐出来。 　　被唤回思绪的庄皓旸不忍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两人，他自己身上也有血，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钱叔不知什么时候也会异变为丧尸，虽然知道破坏大脑就能保证安全，但他实在没法对枉死的钱叔下手。当务之急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离开沐城。 　　虽然官方设立了避难所，但是他直觉地认为不能去。病毒是在各医院开始爆发，想也知道医护人员死伤多少，现在缺少医疗支援，而沐城人口又多，大量涌入避难所，如何保证全面检查避难者的情况。丧尸病毒通过血液传播，潜伏期又长，那么多人集中在一个建筑里，万一有感染者混在其中，后果不堪设想。先逃离沐城，观望后再做打算。 　　所幸庄家主宅处在沐城郊县，就算开始封城，应该没这么快就封到郊县。即使真的封锁至此，比起市区，还有机会找到未开发的野地荒山，开出一条路去。 　　经过楼梯时，他拉了一把脚软得快站不住的庄欣怿。 　　“别看了！警方说丧尸爆发，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去找御寒和防身的东西，你去找食物和水，要能在常温下保质的。直接拿去车库，开越野车走。”说完，他便朝杂物间走去。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庄欣怿喜欢在厨房里捣鼓，中餐西餐糕点饮料，他什么都做，比起连厨房都不怎么去的庄皓旸，他当然更清楚家里的食物储备。相反，比起因为头疾体弱而总是在家静养的庄欣怿，从小跟着当过兵的父亲在外野营探险的庄皓旸要更清楚家里有哪些可以用来防身和生存的装备。 　　在杂物间里找出他和父亲的两个野营背包，将必要的装备快速地整理进去。帐篷睡袋、支架煮锅、治疗包和电筒等等，装不进背包的统统放进编织袋里。然后他又从角落的箱子里找到了父亲收藏的军刀和万能军锹，各抓了两把带走。 　　他将东西搬到了车库，越野车后只放着两箱矿泉水，看来庄欣怿还在搬运食物，以他的身板大概还要点时间。庄皓旸从车库墙上找到越野车的钥匙，打开了后备箱，将东西搬了进去，这时庄欣怿才抱着一大袋东西小跑了过来。 　　“这是米面饼干之类的，还找了一袋腊肉香肠干货，我再去搬。”庄欣怿气喘吁吁地说着，将袋子放进了后备箱。 　　“行，我去拿棉被和衣服，你抓紧点。” 　　庄皓旸回到自己房间，将染血的睡袍一脱，打开衣柜，抓过衣服裤子迅速套上。将两件羽绒服塞进旅行手提袋后，又随手抓了几件衣服裤子。在抱自己那床棉被前，顺手将手机塞进兜里，接着他又从隔壁庄欣怿的房间里抱了一床棉被。 　　等庄皓旸将棉被和旅行袋塞进越野车后座后，庄欣怿抱着另一个大袋子小跑了过来，这回他暂时连话都说不出了，直喘着气。庄皓旸大概扫了一眼，觉得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估计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必须得走了。 　　“行，上车。” 　　“等等，止痛药！”庄欣怿突然说道，“我去拿。”说完就转身从侧门跑了回去。 　　“喂——” 　　庄皓旸正想说他去拿，因为庄欣怿这体弱的身板比不上他快，但他突然注意到车库最边上停着的那辆车，于是他闭上了嘴。那辆车，是庄怀峰专门给庄欣怿配置的，还给他聘请了专职司机，就是那位在高速上突然将车开进出租车内侧导致庄皓旸车祸身亡的王兴。 　　重生后他就一直没见过王兴，出门那天也没注意过停在边上的这辆车。但现在看见了，车祸当时的感觉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死亡的痛苦，被背叛的绝望，强烈的感觉来势汹汹。 　　昨晚庄皓旸还跟自己说只有一次，结果今天被突发事件弄得措手不及之后，慌乱中的他竟然又忘了这些不该忘的事。准备东西时他都拿了双份，也就是说，他想也没想地，就决定要带着庄欣怿一起走。 　　我傻了吗！我为什么要带着他走！庄皓旸烦躁地踢了一脚轮胎。他为了家产就能对自己痛下杀手，难保他以后为了活命不会坑自己一把！更何况，那家伙体弱，不能打也不能抗，更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种时候带着就是累赘！ 　　要放在以前，庄皓旸肯定不会想弟弟会是累赘，但现在，他看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依赖他也被他疼爱的弟弟，而是一个背叛者，一个未来的杀人犯。 　　庄皓旸知道自己应该趁他还没回来自己赶紧走，留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从此再不相见。反正车库里还有别的车，也还有没搬来的食物水源和衣服工具，庄欣怿虽然没考过驾照，但也跟着他学会了开车，就算庄皓旸走了也不算是置他于死地。至于之后他能不能活下去，会不会头疾发作，都与他庄皓旸无关。 　　这些庄皓旸都知道，但是他坐在驾驶室里，连钥匙也插进了点火锁里，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因为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就这么离开，庄欣怿必定凶多吉少。 　　要是斥骂或痛揍对方，他都不会犹豫，因为庄欣怿确实干了无耻之极的事。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引导对方走向死亡，他就无法果断行事。可能他就是不如庄欣怿那么心狠，所以才没看出他的阴暗，才落得上一世那样的结局。 　　庄皓旸现在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起车祸时的场景，一会儿想起庄欣怿头疾发作时哭喊着自己，一会儿想起刚才大厅里那血腥的一幕。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庄欣怿带着他的医药箱和绑带回到了车库。 　　庄欣怿抱着东西坐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的声音惊醒了还在天人交战的庄皓旸。既然人已经上车了，他也不用再纠结了，而他甚至还顺口提醒庄欣怿要系好安全带——该死的习惯！庄皓旸自我厌恶地发动了越野车。 第6章 第六章 　　庄皓旸一边开车，一边再次拨打父亲的电话，然而耳机里传来的依旧是忙音。他烦躁地拔下耳机，将手机塞回兜里。 　　“还是联络不上爸吗？” 　　庄皓旸扫了一眼身旁面露忧色的庄欣怿，唔了一声，然后他发现庄欣怿的脸色更加惨白了。早上在主宅大厅里发生的事，他可能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而此时为父亲担心不已，身为背叛者的他有几分真心？庄皓旸摸不透。 　　通讯中断、网络中断，唯一能够接收信息的，只剩下无线电广播了。车载广播里播放的是沐城官方频道，正在跟进播放沐城丧尸病毒的最新情况，市中心和各大医院已然成为人间地狱，官方仍在呼吁市民不要私自出城，尽快就近赶到三环附近的各大避难点，等待官方救援。 　　从庄家主宅出来，庄皓旸观察了附近几条可以通往邻近县城的国道和省道，无一例外地在行至一半时发现前方有拥堵的迹象，看来封城范围已经扩大到郊县了。在停滞的车流中，甚至还有行动诡异疑似丧尸化的人在挪动。 　　于是庄皓旸没有再在这些道路上浪费时间，他调转车头，打算先在附近没有开发过的野地荒山里寻找越境的办法。他瞄了一眼油量表，越野车还剩着的汽油不够他在荒山野地里寻找出路。现在沐城形势混乱，也不方便补给，还是在野外躲一段时间观察情况后再做打算为好，反正车上带足了食物和水源。 　　庄欣怿见他不像是要离开本地，不安地问：“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不想废话，简短地回了一句：“去野外荒山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躲几天再说。” 　　从柏油四车道大路开到水泥小路，再到忐忑的石子路，再经过一段土路，就进入了没有路的荒地。这片区域是以前父亲带还年幼的他就近体验野外生活的地方，由于地理位置不好，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开发过，他偶尔也会独自开车过来怀念童年，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 　　荒地上多是杂草和矮灌木，不过越往靠近后面的荒山群，树木也就越多，在山脚下就成了一片林地，越野车没法开进去。这里的荒地和荒山没有人居住，偶尔会有喜欢野味的偷偷来山里狩猎，但不过是些野兔野鸡，数量也很少，所以不成什么气候。 　　庄皓旸将车停在了山脚下的树林边，从副驾驶座的储物箱里摸出一副望远镜，下车朝四周观望了一圈，的确如他希望的那样，这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丧尸。沐城绝大多数人不是涌向了避难所，就是涌向了城市和郊县的进出道路，少有人会一开始就想到要来荒郊野外躲一躲。如果不是他从小就和父亲在野外探险露营，他也不敢轻易做这样的决定。 　　“哥。”副驾驶座上的庄欣怿探身朝车下的他问，“现在能下车了吗？” 　　“在车上待着。”庄皓旸反手将车门关上。 　　出门的时候太匆忙，背包和武器都放在了后备箱里，反而将不重要的换洗衣物放在了后座。这会儿确认四周安全后，庄皓旸才想起来这件事，将背包武器和换洗衣服调换了位置，然后拿着两瓶水和两袋饼干回到了驾驶座。 　　“给，补充点水分和糖分。” 　　庄皓旸将水瓶和饼干扔给了庄欣怿，然后撕开自己的那袋饼干，就着水吃。 　　一大早被吵醒，目睹了那样残酷的场面，甚至还动了手，但是事发突然，急着逃离，直到现在庄皓旸才感觉到了饿。他尽量不去想之前血腥的场面，机械而麻木地啃着手里的饼干。 　　身边的庄欣怿更是糟糕，不说他一向体弱，就以他早上因为目睹了大厅里的惨状而几乎要吐出来的状况，现在他只是吃了一口饼干，就再也没有动过口。 　　如果是以前，庄皓旸理所当然地会想，庄欣怿由于不太出门以及被他和父亲保护得很好，所以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但现在他的脑海里有另一种声音：会吗？一个能绑架父亲、谋杀兄长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会这么差？思来想去，庄皓旸也只能假设，大概绑架和谋杀都是指使他人，而现在是亲眼目睹，生理上的冲击太大。 　　他本可以不管庄欣怿，也不想管。老实说，想起对方上一世做过的事，比早上那个场面更让他感觉恶心。但是他既然已经错过了扔下对方的时机，将人带了出来，那么就不能让他变得更碍事。 　　“吃完它。”庄皓旸命令式地说，“要是想活命的话。”现在可没有条件娇惯着他了。 　　察觉到了庄皓旸的冷淡，庄欣怿看了他一眼，再次拿起一片饼干，但他仍是下不了口，之前血腥的场面和恶心的气味似乎还在身边打转，让他反胃。 　　他问庄皓旸：“哥，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沐城，去海城找爸？” 　　庄皓旸点点头，他是有这个打算。活下去，与父亲团聚，再做其他打算。 　　除了父亲，也没有别的人或事好在意的了。弟弟联合自己的心腹和好友背叛自己，恋人虽然不知是否参与，但他的绝情早已让他失望透顶，而亲生母亲早在十多年前就因嗜赌而抛弃了他，这些人和末世中的财产地位一样，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只不过，他也承认，在庄欣怿的事上，自己总是想得果断做得犹豫。这是十多年的习惯的使然，也是他自己不够绝决。 　　“爸那边……海城应该没事吧……”庄欣怿喃喃道。 　　“不知道。”庄皓旸说着，再次尝试切换广播频道，然而除了播放着本城丧尸病毒进展的沐城官方频道，其他波段都是杂音，最后只能认命地切换回了本地频道。 　　庄欣怿跟着听了一会儿广播，又问：“我们能顺利活下去么？” 　　被问得有点烦躁的庄皓旸厉声说：“不知道！但是你要再不吃东西，首先得饿死！” 　　庄欣怿一愣，随后抱怨了一句：“哥你好凶。”然后他就不再问问题了，只是小口地啃着饼干，时不时地灌一口水，显然是压着恶心的感觉在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说他凶？庄皓旸盯着正在吃饼干的庄欣怿。就庄欣怿干的那些事，他没揍他算好的了，不过说了句实话，竟然还敢说他凶？看来以前对他太好了！ 　　庄皓旸索性转头看着车门的窗外，数着地上的石头来平心静气。 　　一点点将饼干都塞进了肚子里，庄欣怿将喝了一半的水放好，捡起庄皓旸随手扔在车头的饼干包装袋，连同自己的一并扔到了窗外——这种特殊时期，也顾不上什么生态和环保了。 　　庄皓旸侧身背对着他，并不想跟他说话，庄欣怿大概也感觉到了，所以也没开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观察着车外的树林荒地，听着车里的广播。 　　过了一会儿，庄皓旸嫌弃不断重复的广播很烦，伸手将广播给关掉了。此时他才回头看庄欣怿，却发现对方竟靠着车椅背睡着了。 　　这种时候竟然还能睡着？庄皓旸惊异于对方的心宽，随即又想到他昨晚发作了头疾。每次发病后，庄欣怿连着好几天都会嗜睡，好像是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会有轻微的头疼，即使睡觉也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只能靠数量来弥补质量。 　　意识到庄欣怿还在头疼，庄皓旸就没法不对他感到疼惜。即使他知道对方是背叛者，上一世做过什么事，但有时候他却会产生错觉，将眼前的人和背叛者的形象分离开来，等到他再次想起对方的狠毒，又对自己不绝决的做法而烦躁不已。 　　庄皓旸叹息一声，从后座扯过一床不厚的棉被给他盖上。 　　这一世的世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所有建立在预知未来这一基础上的判断，轻易地就能被动摇。 　　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庄欣怿从并不舒服的沉睡中醒来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越野车四周的窗户都被树枝和树叶遮挡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车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他不敢动，僵硬地保持着醒来的姿势缩在被子下面，小声地喊着庄皓旸。 　　“哥？哥？” 　　被吵醒的庄皓旸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唔……在这儿呢。” 　　听到庄皓旸的声音，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庄欣怿也就安心了下来，他小声地问道：“好黑……这是怎么回事？” 　　“伪装啊，伪装。”庄皓旸算是被庄欣怿给彻底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说，“你睡着了之后，我将车开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忙了一天，做了能盖住整辆车的伪装，这样就能比较安心地睡觉过夜了。”因为我不能不睡觉，又不能指望你能跟我轮流守夜。 　　庄欣怿唔了一声：“我睡了一天？” 　　“是啊。” 　　沉默了一小会儿，庄欣怿又说：“你可以叫醒我的。” 　　察觉到对方话语中我也可以帮忙的隐含意思，庄皓旸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我给你拿了吃的，放你面前了。你吃吧，我得睡了。” 　　庄欣怿摸索着拿到了车头放着的一袋饼干，嘶地撕开，咬了一口后，他又跟庄皓旸说：“哥，以后有事叫上我吧。” 　　庄皓旸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没有回话。 　　他竟然才发现，庄欣怿的性格中还有敏感这一项。大概是前十多年中，他完全将庄欣怿当成家人对待，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个可能，而现在他心里将庄欣怿放在了未来的背叛者这个位置上，拉开了距离，才察觉到了这一点。 　　看来他真的，不了解自己这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两个字的标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就是个取名废QAQ 　　所以就想趁机修改标题和提要，所以前五章待会儿都有修改，不要在意，只是修改了标题和提要。 第7章 第七章 　　之后连着两天，除了解决生理问题时下过车以外，庄皓旸和庄欣怿都是在车里度过的。庄欣怿还好，他本来就因为头疾发作后会嗜睡，因此大部分时间是睡过去的。庄皓旸只能坐在车里干熬着，偶尔打开车载广播，关注一下沐城的最新情况。 　　第三天，庄皓旸实在是没法再待在车里了，加上这两天附近的确也没有出现过丧尸或其他动静，他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车。连着三天没有清洗过，他觉得自己都要发臭了，还是要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可用的水源。 　　他拉开后座的车门，打算整理下自己的背包，方便自己在周围探索。 　　“哥，你要去哪儿？”庄欣怿之前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就醒了，这会儿正扭头看着他。 　　“去找水源。”庄皓旸说着，将军刀绑在腰上，“最好能搞点肉来，这两天饼干面包吃腻了。”虽然说还有腊肉香肠这些干货能烤着吃肉，但总比不上新鲜食物来得好。 　　庄欣怿听闻，立刻说：“我也去。” 　　庄皓旸看了他一眼：“你去干什么？你留在这里。”说着，他将一把军锹递给了庄欣怿，“拿着这个防身。”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把，用来开路防身，或砍或挖些东西之类。 　　他倒是不怕留下庄欣怿，对方会带着食物跑掉，因为车钥匙在他手上，而庄欣怿从小就体弱，哪怕只背个背包，都跑不了多远。反而要是带上了庄欣怿，他才施展不开手脚，既走不快，还走不远，麻烦。 　　庄欣怿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只能拖后腿，听庄皓旸这么说，他脸色黯淡地抱着军锹。见他这样，庄皓旸无心去安慰他，正转身打算关上后座车门，就听见庄欣怿小声地说：“哥，我一个人怕得很。” 　　听见庄欣怿这么说，庄皓旸心里觉得好笑。你一个人怕？你怕你还绑架父亲、谋杀兄长，那时怎么就不怕了？还是说你拿着庄家财产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这样装可怜，图什么呢？ 　　以前庄欣怿是被他捧在手心、放在心里疼的弟弟，所以庄欣怿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在他看来都是挑不出错的，但现在不同了，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庄欣怿，他轻易地就能挑出刺来。 　　庄皓旸回头，本打算教训他一两句，可在看见他低垂着眼的可怜样，又说不出过分的话来了。他恼怒于自己的心软，更恼怒于自己竟迅速地想到了让对方安心的办法。他烦躁地皱起了眉，在给庄欣怿准备的背包里找出了一只铁制的哨子。 　　“喏，拿去挂脖子上。”庄皓旸将哨子扔给了一脸失落的庄欣怿，“我不会走太远，有危险就用力吹这个，然后赶紧跑，我会去找你的。” 　　庄欣怿接过哨子，试着吹了一声，只用了很小的力气，哨子却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他握紧了手里的哨子，脸上的忧色却没有减少几分，他看着庄皓旸说，“可是，哥，我担心你……” 　　庄皓旸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 　　相比起庄欣怿，和父亲一样酷爱户外运动和野外生存的他，有哪一点需要这个体弱的家伙担心了？何况，庄欣怿口中的担心，能有几分真心？他听着只觉得讽刺，但面对着表情认真的庄欣怿，竟无法说出不善的反驳话语。 　　这是演技吗？面对着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人，他的内心十分动摇。 　　最终，庄皓旸又一次向自己的心软妥协了。他偏过头去，伸手在自己背包的侧袋里一阵摸索，摸出另一只铁哨子来。 　　他小声地吹了一声，拿起来给庄欣怿看：“我也带着一只，有事我会吹的。” 　　“嗯。”庄欣怿点点头，将自己的哨子挂在了脖子上。 　　庄皓旸也一扬手，将哨子挂在脖子上，然后转身带上了车门，拎着军锹朝远处走去。 　　留在车里的庄欣怿连忙爬向驾驶座，从已经掀开了树枝遮挡板的车窗处看着庄皓旸走远的身影。庄皓旸不知为何自己会回头，但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庄欣怿，在放下了三分之一的车窗玻璃上，只露出了眼睛部分的脸。 　　这让庄皓旸想起自己出国那两年，庄欣怿明明身体不好，但每到过节时总是坚持要来国外，看望没有假期回家的自己。到了他要回家的时候，自己将他和随行医生送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他坐在后座，也是从放下了三分之一的车窗玻璃上方，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每当想起过往的温馨场景，总是会让庄皓旸暂时放下心里的怨恨，虽然他讨厌自己总是会心软，但他也清楚，过去那单纯的十几年，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的。 　　庄皓旸朝庄欣怿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再看了，如同那两年在国外他目送对方乘车离开时做的那样。 　　寻找水源的过程不算艰难，因为庄皓旸记得沐城某条河的小支流就是从这片荒山的脚底下通过的，只不过记不清所处方位而已。而且，如果往荒山上走，还有几处泉眼，虽然比不上支流水多，但胜在地下水干净。 　　只是因为答应了庄欣怿不会走太远，现在倒不好直接上山，只能在附近探索一番。如果找不到，也只能回头将车开一段距离再找，这树林有密有疏，行车并不容易。无论怎样，他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在朝一个方向前进了许久后，庄皓旸估摸着已经走了很远，只好调转方向，往刚才朝向的四五点钟方向前进。这次倒真是走运了，庄皓旸走了一段距离，就听见了水声，顺着水声找去，真找到了那条支流。 　　和记忆中比起来，这条支流从小河变成了小溪，可惜水不深，大概也不会有鱼了。庄皓旸叹口气，不过有水能清洗还是挺好的，他放下背包，脱下衣服，仍旧绑着军刀拿着军锹防身，这才下了水。 　　秋天的溪水已经很凉了，庄皓旸将溪水扑在身上时不禁打起了冷颤，好在他身体不错，上岸后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不一会儿就不冷了，也不怕会因此着凉感冒。 　　然后他从背包里找出可折叠的防水布水桶，准备从溪里打了一桶水，待会儿好拿回去用锅加热一下，让庄欣怿也能洗漱下。他那个身板，直接用冷水铁定生病。 　　才将水桶撑开，庄皓旸就眼尖地发现从溪水上流有鱼被冲下来，他连忙卷起裤脚跳下去，用桶一兜，正好将鱼罩进去。他欣喜地伸手捉住桶里弹跳不已的鱼，再次上了岸，然后抓着鱼往旁边的石头上砸了两下，鱼就晕死过去，不再动弹了。 　　因为桶只有一个，要是装着鱼回去，一路上不知道得被这条鱼甩出多少水去。而且，现在杀鱼也方便就着溪水清洗掉血迹。庄皓旸抽出腰间的军刀，利落地将鱼肚子破开，掏出内脏，然后在溪水里清洗干净。 　　扫了一眼这条溪流，庄皓旸打算回去车里找找有没有网之类的东西，到时候了拦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拦下几条被冲过来的鱼。将军锹插在背包上方，他带着满桶的溪水和一条剖好的鱼，心情愉悦地判断着回去的方位。 　　回去的路不太好找，加上越野车又做过伪装，远处不容易发现，庄皓旸差点绕了过去，不过最终还是顺利地回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将水桶往地上一放，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庄欣怿抱着军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小怿。”庄皓旸发觉，再次叫对方这个亲昵的称呼，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他举起手里的鱼，扬眉道，“来，帮我烤鱼。” 　　庄欣怿抬头看他，神情有些恍惚，他呆愣地问：“我可以下车了吗？” 　　“可以啊。”庄皓旸退了一步，示意他下来。 　　说实话，之前两三天，因为丧尸这种超现实的事情太过冲击，即使来到了这罕有人迹的荒山野地，他也过度谨慎了。过了两三天，加上今天在四周探索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异样，现在倒是能够放心地在四周活动了。 　　“你整一下支架和锅，我去找些柴火来。”庄皓旸将鱼直接搁在了越野车发动机盖上的树枝遮挡板上，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水桶，“这桶水省着点用，待会儿烧热了你先洗漱下。吃完东西我再去打两桶来，咱们就喝溪水。”能省下带来的矿泉水。 　　秋季干燥，枯草和枯叶很多，也有些折断掉落在地的枯枝，庄皓旸将它们收集起来，堆在支架下方，然后用打火机将枯草点燃。庄欣怿早就准备好了食物，锅里装着米和水，还切了腊肉丁进去，鱼被铁丝穿着，插在了地上，正靠着火源。 　　“这是什么？”庄皓旸惊奇地看着地上的袋子和塑料瓶，“你还带了油和盐？”仔细一看，还是调味盐和橄榄油。 　　“顺手拿上的。想着反正都要放车上，就拿上了。” 　　不知道庄欣怿是心细还是心大，总之现在，庄皓旸是一点也不担心庄欣怿做出来的粥和烤鱼会不好吃了。 第8章 第八章 　　找到了水源，庄皓旸还在溪里拉了网，两三天就能拦下一两条鱼，偶尔还能在附近找到水果和野菜，加上荒山野地一直很平静，两人倒是在丧尸爆发的末世里过上了世外桃源一般的野外生活，如果不是庄皓旸还惦记着身在海城的父亲，真是一点也不用着急离开这里。 　　在野外躲藏的二十多天以来，他们一直没有遇见其他人或者丧尸，但沐城其他人就没有他们那么好运了，毕竟丧尸是由人异变而来，人口越密集的地方，危险也越大。 　　为了省着越野车的油和电，庄皓旸每天只在早上和晚上打开车载广播，关注沐城最新的情况，但随着时间过去，坏消息越来越多。 　　最初是沐城一所避难所爆发丧尸病毒，不久另一所也爆发了丧尸病毒，这两处从庇护地变成了新的人间地狱。再之后，是由于缺少补给和互相怀疑导致的一所避难所发生暴动，而在混战过后，却又遭遇丧尸来袭，死伤惨重。 　　剩下的几所避难所情况也不容乐观，但官方已经准备好撤离所有避难所内的幸存者，所以广播在最后几天呼吁还在外面的幸存者尽快去这几所避难所，好一同撤离。在几天的重复广播之后，这唯一有声音的官方频道也变成了杂音。 　　今天醒来后，庄皓旸再一次打开车载广播，仍旧是杂音。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下定决心准备离开这荒山野地，去通往外地的路线上看看是否有机会离开沐城。 　　“小怿。”庄皓旸推了推还在睡的庄欣怿，“醒醒。” 　　“唔……”庄欣怿顺手抓住了庄皓旸的手，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才眨巴着睁开眼，他咕哝着说，“怎么了？” 　　“收拾下，吃点东西就准备上路了。” 　　庄欣怿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追问道：“要离开沐城了吗？” 　　“是，不过得先找加油站。”庄皓旸将被子团起来扔到后座，点了点油量表，“这点油可开不了多远。希望加油站还没被洗劫一空。” 　　说罢，两人下了车，用昨天打来的溪水洗漱一番。然后庄皓旸动手撤掉越野车上的伪装，庄欣怿则在一旁生火煮野菜粥。 　　将树枝做成的遮挡板统统扔开，庄皓旸擦了擦手，走到火堆边上，接过庄欣怿递来的碗。他一眼就瞧见，碗里多是野菜，米粒很少，不过还好有些肉干，也不算太差。 　　“咱们的米和面是不是吃完了？” 　　庄欣怿正用军锹拍灭火堆，听到庄皓旸问起，他摇摇头说：“面条已经没有了，米还剩着一小袋，就算熬稀粥也吃不了几天。要是全吃完了，就只能啃饼干了。” 　　“肉呢？” 　　“肉还剩不少，因为经常有活鱼能吃。”庄欣怿灭完了火，放下军锹，开始喝粥，喝了一口又说，“没用完的野菜已经晾干的我都收好了，水果只拿了几个，其他的带着放几天也会坏，倒是前几天找来的板栗晒得差不多了，要是没米了还能吃板栗。” 　　庄皓旸喝完粥，将碗用树叶刮一遍，然后再用水桶里的溪水冲了冲，就将碗放在一旁。 　　“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没被抢空的超市，搞点米和面条什么的。”庄皓旸叹了口气，“比起板栗和饼干，我还是想吃饭啊。” 　　庄欣怿摇摇头：“米饭太奢侈了。” 　　“稀粥也行。” 　　“实用性的话，还不如搞两袋土豆，又好保存又能吃饱，随便煮熟撒点盐就能吃了。说起来，要是运气好能碰上有货的超市，再拿点盐和油吧。” 　　“我讨厌土豆。”庄皓旸一脸厌恶地说。 　　“我知道，不过都这种时候了……那做成土豆泥呢？调你喜欢的汤汁。” 　　庄皓旸想了想，勉强地说：“除非没别的能吃了。” 　　“嗯。” 　　“我还是讨厌土豆。”庄皓旸最后说。 　　“噗——哈哈……呃。” 　　庄欣怿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在庄皓旸紧盯的视线下不敢再说话，低头匆忙地喝掉了碗里最后一口粥。 　　经过二十多天的相处，庄皓旸并没有忘记上一世的事，也没有忘记庄欣怿这一世仍然是背叛者，但是庄欣怿的态度十分自然，好像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嫌隙。 　　在庄欣怿对自己展现关心和依赖的表象下，是不是藏有什么阴谋诡计？庄皓旸每每想从他的神情和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却总是一无所获。 　　从最初几天的膈应，到现在的适应，他已经能平和地与庄欣怿相处了。 　　两人一起将碗和锅都清理干净，然后连着烹饪支架一起收拾到专用的小包里，并放进了越野车的后备箱，随后各自上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 　　“走了。希望咱们运气好。”庄皓旸在发动越野车前如此说。 　　从树林里艰难地穿行，又照原路从荒地开回了土路，接着是石子路、水泥路，最后驶上了正规的柏油路。 　　这次与之前从郊县逃到荒地里不一样，之前虽然在出口的几条道路上见到了拥堵的车队里有疑似丧尸的人，但这次却在路边发现了不少的尸体和瘫倒在地挣扎不已可全身血肉已然溃烂的丧尸，甚至还有些能动的丧尸，在路边扭曲着身体朝他们的车扑来。 　　从开始有尸体出现时，庄欣怿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再看见模样怪异至极的丧尸时，他更是脸色惨白，捂住了嘴，身体用力地紧靠着椅背。 　　“闭上眼，别看。”庄皓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说。 　　不去注意路边的惨状，也就不会反胃作呕了。 　　庄欣怿将头偏向内侧，闭上了眼，不再去看车外。半晌，他问：“哥，你说有多少人最后安全撤离了？” 　　“不清楚，不过那几所避难所，应该人也不少了。”沐城的人口那么多，能活下来的人想超过十分之一都难。 　　“钱叔、高医生都死了。”庄欣怿轻声说，“不知道王大哥、袁大哥、罗姐他们怎么样了，还有我同学他们……” 　　庄皓旸直接忽略了王兴、袁文禄和罗瑞，只是回问：“你在大学里有关系好的吗？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高中同学他倒是知道有一两个，不过听说都去了外地的大学。 　　庄欣怿摇摇头，说：“没有特别要好的，不过大家人都不错，真希望没事……” 　　他因为身体原因，大学也没有住宿舍而是走读，班级活动也少有参加，刚入校就结成小圈子的同学们也不会主动去结识他。除了班长和团支书偶尔会通知事情或者关心同学状况而联络他，其他人也就只是认识而已。 　　庄皓旸看了一眼侧靠着椅背并闭着眼的庄欣怿，这个言谈举止都表现得单纯善良的庄欣怿，是他认识了十多年放在心里疼的那个弟弟的样子。在灾难来临后二十多天的相处中，他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庄欣怿，所以他才在一次次的心软和动摇中，暂时放下了恨意。 　　只要不去回想上一世的绝望和痛苦，不去想楚飞发来的那些证据，就不会勾起他的负面情绪，就能过与庄欣怿暂且相安无事地共处。 　　毕竟，末世降临，现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努力地活下去，并与父亲团聚。 　　“会没事的。”庄皓旸说罢，又坚定地说了一遍，“会没事的。” 　　平稳行驶的越野车，从大路上拐进了一条小街，并在一家门口种有一颗大树的超市旁停了下来。大概是这颗大树阻挡了慌乱逃生的人的视线，才让这家超市里还剩有一些货物。其他在马路边上的，没有任何遮挡的超市，一眼就能看见里面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庄皓旸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丧尸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才拿上了军锹，打开了车门。 　　“我也去。” 　　说出这句话的庄欣怿脸色还是不好看，但他已经拿上了军锹，咬着牙下了车。 　　庄皓旸并没有阻止。在他了解到庄欣怿其实有些敏感后，每当庄欣怿逞强地表现自己其实能帮上忙时，庄皓旸愿意肯定他的作用，后来甚至会主动地让他做一些能做的事。 　　不可否认，体弱的庄欣怿的确是逃亡路上的累赘，遇到丧尸的话他更是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是能将各种食材都做得比较好吃，还能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从这些地方来看，庄欣怿也是个不错的同伴。 　　既然已经决定要同行，那么还是好好相处为好。 　　两人走进店门大敞的超市，平视货架的视野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和水了。当然调料还有剩，庄欣怿直接上前拿了油盐胡椒之类，然后弯腰在地上寻找散落的瓶装水和食物，一一捡了起来。 　　庄皓旸则是更往里走，在最里面的墙角找到了一扇门，他提起军锹横档在自己身前，才小心去推门，门是缩着的。然后他用力地撞着门，老式的锁并不坚固，用螺丝钉拴在门框上的部分被他整个撞了下来。 　　运气不错，房间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丧尸，木架上堆着一些纸箱子和蛇皮袋。 　　庄皓旸迅速地找到米袋，右肩扛起两袋十斤的米，左手又提了一袋，重踏步地跑向越野车，将三袋米都放进了车后座。三十斤米，顿顿米饭都够两人吃两个月了，顺利的话，够他们熬到海城了。 　　想着日后能有米饭吃，庄皓旸动力十足地又去扛了两箱瓶装水，拆了半箱的火腿肠，拿了些其他需要的东西，跟庄欣怿一起将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好，完美！”庄皓旸将后备箱盖上，失忆庄欣怿赶紧上车。 　　找到了货物充足的超市，又没有丧尸来打扰，这次补给十分顺利。庄皓旸对接下来去找加油站加油以及离开沐城这两件事，也更有信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尝试日更，存稿一章 第9章 第九章 　　出城的几条必经之路上都有加油站，但是庄皓旸开车经过两处，都找不到可以开进站里的路，这两个加油站都被空置的汽车、卡车、摩托车给堵死了，而现场的尸体血迹和打斗痕迹，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惨剧。 　　第三个加油站，仍然是这样的状况。庄皓旸将车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油量表，叹了口气。看这样子，估计沐城内已经没有没被堵死的加油站了，再找下去也是徒劳。 　　“我去找个什么容器将汽油装过来。”庄皓旸伸手从后座捞过军锹，自己拿一把，递给庄欣怿一把，“你守在车上，待会儿你来给车加油。” 　　“哥……” 　　庄皓旸打断了想说些什么的庄欣怿，不容反驳地说：“有事记得吹响哨子，我去了。” 　　下了车，庄皓旸一手紧握着军锹，另一手按在的腰间的军刀上。他观察着寂静无人的四周，小心地在车辆中穿梭，跨过倒在地上看不出人形的尸体，朝加油机前进。 　　庄皓旸来到汽油加油机面前，加油机上插着卡片，连着加油机的软管延伸到地上，加油枪的枪头下淌着一滩淡黄色的液体。 　　他捡起加油枪，试了试，还能出油，然后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想寻找容量比较大的，可用的容器。来回扫视了一下，他眼尖地瞧见，不远处的墙角堆放着若干拖把和铁桶。 　　铁桶用来搬运汽油倒是不错，只可惜不能带着走。虽然能找到塑料桶和塑料瓶，但不好分别是什么材料，大多是聚乙烯类塑料，装汽油只怕要起火。不过现在，能将越野车的油加满就不错了，其他的出了城再想办法。 　　这个容量看起来只有一升多的铁桶，他一次搬运两个，也才两三升，要想加满越野车那大容量的油箱，不得跑个三四十次。没办法，现在也只能在天黑或者意外来临之前，尽量给车加油了。值得庆幸的是，铁桶够多，否则还得继续找容器。 　　将汽油装满了两个桶，庄皓旸顺带在旁边的加油机上割了一截软管，然后快步将铁桶和软管送到越野车旁，由庄欣怿将汽油灌到油箱里，而他自己则是炮灰加油机旁，接下一轮的汽油。 　　来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他一边装油，一边痛心于生活的不易，命运的无理。 　　上一世没有天灾，却遭遇了人祸；这一世人祸还没来得及出现，却遭遇了这场天灾。 　　到底是太平无事，只有他一个人死得冤枉好，还是有成百上万的人类死得离奇，但他还活着要好。当然，太平无事而他也安稳地活着，这是最好的局面，但非要选择的话，他不过只是个自私的人类罢了。 　　他沉默于对灾难和人性的哲学思考中，竟忽视了周围的环境，或许是一直没有遇上丧尸，所以让他放松了警惕。刺耳的哨声从远处急促地响起，他猛地醒过神来，立刻就察觉到身后有不祥的声音，和令人作呕的恶臭。 　　庄皓旸抓着军锹反身就是一击，正正挡开了扑身而来一只丧尸，被击退的丧尸察觉不到疼痛，站稳之后再次扑上前来。庄皓旸仿佛看见了一个月前的高医生，他举起军锹，重重地敲在丧尸的脑袋上。 　　混乱之中，根本顾不上什么架势和动作，面对这样的怪物，他机械地重复着敲击对方脑袋的动作，直到对方彻底瘫倒在地。然后他用军锹将这堆溃烂的骨肉一把推远，这才有余裕观察四周的景象。 　　从加油站后方接连走出来几只丧尸，刚才被他击倒的只是第一只而已，之后还会有多少丧尸即将赶来这里，庄皓旸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逃为上策。 　　装了一半汽油的桶也不要了，庄皓旸返身朝越野车跑去。丧尸追来的速度比不上他的跑速，但由于加油站塞满了车辆，地上还躺着绊脚的尸体，庄皓旸反而跑不快，没有办法甩开跟在后面的丧尸。 　　之前吹响哨音提醒他的庄欣怿，脸色惨白，一直扶着车身，显然是吓坏了，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的样子。 　　庄皓旸经过他身边时，猛地扯了他一把：“快，上车！” 　　缓过气来的庄欣怿这才踉踉跄跄地扶着车身，爬上了副驾驶座，锁死了这一侧的车门。庄皓旸绕过车尾，冲上了驾驶座，猛地带上了车门。 　　庄皓旸利落地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放开手刹，松开离合器，一脚油门，越野车就冲了出去。就在这一刻，车身传来砰地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越野车冲出去的势头将扑到车身上的丧尸带到了地上，一小群丧尸还朝着车子前进的方向移动着。 　　这是高医生攻击钱叔之后，时隔近一个月，他再一次直接接触到丧尸，数量还不少。坐在高速前进的车上，庄皓旸才感到后怕。 　　因为过了二十多天安全的生活，对丧尸没有深刻危机感的他，竟然会放任自己陷入沉思而不去注意周围的状况，如果不是庄欣怿吹响哨音提醒他，恐怕他已经被丧尸咬伤或咬死了。 　　就算他最后还是击退了丧尸，成功撤离，但没有避开第一次攻击的他，必然会被通过血液传播的丧尸病毒感染，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死亡，并异变为丧尸。 　　现在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庄皓旸的手都是颤抖的。 　　“哥，没事了……”庄欣怿说着安慰的话，搭上了他的手臂。 　　声音是颤抖的，手也是颤抖的。庄皓旸快速地扫了他一眼。脸色和刚才差不了多少，惨白的，一副被吓坏了还没缓过劲来的样子。 　　他知道庄欣怿体质不好，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好，还有些敏感，并且由于上一世经历了未来（与这一世不同的未来），他认为庄欣怿是个深藏不露、善于伪装的背叛者。这个人会对自己下杀手，所以他不会也不敢信任这个人。 　　可是，刚才发现了危险并吹响哨音提醒自己的，也是这个他不敢信任的人。 　　——这是伪装吗？是别有所图吗？ 　　贴在手臂上的那只手，手心的温度好像透过厚实的衣服都能感觉到。 　　——这份关心和温暖，是错觉吧？ 　　庄皓旸心里十分动摇，他发现他完全搞不懂庄欣怿了。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 　　但是，至少现在，庄皓旸认为他接下来做的事没有错。他将右手从方向盘上放下，顺势握住了搭在自己手臂上，仍在颤抖的那只手。 　　——奇怪，他的手一点也不暖和，反而很凉。 　　握着对方的手，庄皓旸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说：“我没事。谢谢你，小怿。” 　　“说什么谢……”庄欣怿也回应般地握紧了他的手，他的语气里也尽是后怕，“刚才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抱歉，没有下次了。” 　　越野车在两人的沉默中匀速行驶，庄皓旸凭借了记忆和路牌，将车开向最近的一条出城道路，那是通往邻市的国道。 　　庄欣怿没怎么出过远门，不太认路，看着不熟悉的景色，他问：“我们要出城了吗？” 　　庄皓旸点点头，说：“嗯。虽然油没加满，不过也够我们跑三四百里了，出城了再找加油站补给吧。” 　　“可是之前出城的路不是都堵着车么？”庄欣怿疑惑地问。 　　“是啊，所以找着看吧。”庄皓旸解释道，“之前广播里不是说要撤退避难所里的幸存者吗？不可能都走空运吧，肯定有能通车的路。” 　　庄皓旸几乎绕了三分之一的城，才找到了那条通车的路。 　　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甚至将车停了下来，身边的庄欣怿更是发出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这条通向高速的道路，之前应当是拥堵不堪的，但此刻路面上的车（如果还能被称为车）全部都被碾压成平展的碎渣面，夹杂着金属残块、骨肉尸块、血迹和不明污迹，厚厚一层铺在路面上，变成了可供通行的新路面。 　　到底是怎样的装置才能做到这一点？ 　　庄皓旸实在想象不到，但这条被碾平的金属路面，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太可怕了。”庄欣怿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很可怕。但是为了在末世活下去，这样粗暴的手段并没有错。被丧尸攻击而死去的人和变异为丧尸的人，在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当做人来看待了。 　　庄皓旸叹息一声：“既然找到路了，走吧。” 　　已经被暴力手段疏通过的道路十分顺畅，虽然路面的残渣让越野车前进得有些忐忑，但他们一直畅通无阻地上了高速路。因为考虑到要减少油耗，庄皓旸保持着80km/h以下的速度行驶。 　　这条高速最远能够去东北方的燕城，也可以在中途改道去邻省省会谷城，不过对庄皓旸来说，这条高速与他想去的海城可是相反的方向。 　　他从朝着海城的方向找了沐城三分之一圈的出口，第一条出城的路就是这条，如果还有其他的出路，相必都与海城方向相反。 　　现在能做的就是，在高速上的下一个出口下去，想办法从沐城外绕到海城方向的路上去。 　　“哥。”庄欣怿看着高速路旁，远处的民居，他问，“其他城市，是不是也有丧尸？” 　　从沐城爆发丧尸那天起，因为通讯中断，他们就一直没有得到过城外的消息，自然会有这样的猜测和假想。 　　庄皓旸并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其实都清楚，就算源头是沐城，潜伏期可以很长的丧尸病毒，早就跟着人口流动传播开来了，封城根本没有用。别说是本国，就连国外，多数也不能幸免。 　　在天灾面前，脆弱的人类如同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注：疏通道路的手段是我瞎想的，不要当真。否则万一有油罐车之类或装有易爆物的车，碾出爆炸了怎么破= = 何况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现有装置能实现这一点。更现实一点，用吊车将车吊开到路面外应该可行，不过会比暴力碾压慢，也体现不出末世的残酷和荒凉么。 　　日更连击+2 　　还是存稿，八点发。 　　本来说今天码字一天多写几章，结果遇上很多事，加上JJ也抽，所以写到零点过才出来一章。 第10章 第十章 　　越野车在高速路上稳当地行驶着，偶尔能看见被推挤到一旁变了形的空车。庄皓旸根据高速路牌的指示，准备在下一个出口下高速，然后从之后的小县城改道。 　　“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庄欣怿突然开口问他。 　　庄皓旸侧耳听了一会儿，除了越野车行驶中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并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声音啊。” 　　“是吗。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正说着，庄皓旸看见了提示离下一个出口还有500米的指示牌。 　　“快要下高速了。” 　　“嗯。” 　　庄皓旸看到了出口匝道和高速的连接口，他开始减速，转动方向盘，准备驶入匝道。 　　就在拐弯的这个瞬间，突然一声巨响在耳旁炸开，同时车身猛地震动起来，方向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饶是庄皓旸在慌乱中将方向盘打得再紧，也控制不住。 　　越野车一头撞上了路旁的防护栏，这才熄了火。 　　在这短短的几秒事故中，对庄皓旸来说，这一瞬的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他好像透过车窗看见了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同时上一世的所有事情快速地在脑海中闪现，车身撞上防护栏时，撞击对身体带来了强烈的冲击，立刻就唤起了身体对死亡的记忆。 　　痛！身体和大脑被撕裂的痛苦！被最亲近之人背叛谋杀的绝望！身心上的疼痛好似灵魂活生生被撕裂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仅灵魂在嘶吼，他的身体更是做出直接的反应。 　　“庄欣怿！”庄皓旸恨得红了双眼，他嚎叫着，转身掐住了庄欣怿的脖子，他愤怒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为什么！” 　　“哥呃——” 　　在刚才的冲击中，庄欣怿的脑袋撞上了旁边的车门，还没从头晕中缓过劲来，就被庄皓旸掐住了脖子。他伸手去扣庄皓旸的手，可是力量悬殊，他完全掰不动庄皓旸的手。 　　大脑刺痛，呼吸困难，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耳朵里尽是滋滋的噪音，庄皓旸大吼着的话语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徒劳地张着口，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呃的悲鸣之声。 　　狂怒中的庄皓旸，虽然盯着庄欣怿，却看不见他现在的状况，更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他掐着对方的脖颈，质问和怒骂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丝毫不在意对方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发泄恨意和怒火，而不是寻求答案和真相。 　　被扼住咽喉的庄欣怿，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紧紧地扣着庄皓旸的手，双脚也胡乱踢蹬着，他踢不到身侧的庄皓旸，只能踢在车头储物柜上，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 　　当重现上一世的幻觉从庄皓旸的眼前退去时，被他掐着的庄欣怿已经涨红了脸，手脚都软了下去，只是微弱地抽搐着，无力再挣扎。 　　被眼前这一幕骇到，庄皓旸立刻松了手，能够再次大口呼吸空气的庄欣怿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弓着背，伸手捂着被掐得紫红的脖颈，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庄皓旸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差一点杀了人。 　　即使庄欣怿并没有死，甚至也没有被掐昏过去，但是庄皓旸自己心里清楚，他刚才是真的对庄欣怿起了杀心。如果幻觉再晚一点消失，后果不敢想象。 　　而就在数小时前，庄欣怿还用哨音救了他一命。 　　庄皓旸痛苦地捂住了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他不知道。 　　上一世里，庄欣怿绑架父亲、谋杀兄长，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事。如果之后他没死，无论是用法律手段让庄欣怿判得死刑，还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以牙还牙，哪怕是他亲自动手，虽然他可能还是会为杀了人而痛苦煎熬，但对庄欣怿，只有活该二字。 　　可这一世却不同，突如其来的丧尸病毒，将未来直接覆盖改写，身边这个人，虽然已经有了对公司股权有了小动作，但还没有开始对他和父亲下手，甚至在刚才还救了自己。要是他刚才因为前世幻觉而真的杀了庄欣怿，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的恨和他的良心，让他陷入纠结之中。 　　明明决定了现在应暂时放下前世之事，寻求在末世中活下去的路。但是一次意外就能勾起他如此巨大的恨意，这滔天巨浪，差一点就将他和庄欣怿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隔阂和嫌隙一旦产生，就难以搁置和掩盖。上一世的记忆就是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地雷，这一次没有彻底引爆，但是下一次呢？ 　　庄皓旸此时才明白，之前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天真。 　　搁置就会猜疑，就会导致不信任，积压久了难免爆发。倒不如彻底将伤口撕开，让毒瘤暴露出来，也好过这样纠结不清。 　　想到这里，庄皓旸扶起了缓过劲来、正在大口喘气的庄欣怿。他看着庄欣怿捂着的脖子，青紫的痕迹显示出他刚才下手有多重，而庄欣怿仓惶地望着他的眼神，充满着惧怕和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窘迫而无力地道着歉，庄皓旸也不忍再看他现在的样子，转身解了安全带，下车去后座找来医疗箱。庄欣怿怯怯地伸出手，想拿过医疗箱，却被庄皓旸给躲开了。 　　庄皓旸打开医疗箱，拿出活血化瘀的膏药，亲手给庄欣怿上药。这药需要在伤处轻揉开，他已经将动作放至极轻，但庄欣怿显然还是很疼，他咬着牙，只有微弱的吸气声从牙缝间漏出，这让庄皓旸更是愧疚。 　　“很疼吗？” 　　因为还在上药，庄欣怿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还是很疼吧。牙咬得那么紧。”庄皓旸再次道歉，“对不起，小怿。” 　　庄欣怿没有说话，仍旧紧紧地咬着牙，但泪水却扑簌簌地往下落。从惊恐到绝望再到委屈，他努力压抑住的所有感情，只因为庄皓旸叫了他的小名就全线崩溃。 　　“哥。”他终于开口了，喉咙因为被掐得厉害，此时说话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好疼，真的好疼……” 　　庄皓旸用没有沾过药的干净的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不过总也抹不完。 　　印象中，小时候的庄欣怿是个爱哭鬼，后来不知什么学会了忍耐，除了头疾发作的时候，庄皓旸就没怎么见过他哭了。现在这没完没了的泪水，都是在控诉他有多么委屈。 　　身为罪魁祸首的庄皓旸沉默着，为庄欣怿敷上膏药的脖子松松地缠了几圈医用纱布。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庄欣怿。何况，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算不上什么安慰。最终，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庄欣怿哭。 　　庄欣怿抽泣着，慢慢地情绪平静了下来，也就不再落泪了。精神上放松下来，身体的感觉就强烈起来。他觉得脖子不太舒服，想要去抓，被庄皓旸一手拦下。 　　“别碰，又伤了就不好了。” 　　庄欣怿看着捉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有力的手，便放下了自己的手。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其实嗓子已经不太疼了，就是觉得脖子表皮有些痒，下意识地想抓罢了。 　　他就这么低着头，惶恐又不解地问：“哥，你刚才怎么了？”声音还是嘶哑。 　　庄皓旸松开了手。 　　要撕开伤口，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他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庄欣怿就提起了这个话头。也是，差点被自己掐死，他不可能什么也不问。 　　——要说吗？ 　　——说吧。 　　长痛不如短痛，迟早要解开伤疤，既然发生了这件事，或许就该在此刻摊开一切。 　　“幻觉。”庄皓旸说，“我看见了幻觉。” 　　庄欣怿更加费解了，他扭头看着庄皓旸，追问道：“幻觉？” 　　“是。没有爆发丧尸的世界，未来的情景。”庄皓旸如此说，他不想说上一世和重生的事，倒不妨将刚才所见的记忆说成幻觉，平行世界的另一种未来，“短短几秒，我却好像置身其中，真切地经历了那些事。” 　　他盯着庄欣怿的双眼，将幻觉中重现的记忆说给他听：“爱人决绝分手，父亲失踪失联，庄家大权旁落，而我，在高速路上遭遇人为车祸致死。” 　　庄欣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知道绑架父亲、谋夺庄家甚至对我下杀手的人是谁吗？”庄皓旸闭了闭眼，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是你，小怿。” 　　“啊——”庄欣怿惊呼一声，立刻反驳道，“不可能！这幻觉太离谱了！我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庄皓旸反问：“你不会吗？” 　　“哥！你——”庄欣怿震惊地说，然后他急切地说，“你也说了是幻觉，只是幻觉啊！你竟然将幻觉当真了？可是——咳咳咳咳……” 　　他受伤的嗓子经不住这么快速又用力的说话，好多话还没有说出口，嗓子就开始刺疼发痒，他忍不住开始咳嗽。 　　“别说话了。” 　　庄皓旸见他难受，也不忍逼得太紧，如此劝了一句，就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咳咳咳咳……不、不行，咳咳咳……”庄欣怿一边咳嗽着，一边捉住了庄皓旸手，他看着庄皓旸，眼中写满了悲伤和恐慌，他费力地追问着，“你、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咳咳咳咳……” 　　庄皓旸扶住了他。 　　一方面，看着庄欣怿这样难受，他实在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狠狠地打对方的脸；但另一方面，现在是很好的机会将一切都摊开来谈，何况庄欣怿如此坚持，他也不可能敷衍了事。 　　“我找人查了你。” 　　他还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连击+3 　　我竟然做到在12点之前码出来一章！明明是个拖延废…… 　　顺带一提，因为去年年底赶活熬夜，这个月一直习惯性失眠，有几次都天亮才睡着QAQ 　　所以这几天在调整睡觉时间，努力12点之前睡，早睡早起，虽然前几次还在失眠>< 　　总之，就是在尝试“坚持每天做同一件事”，包括12点前睡和日更哦。 　　能稳定下来的话，就再加一件事，慢慢地从拖延症变成规律生活的人。 　　希望看到这里的亲们，都能健康规律地过日子XD 　　——2015.1.23 第11章 第十一章 　　“我找人查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庄欣怿抓着他手臂的手握得更用力了，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但是他没有沉默，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查、我？查到了什么？”庄欣怿皱着眉，一副这不可能的样子。 　　这让庄皓旸很是烦躁。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做过吗？若不是证据确凿，庄欣怿这副无辜的表现，都快让他相信，自己是冤枉了他。 　　庄皓旸也是忍无可忍了，他给了庄欣怿主动认错的机会，对方却如此不配合。他难道还有什么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只是在试探他吗？ 　　“小怿！你就不能主动坦白吗？” 　　“坦白什么！？”庄欣怿压着嗓子说，但颤抖的声音和眼中的泪花，显示出他现在情绪很是激动，“我什么都没做过！” 　　没做过？如果不是网络中断，逃亡时又没带非必需品的笔记本，否则他可以马上将那些通话和交易记录还有监控视频摆出来让庄欣怿看看，这就是他说的什么都没做过？ 　　庄欣怿不肯认错的态度，再次惹怒了庄皓旸，怒意压过了之前的愧疚和不忍。现在，他只想将事实统统说出来。 　　“没做过？那你怎么勾结XX投资公司的高层收购庄氏的股权？怎么偷偷摸摸地去见罗瑞和袁文禄？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没有！”庄欣怿忍不住再次嘶吼了起来，他瞪着庄皓旸，眼里蓄积的泪水因为用力又掉了下来，“我都不知道那什么公司，更没有偷偷地去见袁大哥他们！”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我可是拿到了录音和视频，证据确凿！”庄皓旸说着，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庄欣怿的肩膀，低吼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庄欣怿挥开他的手，哭喊道：“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你冤枉我！你冤枉我！你把录音视频拿来啊，拿来啊！没有就是你胡说！” 　　说着，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开始咳嗽，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 　　看着消极抵抗的庄欣怿，庄皓旸心里被愤怒、失望、无奈、疲惫等等情绪填满，也不愿和他再说下去了。 　　庄皓旸原本是想，现在他们过着这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将过去的腌臜事说开对大家都好。毕竟这一世庄欣怿才刚开始犯错，只要他老实认错，自己也愿意原谅他。 　　可是庄欣怿死活不肯承认，好像自己真冤枉了他一样。何必呢？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藏着掖着不肯承认，那该如何解开心里的死结？ 　　失望透顶的庄皓旸不想再理会哭个不停的庄欣怿，他转身准备下车，去检查一下越野车的轮胎和被撞的车头，刚才那声让车子失控的巨响，大概是某个轮胎爆胎了。 　　庄皓旸拉开车门，双脚才落地，却被庄欣怿猛地扯住了背后的衣服。他回头，看见庄欣怿哭得一脸泪水，双眼通红地望着自己，眼神十分惶恐。 　　“哥、哥！”庄欣怿喊他，哽咽着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拖累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庄皓旸对庄欣怿会有这种想法十分震惊，同时也很愤怒，“我是这种人吗！而且这是两码事！” 　　虽然他最初在车库里的确犹豫过是否要扔下庄欣怿，可最后他不还是心软了吗？ 　　在明知道庄欣怿是背叛者，还会拖累自己的情况下，他带着对方在外生活了二十多天，也从没想过要赶他走或者扔下他。可是庄欣怿此时竟然怀疑他这个！ 　　庄皓旸已经气到快说不出话来了。 　　身后的庄欣怿还是哭，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也是被庄欣怿气得快没脾气了，庄皓旸叹口气，他看着庄欣怿，只问他：“你说我冤枉你。那好，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任何事瞒着我吗？” 　　“我——”庄欣怿一愣，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 　　这个突然的问题，惊得他连哭都忘了，揪着庄皓旸衣服的手也在怔愣中失了力气，被庄皓旸轻松挣开。 　　庄皓旸失望地笑了，他说：“你看，你心虚了。你有事瞒着我。” 　　“可是、可是这和你说的那些都没关系！”庄欣怿惊慌地辩解着，“这也是两码事！” 　　不知为何，确认了庄欣怿心里有鬼，反而让庄皓旸平静了下来，看来之前自己的猜忌和防备并没有错，庄欣怿并不像他从前表现得那么简单。 　　背叛者，无论在哪一世，依然是背叛者。 　　于是他心平气和地问：“既然是两码事，那你就将瞒着我的事说出来。我想，再严重的事，也严重不过背叛我和父亲了吧？你不说，我就不可能信任你。” 　　“我、我……”庄欣怿结结巴巴地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庄皓旸看着他慌乱的样子，那颗曾经宠爱着对方而现在还残留着不忍的心，慢慢地沉到湖底，一片冰凉。 　　他再也无需为自己会伤害到庄欣怿而感到愧疚和自责了，再也不会了。 　　庄欣怿挣扎许久，最后他偏过头去，闭上了眼，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地说：“我不能说……” 　　“好。”庄皓旸重重地说出这个字。 　　接着，庄皓旸便关上了车门，从后备箱取出工具，自顾自地开始检查车头和轮胎。在车头检查时，他余光瞄见副驾驶座上的庄欣怿正捂着脸，肩膀轻微地抽动，显然又在哭了。 　　不过，这与他何干呢？他已经将话说得那么明白，但庄欣怿却一点也不坦诚。他给过庄欣怿机会，是对方不知道珍惜。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不可能信任庄欣怿了。 　　车头被撞得变了形，但内部看起来没有大问题，轮胎的确有一只爆了胎，庄皓旸从车尾下方取下备用轮胎，然后借助千斤顶，将备用轮胎换上。 　　做好这一切，庄皓旸再上车的时候，庄欣怿已经擦干净了脸，面无表情地靠着车门，不再开口说话。也好，他现在也没心情搭理庄欣怿。 　　插入车钥匙，启动越野车，庄皓旸听见车头发动机传来跟喘气有些像的吭哧声，但还是能启动，显然是刚才的撞击让它有了点小毛病。现在是末世，大家都在逃亡，也没地儿去修理，车坏了也只能勉强开着，直到它彻底不能动再说。 　　庄皓旸小心地将越野车倒离防护栏，然后开进匝道，下了高速路。然而，通往小县城的道路已经被想从县城里出来的车给堵死了。 　　回想一下沐城的状况，不难猜测所有市县都是这种状况，出城的路被城内的车堵死，然后丧尸来袭，弃车逃跑，空车滞留。如果想要继续前进，只能绕过这些城市，在城外寻找可通行的路，甚至是从野地和田地里穿过。 　　估计了一下沐城到海城的距离，如果是以前，没有爆发丧尸，道路也还通畅，就算不走高速，在GPS的导航下，每天开个八小时左右，一周时间也能到海城。 　　可现在GPS失灵，要在不熟悉的城市的外面找路，还得过荒野田地这些没有路的地方，很难一直走正规道路（刚才走的高速是因为沐城官方为了撤离而清理过才那么顺利），如果车子没坏又不迷路也没遭遇丧尸等意外的话，也得花上半个月。 　　要是他们都能活着到海城，如果能找到父亲，就让父亲来处理庄欣怿的事，如果找不到父亲，就将庄欣怿送到官方避难所去。总之，他是不想再多管庄欣怿的事了。 　　只要再忍耐半个月。 　　庄皓旸这么想着，在沉默的气氛中，通过时间和影子太阳辨认方向，在县城外寻找合适的道路，绕到通往海城的正确方向——东南方。 　　出城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在高速上因为爆胎和争执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当然找路也耽误了时间，非正规的道路又不好走，所以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庄皓旸才驶离那个县城没多远，甚至还没越过沐城。 　　现在这个丧尸横行世道，相比起曾经人口聚集的城镇村落，还是野外无人的地方更有安全感一些。庄皓旸将越野车停在了远离田间民居的荒山边上，草草地看了些灌木来遮挡。 　　白天才两人才争执了一番，现在庄欣怿没有心情生火做饭，庄皓旸也没有心情吃对方做的食物，两人各自沉默着啃了些饼干，喝了些水，便锁上车门，只留了后座车窗一条缝，准备休息了。 　　庄皓旸不信任庄欣怿，却不怕他会趁自己睡着后做什么小动作。 　　现在庄欣怿的处境很明显，没了身强力壮能击退丧尸并且懂得野外生存知识又会认路的庄皓旸，庄欣怿一个人铁定活不下去，更别说他还有不知何时会发病的头疾。换句话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庄欣怿要想活下去，只能抱庄皓旸的大腿，所以不会对他不利。 　　不过，饶是这样，庄皓旸也没法完全放心。他裹着被子，翻身背对着庄欣怿，虽然闭着眼睛，却迟迟睡不着，背后庄欣怿不平稳的呼吸声，让他心烦意乱。 　　庄欣怿没有睡着，他也是。 　　隔阂如同一颗带刺的种子，在两人的心里破土而出，扎得他们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可以保持啦！开心XD 　　——2015.1.24 第12章 第十二章 　　当晚，在庄欣怿睡着之后，庄皓旸才烦闷地感觉到了困意，不知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了多久，才终于睡着。 　　睡着之后，就入了梦。 　　所梦见的无非是上一世的事，却比上一世来得更让人心惊。上一世经历过的恋人分手、父亲失踪、弟弟□□、遭遇车祸，这些事情他在梦中又经历了一遍，但是痛苦和绝望却没有因为他车祸身死得到终结。 　　在梦中，他看见了自己死后的状况。 　　躺在血泊中肢体残缺的自己，被赶来处理现场的高速交警抬走。车祸发生时他就已经死了，没了呼吸，没了心跳，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他，不值得浪费医疗系统的急救资源。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送到了何处，大概是哪个停尸间吧，因为他的视野已经从高速路上飘至了庄家主宅。偌大的别墅宅院，现在只有庄欣怿一个人。 　　从电话里听闻自己死讯的庄欣怿，面无表情，冷静得可怕，似乎自己的死亡不能给他带来一点触动，这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脆弱性格大相径庭。 　　紧接着，下一幕便是气氛压抑的葬礼。许多看不清脸的身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来参加葬礼，庄欣怿站在墓园里的一座新坟旁边，接受其他人的安慰和悼念。明明在听见他死讯时还面无表情的庄欣怿，此时却流着眼泪，泣不成声，表现得悲伤不已的样子。 　　庄皓旸在这个梦里，只是一个在死后飘荡于世间的灵魂，虽然有愤怒失望嘲讽种种情绪，却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法做些什么。 　　他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庄家的几位亲戚长辈带着家属前来吊唁，接待他们的始终只有庄欣怿一人，并没有看见父亲。 　　“欣怿啊。”一位远房长辈，姑且能称之为堂叔的人在献上花束后，对庄欣怿说，“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苦了你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 　　庄欣怿擦着眼泪，抽噎着说：“谢谢堂叔……没想到我哥出事后，父亲也……” 　　父亲？也？ 　　庄皓旸捕捉到了关键词，在梦中他都能听见自己如雷鼓般的心跳，下意识地，他转头去看庄欣怿旁边的墓碑，墓碑上赫然写着“慈父庄怀峰之墓”。 　　原来这并不是他的葬礼，而是父亲的葬礼。 　　想起之前父亲失踪，庄欣怿来电叫自己回去时，几乎已经默认他绑架了父亲。如今父亲亡故，肯定和庄欣怿脱不了干系！ 　　他设计车祸对自己下了杀手，后来他甚至连父亲也不放过吗？ 　　庄皓旸顿时大怒，恨不得化身厉鬼，将面前这个假作悲恸的杀人凶手生生撕裂，啖其肉，饮其血，就算如此，也不能化解他心里万分之一的怨恨。 　　在梦里，他以灵魂之身去扑庄欣怿，只能扑个空，在怒吼着穿过对方身体的一瞬间，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是梦？又或者真是上一世他死后的情景？ 　　在经历了死后重生，重生后正是从梦中醒来，此时的庄皓旸不可能将梦仅仅只视为是梦。 　　梦是过去，是记忆，是未来，是预知，是不同时空下现实的投影。 　　庄皓旸大口喘着气，才稍微从噩梦中脱离出来，确认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已经切实地踏入现实中，这才将复杂又激动的情绪压抑了下去，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白天他在激动之中差点亲手杀死庄欣怿，这件事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他也清楚认识到，如果他真的杀了人，那么他将一辈子都无法从这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说他死板也好，懦弱也罢，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他下不了这么狠的手，因为他没有那样强大而狠绝的心。 　　而且—— 　　庄皓旸悄无声息地挪动身体，将头转向右侧。庄欣怿背对着他蜷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并不安稳。 　　而且，这一世他所面对的庄欣怿，似乎和他过去记忆中单纯天真的弟弟，还有上一世残忍冷血的弟弟，都有些不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不像是同一个人。 　　相同的是，这个人都有很多事瞒着自己，这个人的确是背叛者。不同的是，这一世的庄欣怿还没有出手对付父亲和他，甚至还救过他。正是这点不同，让庄皓旸在对待他的时候，总是留有余地。因为夹在怨恨愤怒和这个余地之间，纠结不已的庄皓旸感到十分烦恼不安。 　　刚才那个噩梦加重了怨恨愤怒的天平，让他差点又要失控。好在大脑从梦中醒来时，身体还没能及时反应，等到他的身体也切实进入现实中，早已归位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的行为。 　　因为这个噩梦，庄皓旸接下来的后半夜，几乎没有睡着，在迷糊中姑且算是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感觉到天色放亮，便彻底醒了过来。 　　他没有叫醒庄欣怿，自己收拾了车上的灌木，吃了点饼干喝了点水，然后辨认着方向，继续朝海城的方向开车。 　　途中，庄欣怿醒了过来。庄皓旸知道对方看了自己一眼，但是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该开车的开车，该发呆的发呆，该吃东西得时候各自吃自己的，总之没有任何交谈。 　　这样也好，庄皓旸也怕庄欣怿说点什么不合适的话，又让自己愤怒失控。 　　这一晚，庄皓旸仍旧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车，在附近砍了些树枝树叶遮盖车身，吃了东西，裹着博棉被，背对着庄欣怿，闭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今晚又会失眠，至少在庄欣怿睡着之前，自己不可能会入睡。但他们两人反正也不可能会交谈，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还不如闭着眼让大脑放空，休息一下。 　　庄欣怿在他背后小声地嚼着饼干，喝着水，悉悉索索地响了一阵，然后便没了声音，大概也是准备要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在此期间一直专注于自己呼吸之声来进行头脑放松的庄皓旸，听见庄欣怿轻声地叫他。 　　“哥？你睡了吗？”他的嗓子还没好，声音嘶嘶的，像小蛇一般。 　　庄皓旸不想和他说话，因此没有搭理他，试图将被他拉走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自己的呼吸之间，但是庄欣怿再次干扰了他。 　　“哥？” 　　再次被打扰，庄皓旸略微地感到了不满，但他还是没有应声，再次试图拉回注意力。 　　庄欣怿不屈不饶地第三次出声，这次却叫出了他的全名：“庄皓旸？” 　　心中隐约有了将会发生些什么事的预感，庄皓旸警觉起来，这次他不再继续专注自己的呼吸，而是干脆装睡。他没有应声，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却注意着庄欣怿的动向。 　　一小段沉默之后，见庄皓旸没有任何反应后，庄欣怿终于开口了：“哥，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没什么力气，不能打也不能抗，跑又跑不快，胆子还小，总是被吓得腿软……没有你一直带着我，拉着我，可能我早就没命了吧。” 　　这是……在进行自我检讨？这是打感情牌？可是等自己睡着了来说，没有任何效果吧。还是说，他知道自己是在装睡？ 　　拿捏不准庄欣怿的想法，庄皓旸继续听庄欣怿的自我剖白。 　　“我知道自己是累赘，逃亡的时候只会拖累你，所以你对我感到不满，也是应该的……”庄欣怿说着，竟有些呜咽之声。 　　听见庄欣怿这么说，庄皓旸心里发堵。当时他就说了这是两码事，怎么庄欣怿还这么想？搞得像是他为了保命想要抛弃弱小的弟弟似的！ 　　他不是嫌弃庄欣怿会拖累自己，如果庄欣怿只是那个单纯无害的弟弟，他一点都不会这么想。他只是无法释怀庄欣怿的背叛，而且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庄欣怿还不肯承认！这更加让他郁结于心，难以释怀。 　　“可是、可是我啊，我想活下去……从小我就知道，我这个病活不长，每天都只是在等死。但是，哪怕只是多几天、几小时、几分几秒也好，我也想……” 　　庄欣怿说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他立刻捂住了嘴，剩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只剩下闷闷的呜咽声。 　　听到这里，庄皓旸心情复杂。 　　庄欣怿不肯承认他干过的背叛之事，庄欣怿认为自己是想找借口扔掉他，这些已经够让他烦躁了。但是庄欣怿如此哭着说想活下去，却也让他动容。 　　末世降临，他们看见了丧尸的疯狂，死亡的惨烈，人类在天灾面前的脆弱不堪。谁不想活下去呢？那么多人死于非命，他们有幸活到现在，可是明天还能顺利地保住性命吗？不知道，只有明天过去了，活着就是活着，死了也就死了，甚至连全尸都不一定有。 　　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和庄欣怿一样，也是在侥幸求生，苦苦挣扎。只是他们两人之间，夹杂了太多的不安定的因素，弄成现在这样，互相怀疑和不信任。 　　上一世的记忆就是个长期□□，一有不慎就会炸得庄皓旸情绪失控。对待庄欣怿，他既无法释怀，又无法彻底狠心。之前决定将庄欣怿交给父亲处理，或者是送到官方避难所，为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庄皓旸在心里叹气。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活下去再说吧。谁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这个命，再来计较这些背叛和怨恨……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周日松懈了没有码字，结果今天就特别慌张地赶时间…… 第13章 第十三章 　　因为做了有关上一世的噩梦，让庄皓旸心里的愤怒怨恨加重了几分。大概是他的情绪有所表露，所以庄欣怿惴惴不安，晚上趁他睡觉时，自我吐露了一番，宣泄情绪，正巧被并没有入睡的庄皓旸听了进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以及对庄欣怿天生带病而活不长的怜悯，还有他真情表露自己怕死的悲恸，再次触动了庄皓旸心里柔软的地方，评判的天平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听完庄欣怿的剖白之后，这一晚庄皓旸还是睡得不踏实，一会儿醒一会儿睡，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连着两天休息不好，导致庄皓旸总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庄皓旸按了按额角，头疼得有些发晕，难受。 　　“哥，你还好吧？” 　　突然听见庄欣怿的声音，庄皓旸略诧异地看了过去。他们应该还在冷战吧？他不记得他们和解了，怎么庄欣怿竟开始和他搭话了？ 　　想起昨晚，庄欣怿在自己装睡时说的话，猜测对方大概是想跟自己示弱妥协，庄皓旸便含糊地应了一声。 　　“头疼吗？”庄欣怿一点也没表现得尴尬，他很自然地说，“要不待会儿我来开车，你休息会儿？” 　　“不，没事，没那么严重。”庄皓旸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可以带着庄欣怿去找合适的去处，但他不信任庄欣怿，他不会将控制事情走向的主动权交给对方。 　　庄欣怿愣了下，然后说：“哦，那……那我去给你找止疼药。” 　　说完这话，庄欣怿便走了出去，透过橱窗玻璃，能看见他在车后座找东西的身影。庄皓旸再次抬手按了按额角，继续扫罗着身旁的东西。 　　今天他们还算幸运，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小镇。刚进入小镇没多远，就有一家空置的加油站，他们给越野车加满了油——虽然这辆车行驶时总有吭哧的声音，但好在还能开。 　　之后他们进了小镇，来到了这间超市，便搜罗着需要的东西。特别是食物和水，并且食物要找那些方便食用的，比如各种饼干火腿和袋装熟食。 　　离开沐城前庄皓旸扛了几袋米，后来才发现，上路后和在沐城那座荒山脚下的林地里的情况不一样。不熟悉地形环境，没有那么多时间，水更是稀缺资源，而且他们之间还气氛紧张，所以出城后就没生过火做过饭，并且都渐渐感觉到饼干等食物的便利性。 　　因此这回，他要将后备箱里的一半需要烹饪才能吃的食物，都换成这些方便直接食用的食品。 　　正在庄皓旸低头装东西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猛地抬头，竟看见庄欣怿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上，而四周有零散的丧尸在朝这里靠拢。 　　他立刻伸手去摸上衣口袋，钥匙不见了！什么时候？！ 　　于此同时，店外的越野车冲了出去。庄皓旸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只拿着防身的军锹就往超市外跑。 　　“庄欣怿！庄欣怿你给我停下！” 　　但是庄欣怿没有丝毫犹豫地加速前进，他只能在后面徒劳地追着，眼见着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拐过下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了。 　　当车消失在视野中时，被背叛的绝望感汹涌而来，他脚步踉跄地跑了几步，却发现正前方的道路上也出现了丧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从超市方向聚集而来的丧尸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改了方向，跑进了侧方暂且安全的街道。 　　他们才离开沐城两三天，这其中还饶了路，如今离海城还有一千几百公里，没了车，他该如何去海城？在这个小镇上，究竟哪里还能找到一辆能开的车？在找到车和补给之前，只有一把军刀和军锹的他能顺利活下去吗？能逃脱这些丧尸的追击吗？ 　　愤怒的情绪积郁在胸口，庄皓旸握紧了手里的军锹，他一边跑，一边大声诅咒道：“庄欣怿！你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对，庄欣怿就算开着车走了，以他的能力，恐怕也难顺利地活下去。多行不义必自毙！ 　　庄皓旸如此劝慰自己，不再去想庄欣怿扔下自己独自逃跑的事，专心地观察四周的状况和丧尸聚集的情况，在小镇的街道上穿行奔走，疲于逃命。 　　然而，原本无人的小镇，现在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丧尸，像是嗅到了庄皓旸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对他进行围追堵截。 　　奇怪的是，这些丧尸的行动力几乎与常人无异，动作一点也不迟缓，如论怎么加速奔跑，也拉不开跟身后尸潮的距离。 　　庄皓旸奔跑着，最后却发现丧尸将各个方向都堵死了，面对着洪水一般尸潮，他抓紧了手里的军锹。如今，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可能活不过今天了。到此为止了。 　　在无数的丧尸中挥动军锹，庄皓旸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状况了，他只感受到手中军锹敲在物体上的震动，身体被抓挠撕咬的疼痛，还有心底对背叛者的愤怒与怨恨。 　　他被尸潮吞没了。 　　庄皓旸倒在地上，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大脑却是清醒的。他的视线一片血红色，看见的不是正在撕咬他身体的丧尸，而是坐在车里捂着脸哭泣的庄欣怿。 　　背叛他扔下他任由他被尸潮吞没的庄欣怿，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哥，我只是想活下去……” 　　绝望和痛苦到了极致，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已经麻木了。 　　庄皓旸觉得自己好像在笑，明明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笑出来。 　　——我也想活下去啊！我也想…… 　　他突然感觉到身体极短暂地抽搐了两下，原本应该已经失去知觉了，却突然感到一阵脚麻，然后他猛地睁开眼—— 　　又是梦！ 　　是的，昨晚在听见庄欣怿的哭诉后，他一直没有睡好，睡睡醒醒，做了很多梦，最后一个，就是刚才自己被尸潮吞没的那个梦，那个被他在梦里误以为是现实的梦。 　　但梦不仅仅是梦，是过去未来，是现实的投影。这一次，他梦见的不是上一世自己死后的未来，而是这一世的未来，梦里的时间正好是——今天。 　　庄皓旸用力拍了拍脸，发出的声音正好吵醒了一旁还在睡的庄欣怿。庄欣怿咕哝着醒了过来，他迷糊地看了一会儿庄皓旸，彻底清醒后，却扭过头看着窗外，也没有主动来搭话。 　　他们还在冷战，没有和解，谁开口说话都会尴尬。庄欣怿并没有服软示弱，主动示好来打破这个僵局——这才是现实。 　　现实和梦境的不同，让庄皓旸松了口气。 　　梦里的情绪虽然还有残留，但他已经醒了，理智将梦与现实进行对比，等大脑意识到梦中的不合理性，就会慢慢地弱化他从梦中带出来的负面情绪。 　　两人都沉默不语地各自从后座拿过饼干和水，吃喝完毕，庄皓旸下车取掉了遮盖物，然后将后座的两个背包重新整理了一番。 　　梦里的情形也是对现实的警示，庄皓旸不仅会更加注意车钥匙的保管，同时也要考虑紧急状况，准备好装有必需品和足够食物水源的背包以应急，而不是过于依赖这辆车。 　　做好准备工作，庄皓旸再次上了车，插入钥匙，启动。 　　庄皓旸辨认着海城的方向，小心地行驶着。越野车在行驶过荒地和土路后，再次走上了水泥路，过了好一段时间，他远远地看见了群聚的砖瓦房。 　　一个小镇。 　　想到梦里的情形，庄皓旸心中一颤。如果忌讳梦中的未来，他本应该绕过这个小镇，但神使鬼差般地，他将车开上了进入小镇的路。 　　进入小镇后，庄皓旸发现，这个小镇和梦里并不一样。虽然也是萧索无人，一片空城之象，但是房屋样式和街道景观，和梦中是两个风格，而且这个小镇并没有加油站。 　　他察觉到身旁的庄欣怿在不停地捏着手指，似乎很是不安的样子，但是两人还在冷战，所以庄欣怿没有说任何话，但他的神色不太好。 　　我为什么要进来呢？庄皓旸质问自己。 　　这个小镇没有加油站，而且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可以补给的地方，一楼都拉着卷帘门或者木板，没有橱窗，分不清是民居还是商铺。 　　既然没有可以补给的地方，加上还有那个不祥的梦，还不如早早离去。 　　这么想着，庄皓旸停下了车，准备在小镇狭窄的街道上调转车头。然而，正当他调整方向倒车时，发动机突然爆响一声，然后接着是若干轻微且连续爆炸的声，最后车子便彻底熄火了。 　　庄皓旸试着打了几次火，都无法启动越野车，他猛地拍了下方向盘，骂了声：“草！” 　　越野车的发动机彻底坏了，庄皓旸又没学过修车，只能凭经验解决一些小问题。上次车祸后他就检查了车头，当时就看不出有问题，这下更是没戏。 　　正苦恼着该怎么办，一直没有出声的庄欣怿突然扯了他一把，脸色大变地说：“哥！外面好多丧尸！” 　　闻言，庄皓旸快速朝车外一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是尸潮。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有二十个左右的点击，谢谢你们坚持下来看我的文=3= 　　预告一下吧，下一章是个转折点。 　　至于背叛的真相，这个真相大概要到最后才会揭露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这个原本无人的小镇，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许多丧尸，大概是发动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朝着越野车的方向涌来。 　　这声势浩大的尸潮，看起来着实可怕。 　　庄皓旸猛地掐了自己两下，很疼。何况大脑也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现实，不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要苦笑了。昨晚的梦还特么真的是在预示今天的未来！他刚才为什么不信邪要进这个小镇！现在不仅车坏了，还引来了尸潮，简直要了命了！ 　　“拿上你的包和锹，咱们跑！”庄皓旸大喊一声，首先拿上了自己的背包和军锹，利落地下了车，弃车逃跑。 　　庄欣怿也拿上了自己的背包和军锹，跟着庄皓旸死命地往前跑。好在庄皓旸之前整理时就考虑到他体弱，没给他背包里装太多东西，现在这个背包对他来说，也不算太大的负担。 　　今天出现的这些丧尸，他们的行动速度比之前在沐城所见的要快多了，只是略逊于常人奔跑的速度。但丧尸可不知疲倦，要是不能尽快摆脱掉就糟糕了。何况庄欣怿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常人要弱，时间一长就难免会被这些丧尸追上。 　　庄皓旸回头看了一眼庄欣怿，发现他跑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立刻伸出自己的手，抓着庄欣怿往没有丧尸的地方跑。 　　昨晚的梦，还真是该死的预言准确。 　　无论庄皓旸带着庄欣怿往哪个方向跑，总会在不久后，发现前方也有丧尸出没。有时前方只有一两只丧尸，庄皓旸还能用军锹将这两只拦路的丧尸拍开再跑。但更多的时候，堵路的丧尸数量不少，他不得不再改道侧面的小巷。 　　就在这样几乎慌不择路地逃跑中，他们在没有岔路的小巷里拐过一个拐角后，发现前方没有路了。庄皓旸探身朝后一望，退路也被追来的丧尸堵死了，只能从前方突破。 　　路的尽头是一个一人高的石壁，石壁上方是民房宅院前的空地，但是有半腰高的铁护栏。这对庄皓旸来说不是问题，助跑后在石壁前跃起，然后抓住护栏栏杆，借助踩着石壁的冲力，他两三下就能翻上去。但是这对庄欣怿来说，要他徒手翻上去可能有些困难。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走，咱们翻上去！” 　　庄皓旸松开了手，他助跑几步，正如自己所想的一般，顺利地翻上了平台。然后他转身，打算弯腰伸手去接应庄欣怿。 　　此时，巷口已经有丧尸拥挤着涌来，而庄欣怿也在石壁前助跑，准备起跳。 　　这一幕让庄皓旸脑中闪过昨晚梦中的情景，自己在不断逃跑筋疲力尽之时，被尸潮围堵吞没，而抢先开车逃跑扔下自己的庄欣怿却哭着说他只是想活下去。 　　上一世的记忆和仇恨，这一世的犹疑和防备，以及这两天似乎是展现两世未来的梦，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翻腾而上，他的动作因此而停顿了一下。 　　庄皓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瞬间他做了什么，直到他看见石壁下庄欣怿眼中的震惊之色。他下意识的迟疑，被庄欣怿全数看在了眼里。 　　可是一瞬间的想法毕竟只是想法，他并不是会真的见死不救或者故意置人于死地的人。惊觉到自己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动摇了，他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同时立刻弯腰下去。 　　这一瞬的停顿只有两秒左右，但已经足够庄欣怿做出决定了。在庄皓旸朝他伸出手来的时候，他自己却收回了朝上伸出的手，任由自己落回原地。 　　“小怿！”庄皓旸惊道，“你干什么？！” 　　庄欣怿没有回答，两三下就脱下背包，猛地朝庄皓旸扔去。庄皓旸被背包砸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地借住接住这个遮挡了视线的庞然大物，就听见庄欣怿说—— 　　“哥，活下去。” 　　十分平静的一句话，却像是点燃的爆竹，在庄皓旸耳边猛然炸响。 　　庄皓旸将接住的背包往旁边一扔，出现在视野中的是庄欣怿举起军锹朝尸潮跑去的背影。那个瘦弱的身板在汹涌的尸潮背景下，显得十分脆弱渺小，就像一个站在张着淌血巨口的怪物面前的一个幼儿。 　　“庄欣怿！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停下！你回来！” 　　眼见着庄欣怿冲入了尸潮中，庄皓旸慌了，他大喊着，匆忙翻过栏杆，从石壁上跳了下来。这一人高的高度差，让庄皓旸在落地时由于惯性和冲力，朝前摔了一跤。他扑在地上时听见远处清脆的哨音一声声响起。 　　那是他给庄欣怿的、用来在远处警示的铁哨，庄欣怿在沐城的加油站，通过吹哨提醒了疏于防范的自己。那么现在，庄欣怿难道是打算用哨音吸引丧尸的注意力吗？ 　　庄皓旸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跳似乎崴到了脚，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想要去追庄欣怿。此时拐角处已经空无一人，哨音更是一声比一声急促，他慌张地跑到小巷拐角处，看见尸潮已经被哨音带向了街道上，密集的尸群里根本看不见庄欣怿的身影。 　　“小怿！小怿！” 　　他如今惊骇不已，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是反反复复地想起庄欣怿离去的背影和那句炸在耳边的话。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一件防身武器都没有拿，一心只想着要追回庄欣怿，就这样两手空空地想要跑向尸潮的方向。 　　但是，在巷子口，他受到了阻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几个人，不仅抓着他的手臂拦下了他，更是想捉着他往另一个远离尸潮的方向带走。 　　“晧旸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疯啦！你这是去送死你知道吗！” 　　他似乎听见有耳边有嘈杂的说话声，但是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反而是那渐行渐远越来越急促和短暂的哨音竟听得十分清晰。 　　“放开我！放开我！”他挣扎着，想要摆脱他人的束缚，他死死地盯着尸潮队伍，撕心裂肺地喊着，“小怿！小怿你回来！” 　　但是拦着他的有好几个人，他这么赤手空拳的一个人，无路如何也挣脱不了。不过这几个人想要拦下发疯一般的他，也费了不少力气，他们七嘴八舌地商量着。 　　“这家伙疯了，拦不住。” 　　“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尸潮回来了怎么办？” 　　“他是我朋友，不能不管！” 　　“这……那个雨晴，你来打他后颈，弄晕他！” 　　“哎，我？出事了我可不管啊……” 　　话音刚落，庄皓旸就感到后颈一疼，接着又是一下重击，这回直接将他敲晕了过去，只有模糊的哨音还残留在耳边。 　　~*~ 　　无边无际的黑暗。 　　庄皓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了哨音，于是他立刻想起了在小镇上发生的一切。尸潮，小巷，停顿的手，转身的背影，一声声变短的急促哨音。 　　“小怿！” 　　他四下张望，想要寻找哨音的来源，然而哨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罩过来一般，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没有特定的方向。 　　哨音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庄皓旸心中更加焦灼。可是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应该往哪里去追。转了好几个方向后，他实在无法继续待在原地，朝某个方向跑去。 　　“哔——————” 　　庄皓旸全力奔跑着，而哨音的声响还是没有变化，只是越来越短。 　　“哔————” 　　“哔——” 　　他继续往前跑，调动全身的能量驱使双腿，甚至忘记了呼吸。 　　“哔！” 　　哨音却戛然而止，像是求救的呼声被死神之手突然掐断。 　　“不、不要！小怿！” 　　庄皓旸大喊着，在黑暗中一步踏空，落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 　　“小怿！小怿！”他叫着庄欣怿的名字，挣扎着睁开了眼。 　　“晧旸！你终于醒了！” 　　身旁突然有人叫着他的名字靠了过来，庄皓旸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立刻起身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服，红着眼问道：“小怿人呢？！” 　　“小怿？”被抓着的人一愣，反问他，“你弟弟？他怎么了？” 　　“尸潮，是尸潮！他冲进去了！他还吹着哨子……哨音，哨音怎么没了？”庄皓旸语无伦次地说着。 　　“你已经昏了大半天了，这都晚上了。哨音……我们刚撤离的时候就没了。” 　　“你是说，小怿他……”庄皓旸惊道，他猛地抓住对方的肩膀，下意识地用了力，他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被他抓疼了的人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喝道：“你冷静点！” 　　“我没办法冷静！”庄皓旸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几乎哽咽出声，“小怿，小怿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那人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劝道：“晧旸，谁也不知道这个小镇竟然会有尸潮，这是个意外，你不要太自责了。” 　　庄皓旸睁着双眼，眼里却没有一点光，他失神地盯着前方，看见的不是昏暗的房间，而是发生在小巷石壁上的那一幕，因为仇恨和犹疑而停顿了两秒动作的自己。 　　“不是意外。”他突然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下午上的火车，今天到家了，就来更新。 　　停更了三天，因为准备回家，赶着干活，又被老师临时叫去有事，所以前三天码不出一章的字。 　　好不容易坚持的日更中断了，感觉不开心，打算这两天努力码字。 第15章 第十五章 　　曲秀琴在怀孕的时候就给孩子取好了名字，欣怿，字字都是快乐欢喜的意思，无非是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无忧无虑，健康快乐，不要像自己一样，为病魔所困扰。 　　最初的日子是很美好的，她虽然有头疾，但也不常发作，丈夫对自己很是关照，孩子又健康可爱。可是，美好的日子在五年后终结了，孩子第一次发病，是和自己一样的无法医治的头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丈夫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书，离开了家。 　　五岁起，改为母姓的曲欣怿就跟着母亲一起生活，之后的两年里他没有再犯过病。但他几次目睹母亲发病，被疼痛折磨的母亲甚至会自残。每次被母亲吓到他呆滞的他，只能眼看着护工压制住发狂的母亲，然后被保姆带走。 　　被保姆带到另一个房间后，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因为他害怕自己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平时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害怕母亲也将离开他，留下他一个人。 　　直到两年后，曲秀琴和庄怀峰相遇并一见钟情，两人再婚，将他带进了庄家，从此他改姓为庄，也有了新的父亲和哥哥。 　　在父母再婚之前，他就见过好几次庄怀峰。在母亲问他愿不愿意让庄怀峰当他爸爸时，懵懂的他点了头。因为他看得出来，每次庄怀峰来他们家时，母亲都非常高兴，所以他喜欢这个让母亲开心的人。 　　而庄欣怿第一次见到庄皓旸，是在母亲和新父亲领了结婚证之后，两人搬进庄家大宅的时候。父亲将他从车上抱下来，他才落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比他年长好几岁的庄皓旸。 　　“晧旸，过来。”庄怀峰高兴地招呼庄皓旸过来。 　　庄皓旸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父亲和曲秀云恋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父亲决定要再婚的时候，也询问过他的意见。虽然他才上初中，年纪不大，却懂得很多。他的生母嗜赌成性抛弃了他们父子，他明白父亲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他尊重父亲的选择。 　　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使知道这些道理，但家里突然要来两个外人，他内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以后这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就是这个家的新女主人，还有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弟弟会分走父亲的喜爱和注意，他当然会不安。 　　这些不安，让他没办法让他马上接受这对母子，可是为了不让父亲为难，这些他都没有跟父亲说。他走到庄怀峰身边，勉强对他们笑了一下。 　　“晧旸，秀琴阿姨你之前是见过的，从今以后就叫她妈妈吧。”庄怀峰介绍完曲秀琴，便将庄欣怿和庄皓旸拉到一起，对庄皓旸说，“来，这是你弟弟，庄欣怿，小怿。他才刚上小学，你现在可是初中生啦，要好好照顾弟弟。” 　　庄欣怿才上小学，才知道学校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比他高了不少的庄皓旸，对这个已经读了初中的哥哥，由衷地感到羡慕和钦佩。因为庄怀峰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个新哥哥也会对他很好。 　　他仰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庄怀峰和曲秀云，两人脸上都带着鼓励般的微笑，于是他也鼓起勇气，转身拉住了庄皓旸的手，叫了他一声：“哥哥。” 　　庄皓旸一愣，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庄欣怿，小孩子软软的圆圆的脸颊上红扑扑的，清黑透亮的双眼一眨一眨地，看得人心都软了。 　　“嗯。”他点点头，看了一眼表情欣慰的父亲，拉着庄欣怿进了屋里。 　　从那天起，这个再婚家庭一家四口就开始在这个边郊的别墅里开始一起生活。 　　曲秀云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女性，她喜欢早早起来给丈夫和两个孩子准备好精致可口的早餐，然后再逐一叫他们起床。早饭过后，庄怀峰会开车送两个孩子上学，再去公司工作，晚上再将两个孩子接回家。 　　小学的放学时间比初中要早一些，不过庄欣怿就读的小学有设立一些课后活动室，方便要等家长来接的小孩子打发时间。庄欣怿通常就在图书室里看书，等着庄怀峰来找他，带他上车回家。 　　“庄欣怿，你哥哥来了。”今天在活动室值班的老师在门口喊道。 　　哥哥？哥哥不应该在车上等着他和爸爸吗？ 　　庄欣怿放下手里的插图故事书，朝活动室的门口看去，站在门口的不是西装革履的庄怀峰，而是穿着初中制服的庄皓旸。庄皓旸面无表情地朝他招了招手，他用力点了点头，背上自己的书包，朝门口跑去。 　　“哥哥怎么来了？爸爸呢？”庄欣怿像以往跟庄怀峰相处时一样，才出门就伸手捉住了庄皓旸的大拇指。 　　大拇指上软软的压力，让一直在心里抵触庄欣怿母子并冷淡对之的庄皓旸生起了不一样的感觉。父亲很疼爱新弟弟，是不是因为他总是这么黏人，让人有了被依赖的感觉？ 　　“爸爸晚上有事，司机会送我们回去。”庄皓旸简单地解释着。庄怀峰正是怕庄欣怿不认识司机，才先让司机来接他，再让他来小学里找庄欣怿。 　　第一次单独跟庄皓旸相处，庄欣怿感觉十分奇妙。平时这个时候，总是庄怀峰一直在跟他和庄皓旸说话，回到家以后，庄皓旸经常待在自己房间里。两人说不上什么话，他也能感觉到庄皓旸好像不太愿意搭理自己。 　　现在有机会和庄皓旸说上话，庄欣怿很是高兴。他捉着庄皓旸的手指，走两步跑一步地紧紧跟着庄皓旸，他喘着气说：“哥哥好厉害，走得好快。” 　　庄皓旸看了一眼身旁手短脚短的庄欣怿，放慢了脚步，被捉住拇指的手也收拢了起来，握住了庄欣怿的小手。 　　“不是我走得快，是你走得慢。” 　　“唔……”庄欣怿想了想，没想明白，他说，“我还是觉得哥哥走得快。” 　　庄皓旸没有说话，跟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讨论这个相对概念的问题简直是白费力气。 　　“我要是能像哥哥一样就好了。” 　　“我什么样？” 　　“长得高，走得快。”庄欣怿立刻说，然后想了想，又一条条地说，“吃得也比我多，认得的字也很多，能跟爸爸说很多我听不懂的事，好像什么都懂，很厉害的样子。” 　　被人直白地表扬，说这些话还是一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子，庄皓旸也忍不住自得起来，他脸上露出笑容，又问：“还有呢？” 　　“嗯，嗯，不仅聪明长得也好看！”庄欣怿想了半天还有什么，突然想起妈妈说起庄皓旸的话，也照样说了出来。 　　“小马屁精。”庄皓旸笑着说。 　　庄欣怿没听懂，他追问道：“那是什么呀？” 　　“夸你呢。”庄皓旸听得很舒心，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才貌俱全，谁不喜欢被别人钦佩崇拜，他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拉着庄欣怿朝校门口的蛋糕店走去，边走边说：“走，哥给你买小蛋糕吃。” 　　一听有小蛋糕吃，庄欣怿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他很喜欢吃甜食，但是曲秀琴和庄怀峰总是不让他多吃，怕他吃坏牙齿。他当然会听父母的话，不过心里总是惦记着。现在庄皓旸要给他买，心思单纯的他更觉得庄皓旸对自己很好了。 　　“哥哥真好嘿嘿……”庄欣怿一边啃小蛋糕一边说。 　　庄皓旸也拿着一个小蛋糕在吃，他牵着庄欣怿往停车的地方走，心里觉得，要是庄欣怿一直就这个样，有个弟弟倒是也不错。 　　他两三口就啃掉了自己手里的小蛋糕，然后问牵着他手的庄欣怿：“好吃吧？” 　　“好吃。”庄欣怿点着头，他手头已经没有蛋糕了，但是嘴里塞得满满的，他含糊不清地说，“好好吃。” 　　瞧着庄欣怿嘴边的蛋糕渣，庄皓旸掏出兜里的餐巾纸，给他擦干净嘴，一边擦一边教育他：“瞧你吃得满嘴都是渣，要是让司机看见了，告诉爸爸，下次就没得吃了。” 　　“唔唔。”庄欣怿似懂非懂地点头。 　　庄皓旸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牵着他走到停车的地方，上车回了家。 　　那天之后，庄欣怿便开始黏着庄皓旸，跟个小尾巴一样。因为庄欣怿是打心里觉得庄皓旸很厉害，对自己也很好，所以什么事不会不懂都跑去问庄皓旸，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利落地解决问题的庄皓旸，让庄皓旸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不仅如此，庄欣怿心里模模糊糊地知道，父亲离开是因为自己之前头疼生病，之后又几次目睹母亲犯病，他害怕母亲也离开自己，所以非常乖巧听话。现在有了新的家人，母亲开心他也高兴，他只害怕这样的生活会再次因为自己而改变，所以他对庄怀峰和庄皓旸所说的话，是毫不怀疑地听信跟从。 　　一个听话懂事、不闹腾不捣蛋、说什么是什么的弟弟，当然让人讨厌不起来。何况这个弟弟还总是崇拜地哥哥长哥哥短的挂在嘴边，庄皓旸身为哥哥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每次庄怀峰有事不能来接他们的时候，庄皓旸就会趁庄怀峰不在偷偷给他买小蛋糕吃，投喂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后果然不比在学校，不能一直专注地码字，而且家里的声音也有些干扰。 　　今天到9点半才码出一章，所以存稿明天更_(:3」∠)_ 　　PS 母上最近情绪不好，要多陪陪她，这几天我再努力码字试试，看之后是日更还是隔日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一天，庄怀峰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他们，庄皓旸再次带着庄欣怿走进了蛋糕店，正准备掏钱去买小蛋糕，却被庄欣怿拉住了袖子。 　　“哥哥。”庄欣怿仰头看着他，另一只手却掏出了几张零钱伸手递给他，“今天，我请你吃！” 　　看着小孩认真的模样，庄皓旸忍俊不禁地问他：“你哪里来的钱啊？” 　　庄家虽然有钱，但庄怀峰的理念是不惯着孩子，庄皓旸小学时从来没有零花钱，有需要的东西就和庄怀峰商量，直到上了初中，庄怀峰出于培养孩子理财观念，才定期给他零花钱。当然，还在读小学的庄欣怿和庄皓旸以前一样，也没有零花钱。 　　“我帮妈妈做早餐，她才给我的。”庄欣怿说着，将钱塞进庄皓旸手里，“哥哥拿去买。” 　　庄皓旸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一天，他走出房门就看见庄欣怿坐在餐桌上，当时他还想这家伙起得可真早，没想到他是为了能跟继母要到这笔零花钱。 　　“不用啦，我有钱。”庄皓旸又将钱塞回庄欣怿，“你拿着去买你自己想要的。” 　　庄欣怿捏着钱，有些苦恼地想了想，然后问道：“买什么都可以？” 　　“有什么不行的。”庄皓旸将他推向展示柜，“你挑吧，我去买小蛋糕。” 　　等庄皓旸拿着小蛋糕付了钱，庄欣怿也来到了收银台钱，他踮着脚将钱放上了台面，刚才接待他的服务员找零后，将一小块巧克力慕斯蛋糕递了过来。 　　没想到庄欣怿捧起慕斯蛋糕就递向了庄皓旸：“哥哥，你吃！” 　　“咦？给我买的？”庄皓旸有些吃惊。 　　庄欣怿重重地点头：“嗯！我不吃巧克力的，但是他们说，生日蛋糕好像都有巧克力的。” 　　“生日，谁的？”庄皓旸更吃惊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是啊。”庄欣怿继续点头。 　　“噗——”庄皓旸笑出了声，“你从哪里听来的哈哈哈……” 　　看见庄皓旸的反应，庄欣怿立刻慌了，他无语伦次地说：“咦、咦？！可是、前几天……妈妈说……唉？不是吗？” 　　“你搞错啦。”庄皓旸说，“寒假都还没放，我生日还早着呢。” 　　庄欣怿睁大了眼睛，因为搞错了哥哥生日而尴尬得满脸通红，连眨眼都忘记了。 　　“不过——”庄皓旸笑了笑，将慕斯蛋糕从对方手里拿走，“蛋糕我就先收下啦，谢谢你。”然后他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扔给了庄欣怿，“吃了这个我就吃不下小蛋糕了，这两个你都吃了吧。” 　　庄欣怿接着袋子，看着拿起叉子吃慕斯蛋糕的庄皓旸，觉得心里暖暖的。哥哥应该很开心吧？他给了我两个小蛋糕呢！ 　　“小怿。” 　　这是曲秀琴和庄怀峰用来叫他的昵称，所以啃着小蛋糕的庄欣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嗯？” 　　庄皓旸很平常地说：“以后我也叫你小怿吧。” 　　“噢。”庄欣怿不明就里地应了下来，继续啃自己的小蛋糕。 　　他那时还小，不明白庄皓旸说这句话的意思。之前总是连名带姓叫他的庄皓旸，现在决定改口，是因为庄皓旸决定了要接受他这个弟弟。 　　不久之后，庄皓旸也渐渐接受了对自己也不错的继母，开始改口叫妈妈。本来这样一个再婚家庭之后就能和睦美满地生活下去，但是这个家庭的确有些特殊。曲秀琴搬进庄家还不到半年，她再次发了病。 　　曲秀琴发病时正好是白天，庄怀峰外出工作，而庄皓旸和庄欣怿因为寒假而不用上学，又天气太冷，两人都没有出门。庄皓旸在房间里上网，而庄欣怿则是缠着曲秀琴，让她给自己读名著改编的少儿读物。 　　庄欣怿正听着母亲用平静温柔的声音念着书上的文字，突然曲秀琴就朝前倒了下去，碰倒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掉的玻璃片划伤了曲秀琴的手臂，鲜血流了出来。 　　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的庄欣怿，在愣了几秒后，立刻扑上去将母亲推向远离玻璃渣的地方。但是曲秀琴因为头疼不停地哭喊挣扎，庄欣怿十分吃力，根本推不动她，他一边哭一边胡乱喊着爸爸妈妈甚至哥哥，希望有个大人能来帮帮自己和母亲。 　　闻声而来的管家立刻将曲秀琴扶了起来并强制性地往房间外带，比管家慢一步的庄皓旸也来到了客厅，他先是被继母染血又狂乱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看见了呆立的房间中，身上也沾了血迹，不停哭泣的庄欣怿。 　　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不在，母亲出事，剩下他们兄弟俩，于是身为长子的他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对管家说：“钱叔，你照看着妈妈，我给爸爸打电话，小怿就交给我了。” 　　上了初中之后，父亲就给他配备了市内通话的小灵通，方便联络，他也随时揣在兜里，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拿出小灵通，一边拨通父亲的电话，一边朝庄欣怿走去，他牵起庄欣怿的手，拉着他绕过玻璃渣往房间外走。 　　电话通了，他立刻说：“爸爸，妈妈出事了，你快点回来，我马上打120。” 　　“不用。”庄皓旸快速回复道，“医生我来安排，钱叔也知道该怎么做。我会马上赶回去，你照顾好你弟弟就行。” 　　“好。” 　　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庄皓旸转头看着身边哭泣不已的庄欣怿，蹲下身抱住了他，安慰道：“爸爸马上就回来，医生很快也会过来，妈妈肯定会没事的。” 　　“呜呜呜……妈妈、又头疼了……好多血呜呜……”庄欣怿抽泣着说。 　　突然见到那一幕，其实庄皓旸也吓着了，但是一看见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上很多的庄欣怿已经慌乱不已，身为哥哥的责任感让他立刻就振作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会好的。” 　　说着，庄皓旸一把抱起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庄欣怿，将他带进他的房间里，放在床上，然后帮他换下沾上血的衣服，再拿毛巾给他擦脸。 　　庄欣怿哭着哭着就变成了啜泣，他靠着庄皓旸，身子一抽抽地打着颤。庄皓旸揽着他，另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我怕。”庄欣怿说着，猛地抱住了庄皓旸的腰，钻进他怀里，打着哭嗝说，“哥哥，呃、我怕。” 　　“怕什么？”庄皓旸问。 　　“我、呃、我也会生病……”庄欣怿闷闷地说，“爸爸讨厌、呃、这样，不见了……” 　　这个爸爸应该说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吧，生病是……像继母那样吗？他生父因为这样就抛弃他们母子，就像自己的生母因为赌博成性而抛弃自己和父亲一样。 　　庄皓旸想着，心里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紧紧抱住了庄欣怿。 　　趴在他怀里的庄欣怿继续抽噎着说：“妈妈生病、呃、痛……我怕、怕她也不见呃……” 　　“不会的，待会儿医生来了，妈妈就不痛了。” 　　“那、那哥哥呢？”庄欣怿从他怀里爬起来，仰头看着他，红肿着的眼睛里蓄积着泪水，无声地滴滴下落，“哥哥和爸爸、呃、会不会也不见了……” 　　庄皓旸伸手帮他擦眼泪，摇头说：“不会。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吗？我陪着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他会陪着妈妈。我们都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嗯。”庄欣怿点点头，再次钻进了庄皓旸怀里，庄皓旸就抱着他。 　　在温暖的怀抱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庄欣怿仍是有些不安，他小声问庄皓旸：“哥哥，如果，我又生病的话，你和爸爸会讨厌我吗？” 　　小心翼翼地问话让庄皓旸心里一紧，他虽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也经历过被最亲的人抛弃的痛苦。他看着庄欣怿，好像看见了一年前目睹离婚后母亲从家里离开的自己，甚至是更久之前被贪恋赌博的母亲漠视的自己。 　　他们都是曾经被最亲的人抛弃的孩子，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为了家人。崇拜自己的弟弟让他感到得意，而表现出脆弱的弟弟让他感到心疼。这一次，不是为了父亲考虑，而是出于内心地，他想照顾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孩子。 　　庄皓旸轻拍着庄欣怿，柔声安慰道：“不会的。爸爸肯定早就知道了，他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讨厌你呢？” 　　“嗯……那哥哥呢？” 　　“我也不会。你是我弟弟呀，当哥哥的怎么会讨厌弟弟呢？”庄皓旸说着，就听见门外有人跑上楼的声音，接着是父亲叫着继母的名字的喊声，于是他接着说，“你听，爸爸回来了，妈妈有他陪着，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嗯！”庄欣怿用力地点头，哭得凄惨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半年前，他只有妈妈，现在，他有了爸爸，还有哥哥。虽然他和妈妈可能还会生病，但是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因为他有了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回忆大概还有一两章的样子（我真不会估计字数OTZ 　　然后就要进入新篇章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西点店也不错啊。到时候你就将店面开在公司楼下，这样我的下午茶就有着落了。” 　　“你要蹭吃蹭喝吗？” 　　“自家人谈什么钱，谈钱伤感情。”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要脸。” 　　那天两人像平常一样说着话，庄皓旸吃完蛋糕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庄欣怿收拾掉装蛋糕的盘子和叉子，也去洗漱睡觉了。 　　可谁知这一觉起来，世界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庄欣怿是被吵醒的，睁开眼时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床头放着束带和药箱，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又犯病了。可他只记得昨晚和庄皓旸道了晚安后就回房睡觉了，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发了病。 　　不过，头疾发作时，那种剧烈的疼痛能让人失去自我，昏睡一夜甚至几天都有过，想不起何时犯病也不足为奇。以前还有过更严重的一次，他昏睡几天后不仅回想不起来犯病前的事，人更是表现得有些痴傻，好几天才恢复过来，那次确实吓坏了庄皓旸和庄怀峰。 　　庄欣怿吃力地爬起来。他现在四肢酸软无力，下床时差点跌了一跤。 　　难道是睡着后突然犯病的吗？我这次睡了多久…… 　　他摸索着想要去拿手机看时间，但是楼下传来更激烈的碰撞声，其中夹杂着庄皓旸的喊声让他心里一沉。此时他没心情去管什么时间了，他立刻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 　　打开门，更清晰的声音传来，那是重物击打的声音和庄皓旸叫喊的声音。庄欣怿慌张地跑到楼梯旁，大厅里的场景让原本就手脚无力的他更是腿软。 　　大厅里混乱不堪，全是打斗的痕迹，钱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脖颈处几乎被咬断了，不住地往外淌血，而庄皓旸正叫喊着和看起来像是高医生的怪物战斗，他拿着棒球棍不停地挥打着对方的脑袋。 　　目睹这血腥而恐怖的一幕，庄欣怿颤抖着抓着楼梯扶手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不倒下。他有心想去帮助庄皓旸，但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倒，他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 　　看着那怪物被打烂了脑袋而倒地不起，看着庄皓旸跑到座机旁数次拨打电话，他才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和力气，然后他便撑着扶手，慢慢地挪下了楼梯。 　　站在楼梯底下，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钱叔和高医生他……” 　　说着，他感到一阵恶心，发出了干呕之声，他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真的吐出来。 　　庄皓旸回头看了一眼大厅的状况，迅速地在心里做出了决断和安排。他跑到楼梯边，拉了一把腿软的庄欣怿，让他站了起来，然后匆匆交待了几句，便开始了行动。 　　在庄皓旸的交待下，庄欣怿整理了食物和水源，还不忘捎带上了油和盐。他将东西全部搬到了车库，就在准备上车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带药，便连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整理束带和医药箱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随时可能会头疾发作而给别人添麻烦的病人，是个在看见被称为丧尸的怪物和血腥场景时会腿软得动不了的没用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最怕自己会成为庄家的累赘，所以哪怕是勉强自己，也努力地做一些事，就算是心里安慰也好，让自己显得还有些用。可是如今末世来临，他虽然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环境下，他很没用，他只会拖累哥哥。 　　庄欣怿心情沉重地抱着医疗箱来到一楼走道和车库的门前，他看着还坐在车里等自己的庄皓旸，忽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你是我弟弟呀，当哥哥的怎么会讨厌弟弟呢？ 　　他永远记得当年庄皓旸跟他说的这句话，也记得在每次母亲犯病或者自己犯病时，庄皓旸会握着自己的手，跟自己说话，安慰自己。 　　——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就算他是累赘，就算他再没用，哥哥也不会在意这些事。 　　母亲死后他便知道，自己活着也不过是等死，可是在他黑暗的生命中，还有一个人——庄皓旸。这个人不让他在黑暗中消沉，而是指引着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拉着他往前走。 　　庄皓旸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芒，那么温暖，那么温柔，即使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拥抱这道光，但这道光给予了他无限的希望，让他舍不得被黑暗吞没。 　　庄欣怿吸了吸鼻子，没让自己真的哭出来，他抱着医药箱，钻进了越野车的副驾驶座，关上了门。 　　“系好安全带。”庄皓旸简短地交待了一声。 　　“嗯。”庄欣怿低头系安全带，眨眨眼，将眼里的水分挤了回去。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无论要去哪儿，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就好。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如果父亲也能平安无事，一家人团聚，那就最好了。 　　那之后，他跟着庄皓旸在荒山野地躲了二十来天。最初他因为忘不了钱叔惨死的场景而吃不进东西，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逼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努力求生。 　　相处中他已经察觉到庄皓旸似乎有些变了，说话做事有时候比较暴躁。但是想到这个世界的巨变，以及联络不上父亲，自己都十分不安，更何况还要考虑如何生存下去的庄皓旸。 　　即使是这样，庄皓旸还积极寻找水源，带回活鱼野菜这些新鲜食物，因为庄欣怿说不安，还找出了铁哨让他安心，庄欣怿将这些看在眼里，心疼哥哥只能自己扛着这一切。 　　他也不想自己这么没用，但除了能尽量将食物烹调得好吃一些，在别的方面他的确帮不上庄皓旸太多。他想逞强做些事，庄皓旸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尽可能让他搭把手。 　　其实哥哥还是原来那样，并没有改变吧…… 　　庄欣怿这么想着。 　　随着在荒地里逗留的时间增加，他们的相处渐渐地和末世之前一样自然融洽，他认为这是因为他们都渐渐适应了末世的生活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生死未卜，他真的愿意就留在这里，和哥哥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但是，找到父亲，家人团聚，是他们必须去做的事。在沐城官方广播消失后，他们终于开始了去海城的逃亡之旅。 　　虽然庄欣怿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丧尸的袭击，但是在加油站再次看见丧尸时，他想起了钱叔惨死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双腿放软，动弹不得。 　　眼见着丧尸就快要接近庄皓旸，但庄皓旸一直蹲在加油机旁，好像没有注意到危险来临，庄欣怿都急出了汗。他哆嗦着摸到胸前的铁哨，用足了力气吹响了警报，这才唤醒了神游中的庄皓旸。 　　——太好了，赶上了。 　　他看着庄皓旸击退丧尸，朝自己跑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一旦松了气，后怕的感觉汹涌而来，他更站不住了，勉强扶着车身，才没让自己瘫软下去。庄皓旸跑过来时，拉了他一把，他才缓过神来，跌跌撞撞地上了车。 　　刚才那幕实在惊险，庄欣怿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被吓到连手都动不了，如果他刚才吹哨再慢一步，是不是哥哥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庄皓旸，发现他的手也在颤抖。 　　“哥，没事了……”庄欣怿说着，搭上了庄皓旸的手臂。 　　这句话是安慰对方，也是在安慰自己。没事了，都过去了，哥哥还好好地在自己身边。 　　庄皓旸握住他的手，说：“我没事。谢谢你，小怿。” 　　感受到了手上的热度，庄欣怿又忍不住鼻子发酸，他也回握住庄皓旸的手。 　　“说什么谢……刚才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如果他不是这样瘦弱的身体，如果他不是这样胆小的性格，如果他能够和哥哥并肩作战，他就能保护好哥哥，就不会让哥哥独自面对险境……他太无能了。 　　他还在自责和后怕，意外就这样突然降临。 　　越野车在高速路上爆胎，方向突然偏离，撞上了一旁的防护栏。因为冲击，庄欣怿的脑袋猛地撞上了旁边的车门，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也轰鸣不已。 　　还没等他换过劲来，身旁的庄皓旸突然暴怒，转身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因为暂时失明，他很么也看不清，只听见庄皓旸充满恨意地叫着自己的全名质问自己—— 　　“庄欣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为什么！” 　　“哥呃……” 　　我做了什么！？ 　　突然被袭击和质问，庄欣怿完全不明白庄皓旸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可是他被掐住了脖子，连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他慌乱地挣扎着，想要掰开庄皓旸的手，但是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做不到。 　　起初他还能听见庄皓旸怒骂和质问的声音，后来耳朵里只剩下滋滋的噪音。他徒劳地张着口，却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出声音。 　　我要死了。 　　后来他除了这个念头，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但他还算命大，庄皓旸收手的时候，他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一番痛苦地咳嗽和喘息，重新将肺部填充进大量空气，他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哥哥刚才这样死死地掐着自己，难道是起了杀心吗？ 　　他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仓皇无措地看向庄皓旸。 　　这不是真的！哥哥，你说是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 　　他听见了庄皓旸苍白无力的道歉。 　　看着庄皓旸不敢再看自己而转身下车的身影，庄欣怿被绝望的浪潮狠狠击倒再吞没。 　　他的哥哥，一直照顾他疼爱他的哥哥，刚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刚好赶上！！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找人查了你。” 　　“查、我？查到了什么？” 　　“小怿！你就不能主动坦白吗？” 　　“坦白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 　　“没做过？那你怎么勾结XX投资公司的高层收购庄氏的股权？怎么偷偷摸摸地去见罗瑞和袁文禄？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没有！我都不知道那什么公司，更没有偷偷地去见袁大哥他们！”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我可是拿到了录音和视频，证据确凿！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你冤枉我！你冤枉我！你把录音视频拿来啊，拿来啊！没有就是你胡说！” 　　庄欣怿吼完，便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开始咳嗽，可是嗓子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哥哥为什么怀疑他？为什么要查他？为什么拿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逼他承认？他明明没有做过这些事！难道、难道…… 　　他猛地抬头，入眼的是庄皓旸转身下车的背影。他连忙爬过去，伸手抓住了庄皓旸背后的衣服。庄皓旸回头看他，他仰头看着对方的脸，心底一阵阵发慌。 　　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为什么现在看着这么陌生？ 　　庄欣怿仓惶地求证：“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拖累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而且这是两码事！” 　　看着庄皓旸面露震惊之色的脸，庄欣怿再度呜咽着哭了出来。 　　他太慌乱了，才会一时冲动想不开，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他知道的，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在最初逃亡的时候哥哥就没有扔下自己，后来哥哥不仅要考虑生存的问题，还照顾着自己的情绪。这样善良温柔的哥哥，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哥哥因为幻觉就怀疑自己有异心……不，在幻觉之前，更早的时候……哥哥为什么会调查自己？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庄皓旸的问话让他吓得连哭泣都忘记了。 　　“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任何事瞒着我吗？” 　　“我——” 　　庄欣怿张了张口，却说不下去。 　　他不敢否认。 　　因为他的确有事瞒着庄皓旸。有太多的事，他不能，也不想让哥哥知道。 　　即使庄皓旸逼迫他，用话语威胁他：“再严重的事，也严重不过背叛我和父亲了吧？你不说，我就不可能信任你。” 　　他也只能回答：“我不能说……” 　　庄皓旸下了车，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庄欣怿独自坐在车里，他忍不住想哭，只好捂住了脸。是啊，他就是这么一个软弱又爱哭的没用的家伙。 　　他真的不想被哥哥疑心防备，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不能说，不仅是因为自己早已做出决定，更是因为他答应过父亲。有些事，没必要让哥哥知道。 　　特别是，自私又无耻的自己，对哥哥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当晚，因为争执和嫌隙而睡不好的两人，都做了噩梦。庄欣怿自然是不知道庄皓旸梦见了什么，但是他和庄皓旸一样，在梦里经历了过去。 　　他是在高中时发现自己喜欢哥哥的。 　　那时庄皓旸在国外读书，长期的分别让他很不适应。他努力地做各种功课，让自己看起来健康，才好趁着过节和假日央求父亲让他去国外探望哥哥。因为他知道，如果身体不好，父亲是不会让他出门的。 　　聚少离多的日子，让他慢慢地依赖上靠着幻想与哥哥在一起的日子来度过这难捱的时间。青春期的少年，心思很多，却无人可说，他只好将无法排解的思念和爱慕，写在日记里。 　　每天翻着日记，以及哥哥发来的邮件和明信片，在幻想中进入美梦。梦中的世界，只有他和哥哥，他可以毫不顾忌地表露爱意，而哥哥也一定会有所回应。 　　就在哥哥快要毕业回来之前，他过于沉溺于虚幻的世界，让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他的头疾发作了。疼痛之后，他昏迷了数天才醒来，精神恍惚地过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父亲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又因为他什么也不说，所以庄怀峰只能自行展开了调查。在细致的观察下，被庄怀峰找到那本日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他从头疾后的恍惚中恢复过来，又调养了几天，已经能够去学校上学时，庄怀峰来到了他的房间。 　　“小怿，我都知道了。”庄怀峰开场便直入主题，他摸了摸庄欣怿的头，接着说，“我们来谈谈吧。” 　　“谈什么？”庄欣怿心里咚咚直跳。 　　他一向对庄怀峰是敬爱有加，言听计从，从来没什么事瞒着他，只除了一件事。会不会被发现了？这样的想法让这几秒变得十分难捱。 　　“你的日记，我看到了。”庄怀峰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你和你妈简直一模一样，什么心事都往日记本上写。” 　　被发现了！庄欣怿只觉得闹钟嗡地一响，瞬间涨红了脸。他可是将幻想中的事情都写在了日记上啊！被父亲看见的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 　　“爸爸，我——” 　　但是庄怀峰没有让他说下去，他说：“你还小，还不成熟，一时想不明白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误将亲情和依赖当成了所谓的爱。是爸爸不好，忙于工作疏忽了你，以后爸爸多陪陪你，带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不会再错下去了。” 　　庄欣怿沉默地听着，一声不吭。 　　他知道庄怀峰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外人看，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并没有庄家的血脉。如今他对哥哥有了异样的感情，父亲并没有责怪他，反而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并且开导他，这让他更加羞愧。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无法认可庄怀峰所说的话，他没有点头，只能沉默。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庄怀峰问道。 　　庄欣怿吞了吞口水，紧张地抬起头来，他看着庄怀峰说：“不是爸爸的错，是我自己不好……” 　　“小怿……” 　　庄怀峰以为他这么快就想通了，但庄欣怿话锋一转，说道：“可是我不是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是误会。我很清楚，我是真的……喜欢哥哥。” 　　“你——”庄怀峰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庄欣怿第一次反驳自己，他一时有些懵，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问，“小怿，你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吗？你喜欢晧旸？他是你哥！是个男人！” 　　无法再面对庄怀峰惊异不已的视线，庄欣怿低下头，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知道。我也试过不去想他，但是……我做不到……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听他这么说，庄怀峰也沉默了。 　　庄欣怿从来不曾忤逆过他，这次却如此坚持，他也知道，看来自己是没办法改变庄欣怿的想法。可是，他疼爱的小儿子喜欢上了让他骄傲的大儿子，这让他如何是好。 　　因为父亲的沉默而更加不安的庄欣怿，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无声地哭泣着。 　　庄怀峰叹了口气，他说：“可是，小怿，你看你最近的样子，让我如何放心？你太执着于晧旸，心思过重，身体垮了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将你交给我的秀琴？” 　　听见庄怀峰还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心，又听见他提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庄欣怿实在压抑不住，哭出声来。 　　“呜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呜呜……” 　　“小怿……”看着庄欣怿这样，庄怀峰也心疼，他搂着庄欣怿的肩膀，说，“我希望你快乐健康地活着，可是这种事……唉，不说我不赞成，晧旸也谈过女友，不是这类人。如果你实在放不下，我只能将你们分开，留在晧旸身边对你影响太大了……” 　　听见庄怀峰说要让自己和哥哥分开，庄欣怿着急地剧烈摇头，他擦着泪，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爸爸，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和哥哥怎么样，只敢在梦里幻想一下……我只是、只是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待在哥哥身边，只是这样……” 　　“小怿……” 　　“我不会说的，爸爸，我不会让哥哥知道的。”庄欣怿急切地说，“哥哥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会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我只是他的弟弟，直到死，我都不会越线的。我发誓！爸爸，求你了，就让我留在哥哥身边吧……” 　　“你——”庄怀峰看着苦苦哀求着自己的庄欣怿，没办法不心软，他十分为难地说，“我不是……”在担心晧旸会被你干扰结婚生子这些事，我是在担心你会因为晧旸而伤神伤身！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庄欣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他的腿，泣不成声地乞求着。 　　眼见着庄欣怿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庄怀峰实在心疼得难受。他将人扶起来，帮他拍着背顺气。 　　“你这是何苦，你……唉！”庄怀峰重重地叹口气，也快要哭了。 　　算了算了，这孩子都这样求他了，他还能怎样呢？他如此坚持，就算将他送到佛堂里，他大概还是不能静下心来，还是会想着这些事。要是他再因为心思过重而犯病，要是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又如何能放心？ 　　“好了，这事我就当我不知道。”庄怀峰最后妥协了，他叮嘱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太执着，别让这执念害了自己。” 　　父亲终于松口，庄欣怿在父亲怀里不住地点头，抽噎着应声：“是、好的……我不会……谢谢爸爸……” 　　接受了父亲和哥哥的恩惠才活下来的自己，偷偷喜欢上哥哥已经是自私的妄念，他绝对不会让哥哥和父亲的正常生活因为自己而被破坏。 　　他会将这份心思埋在心里，画在梦里，而绝不会让它打扰到哥哥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忆·XX 都是弟弟角度的回忆，会有过去的事情，也是以后揭露真相的铺垫。 　　感觉这篇文的节奏我没有把握好，还喜欢搞双视角和插叙，所以读起来没那么畅快。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最初拖坑那么久，导致现在看的人不多。 　　不过呀，谢谢点击进来的读者，也谢谢给我留言的读者。 　　只要还有你们在看，我就会继续将这篇文写完。 　　祝你们每天开心，追的文都日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庄欣怿从过去的梦中醒来，恍惚间还不能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三年前的他和今日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想留在哥哥身边。虽然不敢有什么行动也不敢奢望哥哥会有回应，但是在心底，还是会幻想着那么一天，哥哥不再只是哥哥。 　　因为做了这样的梦，让他忍不住思来想去地忧虑。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明明知道自己就算在丧尸末世中能活下去，也不可能熬得过日益严重的头疾的折磨；明明知道自己只会被吓得手脚发软毫无用处，只会拖累哥哥；明明已经发过誓，不破坏哥哥和父亲的正常生活，却还贪念这一时的相处。 　　因为忧思过重，他后半夜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身旁庄皓旸的一点点动静，都被他听在耳里。 　　他听见庄皓旸喊着“庄欣怿，我要杀了你”这样的梦话惊醒，听见庄皓旸急促而紊乱的喘息声，听见庄皓旸睡不着而不断翻身的声音。 　　这些让他更加惊疑不定，自责懊恼。 　　——为什么哥哥会这样疑心自己，防备自己，甚至对自己起了杀心？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对…… 　　在混沌的思考中，他睡睡醒醒地熬到了天亮，才真正地睡了一会儿。 　　他再醒来时，庄皓旸已经开了好一会儿的车了，他看了一眼庄皓旸憔悴而冷淡的脸，心中发苦，只好默默地收回视线，低头不语。 　　这一天，他们没有任何交谈，这让庄欣怿十分难受。 　　他想留在哥哥身边，是因为他贪恋哥哥的温柔，也想力所能及地对哥哥好，不仅仅因为他喜欢，也是想回报哥哥的恩情。但是现在，哥哥因为自己而寝食难安，如此憔悴，他看着既心疼又自责；哥哥疏远他冷落他，又让他倍感煎熬。 　　——错了吗？有这样自私的想法，是我错了吗？ 　　庄欣怿听见身后庄皓旸均匀的呼吸声，便起身看了看，庄皓旸闭着眼，表情平静，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哥？你睡了吗？”他小声地，试探般地问道。 　　没有回应，他只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哥？” 　　再次没有得到回应，庄欣怿有些紧张地，第一次叫出了哥哥的名字：“庄皓旸？” 　　三次试探，甚至连名字也试过了，对方没有动静，因此庄欣怿认为对方是真的睡着了，他便忍不住想要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哥，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没什么力气，不能打也不能抗，跑又跑不快，胆子还小，总是被吓得腿软……没有你一直带着我，拉着我，可能我早就没命了吧。” 　　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干什么都很拿手，又很有主意，不仅强大，而且还很温柔，总是保护软弱无能的自己。 　　“我知道自己是累赘，逃亡的时候只会拖累你，所以你对我感到不满，也是应该的……” 　　但是哥哥却没有抱怨，也没有扔下自己不管。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哥哥变成现在这样？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他自私的想法遭到上天的谴责了吗？ 　　“可是、可是我啊，我想活下去……从小我就知道，我这个病活不长，每天都只是在等死。但是，哪怕只是多几天、几小时、几分几秒也好，我也想……” 　　庄欣怿实在忍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在快要哭出声的时候，立刻捂住了嘴，才将哭声闷在了双手之间。他呜呜地哭着，再也没有开口，刚才那句话也就埋在了心里。 　　——哪怕只是几秒钟也好，我也想陪在哥哥身边。 　　他哭着哭着，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这个晚上，庄皓旸做了一个噩梦，庄欣怿同样也做了噩梦。 　　在庄皓旸的梦中，是两人在超市补给，尸潮来临，庄欣怿独自驾车逃跑，留下他一个人被尸潮吞没。但是，同样的小镇和尸潮，在庄欣怿的梦中却是另一番情景。 　　庄欣怿并不知道自己在梦中，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庄皓旸在开车。车里的气氛沉默冰冷，他也只能沉默。 　　越野车驶进了一座无人的小镇，庄欣怿不知道为何要进镇，他看了一眼庄皓旸，对方表情冷淡，看起来就像是不会理他的样子，他便没有开口询问。 　　——哥哥是不是想要补给呢？ 　　但是车子在小镇里行驶了这么久，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补给的地方。庄欣怿观察了一番，注意到庄皓旸调转了方向，好像准备原路返回。 　　——啊，前面只有一条小巷，没法开车。 　　可是才调整好方向，两人都被眼前所见之景给惊吓到了。从对面几条路上涌来了数量众多的丧尸，尸潮将所有的去路都填成了灰红色。 　　面对数量如此巨大的尸潮，哪怕是越野车都没法强行突围，毕竟丧尸是没有痛觉不知后退的生物，连续撞击之后，越野车一定会被迫熄火。 　　“跑！”庄皓旸一声令下，首先打开了车门。 　　庄欣怿连忙跟着下了车，追在庄皓旸身后，朝之前那条空荡荡的小巷跑去。 　　这条小巷出乎意料地很长，有转角但是没有岔路，两人沿着小巷奔跑，身后的丧尸穷追不舍，这条逃命之路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本来就体弱的庄欣怿，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消耗，他跑着跑着便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渐渐放缓了跑步的步伐。 　　“哈啊……哥、哥，我不行了……跑不动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在他身前的庄皓旸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身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继续往前跑。但是拖着他这样一个没了力气、脚步踉跄的人，庄皓旸根本跑不快。 　　庄欣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逐渐逼近的丧尸，他着急地对庄皓旸说：“不、不行……哥，你快走，别管我……” 　　“闭嘴！”庄皓旸狠狠地说了一句，干脆伸手一拉，然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现在庄欣怿的瘦弱到成了优势，庄皓旸抱着他也不算太吃力，倒是比拉着他跑还要快些，继续沿着小巷往前跑。 　　庄欣怿抱着庄皓旸的脖子往后看，身后浩浩汤汤的丧尸群实在吓人，他不敢再看，转过头看向他们逃跑的方向。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平台，平台四周有半腰高的铁栏杆围着，平台下面，是一条还算宽的小河，但水面并不平静，河水奔腾得很快。 　　“哥……” 　　他才开口，庄皓旸就做出了决定，他大喊一声：“抱紧我！”便搂紧了庄欣怿，从平台下跳了下去。在下落的时候，庄欣怿看着平台的栏杆上挤满了丧尸，甚至有丧尸被挤了出来。 　　他们两人双双落进河水里，他不会水，本能地抱进了庄皓旸，闭上眼屏住呼吸，将生死都交给了对方。 　　在水里浮浮沉沉一段时间后，突然一股冲力，庄欣怿感觉自己猛地从水里脱了出来，背撞在了地上，他吃疼地睁开了眼—— 　　“哥！！” 　　庄欣怿翻身扑到河边，想伸手去抓庄皓旸。但是河水实在有些急，更何况，庄皓旸此时正被追到河里的丧尸给缠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只能被水冲走。 　　“你走！快走！”在河里吃着水的庄皓旸，在与不断扑向自己的丧尸撕扯的间隙，还不忘对他大喊着，“别管我！” 　　“不、不！” 　　庄欣怿猛地站起来，沿着河追着跑，但他追不上水流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将庄皓旸和不断掉落的丧尸一起冲走，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能看见的，只有河面上拖长的血色痕迹。 　　庄欣怿再也跑不动了，他跪坐在原地，呆愣地看着河面上渐渐变淡的血痕。 　　如果没有他，哥哥完全能够更快地跳下平台，然后从河里上来摆脱丧尸的追击。因为自己拖慢了哥哥的速度，而为了先将自己送上岸，哥哥又迟了一步，才会被丧尸追上。 　　——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害死了哥哥！ 　　他的天，塌了。 　　庄欣怿在噩梦中不断地挣扎着，挣扎着，才终于醒了过来。他迷糊中看见了一旁的庄皓旸，竟以为这才是梦，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醒了，却还记得梦里的事。他此时既狂喜于那只是梦，又担忧于梦会成为现实，可他仍然还想留在哥哥身边。他厌恶着自私的自己，不敢再看庄皓旸，便偏过头盯着窗外。 　　——我不该留下来拖累哥哥，我会害死他的，我应该一个人悄悄离开。 　　——可是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我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就一会儿。 　　心里这两种想法不断交战，他低着头沉默着，焦灼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丝毫没有注意到庄皓旸将车开进了一座无人的小镇。 　　直到越野车突然发出巨响，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这个小镇让他想起之前的噩梦，也让他变得更加不安—— 　　然后，他看见了丧尸。 　　他们弃车逃跑，接着他感到了疲惫和无力，但是他忍住了没有出声。即使是这样，庄皓旸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主动伸手抓着他往前跑。 　　现实的发展越来越像梦中的场景，让庄欣怿心底一阵阵泛寒。 　　——不会的，不会的。那只是梦，这里是现实啊！ 　　他安慰着自己，却在石壁下，看见庄皓旸弯腰伸手的动作停顿了两秒。这两秒对庄皓旸来说很是短暂，但是对他来说，却那么漫长。 　　——被发现了！他的贪生怕死，他的自私无耻，哥哥其实都知道！ 　　庄皓旸只停顿了两秒，接着还是弯腰伸手，准备接应他。他看见了庄皓旸的犹豫，但是也看见了对方的温柔。即使疑心自己，庄皓旸还是伸手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 　　——哥哥还是不忍心吧，可是自己不能再继续自私下去了。 　　庄欣怿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收回了向上伸的手，任自己落回地面。 　　“小怿！你干什么？！” 　　听见庄皓旸惊斥之声，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迅速脱下背包，向上扔给了庄皓旸，将对方砸了个措手不及。 　　“哥，活下去。” 　　庄欣怿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勇敢，这么充满了力量。他举着军锹，转身朝尸潮跑去。 　　——我可不可以想象一下，自己在这一刻不是无能送死的笨蛋，而是英勇献身的英雄？ 　　“庄欣怿！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停下！你回来！” 　　身后远远传来庄皓旸的声音，他很想再看一眼，但是他怕自己会因此失去现在的勇气。他没有回头，摸起胸前的铁哨，咬在嘴里，用力吹响，然后他一头扎进了尸潮里。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哥哥疑心自己，质问他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但是他知道自己擅自恋慕哥哥已经是大错，贪恋在哥哥身边的时光而拖累对方更是错上加错。 　　庄欣怿已经感觉不到身上被丧尸撕咬的疼痛了，他麻木地用最后的力气吹着铁哨。 　　——哥哥，你听得见吗？我喜欢你啊…… 　　在丧尸的攻击下，他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哥哥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了吧。 　　——啊，我是多么自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章完啦。下一章开始就是新篇章了。 　　我在后台看见有一位数字君的留言，但是没有办法回复，前台也没有显示，所以在这里回复。 　　弟弟不会一直这么弱的，人总是多样的嘛，现在还没到他表现的时候呢嘿嘿~ 　　不过，我觉得弟弟其实也不弱吧，虽然表现得爱哭啊无能啊什么的，但性格还算坚韧吧…… 　　中卷·觉醒异变篇 第20章 第二十章 　　“是我杀了他。” 　　庄皓旸对自己那一瞬间的犹疑和停顿下了如此的评判。 　　“晧旸？”身旁的人惊异不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摆摆手，背过身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拜托了……” 　　那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并替他带上了门。 　　庄皓旸在床上呆坐了许久，只要闭上眼，就会看见站在石壁下仰头看着自己的庄欣怿，他瞪大了眼，眼中尽是震惊和绝望。 　　小怿死了。 　　因为他心怀怨恨无法释怀，因为他将幻觉和噩梦与现实混淆，因为他一瞬间的迟疑和绝情，小怿死了，他毫无疑问地是杀人凶手。 　　他是重生到过去的人，因为经历过未来，所以恨着这些背叛者。口口声声说着要报复，不过是为了自保。他是个懦夫，害怕再次被背叛和死亡，却没有勇气正面应对，只会想着凭借已知未来的优势来防备和提前下手。 　　老天也看穿了他的卑鄙，所以才让这一世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失去了预知未来的优势，懦弱的他变得更加胆小和惊疑不定。 　　末世灾难让他与卫程、罗瑞和袁文禄这些人失去了联系，而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庄欣怿，是上一世伤他最深、也是他最害怕被背叛的人，他所有的防备和疑心都用在了这个人身上。 　　疑邻盗斧，无论庄欣怿做什么说什么，在他心里总抹不去背叛者这一标签。是真情还是假意？是真实还是表演？他越猜越疑，越疑越怕，直到他的防备和怀疑逼死了庄欣怿。 　　他真是个卑鄙小人，为了自保竟忍得下心将弟弟推向死亡。 　　就算拿到了对方私下交易和联络的证据又如何？父亲说的话他真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他犯了错，也应该多多包容。 　　——你别想得太极端，和他谈谈，好好劝劝他。 　　他没有做到。 　　表面上他好像包容了庄欣怿的小动作，带着他逃亡，但实际上他却总是想着前世的事，想着背叛的事，轻易被幻觉和噩梦挑起极端的情绪。 　　他是和庄欣怿谈了，但是他都做了什么？他只是一味地质问，没有劝慰，也没有深入地去聆听对方，了解对方。 　　庄欣怿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隐瞒了自己的事是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些事他都没有去考虑，他只记住了上一世的痛苦绝望和仇恨。 　　明明现在已经不是上一世的未来了，自己凭什么认为庄欣怿还是上一世的他？他只不过才做了些小动作，还没有真正伤及自己和父亲，自己却以上一世的认知去苛待这一世的他。 　　可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直到庄欣怿在他的迟疑之下选择只身赴死引开尸潮，那一刻带来的冲击，彻底地改变了他的认识。 　　如果易地而处，他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他会为了谁而义无反顾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这个人疑心自己，防备自己，在伸出援手时甚至会迟疑。 　　或许这个人会是父亲，但无论这个人是谁，他一定对自己非常重要，是重于自己的性命和尊严的人，而绝不可能是自己想要背叛的人。 　　是的，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做出这样选择的庄欣怿，不可能是他一直认为的背叛者。 　　——小怿一定有什么苦衷！一定是自己误解他了！ 　　但是庄欣怿已经死了，他本有机会了解真相，现在却无从探寻。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人已经不在了，他的后悔和歉意，庄欣怿再也感知不到了。 　　庄皓旸慢慢睁开眼，他眼中所见的事物，好像全部变成了灰色，正如他现在被悔意焚烧为灰烬的心。 　　“小怿……”他呢喃着这个名字，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晚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一切都晚了…… 　　~*~ 　　直到日落，庄皓旸才从床上爬下来。 　　他在床上保持同一个姿势呆坐得太久，导致肢体变得麻木迟钝，刚落地时没站稳差点扑倒在地，好在及时伸手撑住了床，扶着床沿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动了动左脚，脚踝处有些疼，好像是从石壁上跳下来时崴到了这只脚。 　　一旦触及那段记忆，心里就开始抽痛，他闭了闭眼，勉强将庄欣怿的背影和哨音从脑海里压下去。然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朝房门处走去。 　　打开卧室的门，庄皓旸就看见了围坐在外面房间的四个人，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全部转身回头看向他，而其中一人立刻起身朝他走来。 　　“晧旸？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在这里看见熟悉的人，让庄皓旸有些意外：“卫程？你怎么在这里？” 　　卫程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说：“是我们将你带到这里来的啊。之前在那间房里，我还跟你说话来着，你没注意到？” 　　庄皓旸摇摇头。 　　直到刚才下床时他才回了神，而之前见了谁，又说了什么话，他一概不记得。 　　卫程连忙说：“没事没事，那你要不要……” 　　庄皓旸看了一圈大概是厅堂的房间，直接打断了卫程：“我的东西呢？” 　　他还记得自己在逃命的时候背着野营背包，从石壁上跳下来的时候还因为背包的重量而朝前摔倒，扭伤了脚。 　　“呃，放在桌子后面。”卫程指了指墙边的长桌，“你要找什么？” 　　“我要回去。”说着，庄皓旸便朝长桌走去。 　　卫程跟着他走，追问道：“回去？回哪里去？” 　　“那个巷口，我要回去找他。” 　　“什么！？”卫程连忙拦住准备弯腰去捡背包的庄皓旸，“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离小镇有多远吗？万一你在路上被丧尸袭击了怎么办？” 　　庄皓旸压下他的手说：“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回去。” 　　“你回去又有什么用，你明明清楚，被那么多丧尸围攻，你弟弟他……” 　　“别说了！”庄皓旸大喝一声，沉默片刻，他还是坚持道，“我要回去。” 　　“晧旸！你怎么……” 　　两人正僵持不下，房间里围观着的三人中，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猛地将手里摆弄的扳手一扔，大声说：“小卫，你别拦他，他想送死让他去！” 　　卫程为难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大汉，在那边坐着的另一位看起来只比卫程稍年长一些的男人连忙说话打圆场：“老唐，我知道你也是好心，说话别这么冲嘛。” 　　“别冲？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回来，他出来一句感谢的话不说，就急着回去送死，你让我别冲？”老唐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就是个暴脾气，不爱听别听！”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开口了：“我就不爱听，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不会说别说。” 　　“你——”老唐气得直瞪眼，但对方是女性，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雨晴你跟着起什么哄……” 　　女子哼了一声，对着劝和的男人说：“你跟我们说什么说呀，你赶紧去劝劝卫程他朋友，他快要拦不住啦！” 　　“哦哦。” 　　男人立刻起身，走到卫程旁边，挡住了庄皓旸的去路。他力气比卫程和庄皓旸都大，一把就将庄皓旸的背包给抢了去。 　　“我说这位朋友——”说着，他转头问卫程，“怎么称呼？” 　　“他姓庄，庄皓旸。” 　　“庄老弟，看样子你比我年轻几岁，你就听大哥我一句劝吧。”男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天黑路远，你一个人去实在危险。我理解你的心情，要真想回去，我们也不拦你，但好歹明天天亮了再走。现在就坐下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才有力气啊。” 　　男人见他沉默不语，又劝道：“就算你今晚能安全回到小镇，这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你怎么找人？你想找人，首先得自己有能力去走去看，你说是不是？” 　　这个男人说的话句句在理，特别是他和卫程不一样，他的话语向庄皓旸表明，他不认为庄欣怿肯定死了，他支持庄皓旸去找人，但只是现在时间不合适。 　　庄皓旸这次听进去了，他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好好好，庄老弟，来，吃点东西。”男人转头对卫程说，“给你朋友找点吃的吧。” 　　“谢了。” 　　卫程说着，轻推着庄皓旸去刚才他们围坐着的矮桌旁，让他在矮凳上坐下，给他拿来了水和干粮。庄皓旸道了声谢，接过食物，食之无味地吃了起来。 　　那个劝说他的男人放好手里的背包，也跟了过来，坐在名为雨晴的女子身边。 　　“庄老弟，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杨凯，是卫程的朋友。”然后他搂着雨晴说，“这是我老婆，舒雨晴。” 　　“去，没领证，谁是你老婆。”舒雨晴说是这么说，但很自然地靠在了杨凯的怀里，然后她瞟了一眼对面沉着脸的唐姓大汉说，“暴脾气，你不自我介绍一下？” 　　“哼。”老唐一甩手，站起来，径直走到另一间房，砰地关上了门。 　　杨凯随即打圆场说：“那啥，老唐就是这样，说话重了些，人不坏。” 　　庄皓旸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之前……谢谢了。” 　　在这些人的劝说之后，他也冷静了下来，有些事他要做，但的确是急不得。他们将他从危险的尸潮外围带到了安全地带，的确是救了他的命。 　　只是，他无法接受庄欣怿的死亡。他因为自己而死，或者说被自己逼死，而自己还好好地活着。 　　——还不如当时追上去，同他一起死了。 　　那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后悔鞭笞着内心，片刻也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能赶出来_(:3」∠)_ 最近的情况是这样的…… 　　要学车，想赶着寒假考完，就得加班加点地练，从今天起就是早上七点半开始练到中午。 　　还要陪麻麻，因为她更年期抑郁，不舒服，陪她去治疗去散心，还得随时陪她说说话摸摸头什么的。 　　所以有时候可能会不能及时赶出来，希望大家能够谅解OTZ 　　看着麻麻那样难受，我也很难受，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那一晚，庄皓旸一夜无眠。 　　只要他闭上眼，就会想起庄欣怿，他没办法睡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直到天亮。他听见门外有动静，便起身整理好衣着，穿上外衣走出门，正对上在矮几旁吃东西的老唐。 　　“你好。”他很普通地和对方打招呼。 　　老唐扫了他一眼：“唐骏伟，修卡车的。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唐。”说着，他捡起几包饼干，扔给了庄皓旸，“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谢谢。” 　　“不用。你谢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好话。”老唐蹲坐在地上，撕开另一包饼干，一点也不留情地说，“你要去送死我干嘛拦着你呢，跟你非亲非故我操那个闲心干什么呢。” 　　庄皓旸现在没有心思跟他人计较，他站在原地安静地吃着饼干。 　　老唐吃完饼干，又揣了一包在兜里，然后顺手扔了一瓶水给庄皓旸。他整理了一下脚边的工具，拎着工具袋站了起来。 　　“我去后院修车了，你走之前来一趟吧。”说完，老唐带着工具袋走出了房门。 　　庄皓旸刚刚吃完饼干，喝完水，杨凯从房间里出来了。 　　“啊，庄老弟，你醒了？”杨凯走到矮几边坐下，看到他手边空掉的包装袋和水瓶，便问，“还是要去吗？” 　　“嗯，要去。” 　　“不跟卫程道个别吗？” 　　“没必要。” 　　对现在的庄皓旸来说，卫程只是冷漠绝情的前男友而已，虽然不知为何突然又对自己这么关照，但是他已经不想再靠近这个人了。 　　“噢……”杨凯挠挠头，又说，“我们在小镇外西边的一处果园，你沿着园外的土路朝东边走就好。” 　　“好，谢谢。” 　　杨凯想了想，问他：“你原来准备往哪里去？” 　　“原来？要去海城。” 　　“海城啊……海城也不错。”杨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和雨晴本来去了避难所，但是待得越久越不安，暴动的时候我们趁机一起逃了出来。逃跑时遇到了卫程，后来又救了老唐。老唐会捣腾车，我们就搞了一辆车想出城。” 　　“出城的路不是封了吗？” 　　“是啊，所以出不去，我们在城里躲了好一段时间。经历了暴动，我们也不敢再去避难所了。后来沐城集体撤退，疏通了道路，我们才跟着出了城。”杨凯回忆着说，“本来想去谷城的，听说沐城的人都撤到那里去了，但是……唉……” 　　杨凯说的话，让庄皓旸想起了他们出城的时的状况。他找到的唯一一条出城的路，是城北的一条高速路，这条路能到的最近的邻省省会是谷城，但与他要去的海城背道而驰。 　　不过想也知道，如果沐城官方要撤退幸存者，并拉起防御线，谷城是最优的选择。因为谷城是西南几省的军区中心，有大量的军队。而南方的海城，也是军区中心，也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但是和想要去寻找父亲的庄皓旸不同，杨凯卫程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去海城，他们想要自保，去谷城是最合适的，现在却出现在了方向相反的这里。 　　“但是怎么了？”庄皓旸问。 　　杨凯唏嘘道：“地震啊。平日里哪里觉得地震是一回事哦，摊上了才知道。去谷城的路塌了，我们只能折返。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干脆去海边算了，总比困死在内陆要好。” 　　说着，杨凯拍了拍庄皓旸的肩：“你要是今天之内能回来，明天跟我们一起去海城吧，人多些也好互相照应。” 　　“你们今天不走？”庄皓旸不相信这个才认识的人会专门留下来等他。 　　“想走也走不了啊，车坏了。”杨凯说，“老唐倒是能修，但是没有零配件，我们只好大老远跑地到小镇上去找。昨天修了一天没搞定，老唐说今天应该能成。” 　　最后，杨凯说：“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庄皓旸点头回了一个“好”字。 　　之后他检查了一下长桌旁自己的背包，背包顶部还好好地绑着他那把军锹，军刀也还在。他背上背包，走出屋子，想起之前老唐跟他说的话，便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停着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被千斤顶撑了起来，老唐正躺在车底，拿着工具捣腾着。庄皓旸走过去，拍了拍车身。 　　“老唐，我要走了。” 　　“等我出来。” 　　老唐的声音从车底传来，不一会儿，他从车底钻了出来，一身油污。 　　“你过来。”老唐对他招招手，带着他往屋子另一侧走，“这有一辆单车，你骑着去，快一些。要是走路，得走上好几个小时。” 　　庄皓旸看着那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昨天，你们怎么带我过来的？” 　　老唐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怎么带？我背了你一路，谁知道竟然白挨累了！” 　　庄皓旸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这两天……多谢你了。但我还是得去。” 　　“滚滚滚。”老唐连啐三声，然后头也不会地回了后院。 　　庄皓旸扶起墙边这辆躺在地上的自行车，推上了院外的土路。 　　~*~ 　　庄皓旸再次来到了这个小镇。 　　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但是昨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庄皓旸清楚地记得他们进入小镇的方位，车子行驶的路线，发动机损坏的地点，弃车逃跑的路线。 　　他骑着自行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尽头是石壁的巷子口。 　　太奇怪了，不说前往小镇的路上没有丧尸，就连昨天还爆发了尸潮的小镇，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非是因为今天没有巨响之类的异动，所以不知藏匿在哪里的丧尸群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到来？ 　　也好，这样他就能够心无旁骛地寻找庄欣怿了。 　　无论庄欣怿是死是活，庄皓旸都不愿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小镇。 　　若庄欣怿死了，就将他带回沐城，安葬在继母的墓旁；若他活着，无论是怎么地活着，庄皓旸会带着他去找父亲，这回他绝不会再先放手。 　　庄皓旸将自行车一放，根据记忆中最后所见那幕，朝着昨天哨音响起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查看着四周，寻找任何与庄欣怿有关的痕迹。 　　他走过两个路口，便看见前方地上躺着一只铁哨。他快步跑过去将铁哨捡起来，这只和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是庄欣怿的。 　　庄皓旸看着铁哨上干涸的血迹，压抑许久的疼痛再次在胸口翻腾。 　　“小怿……” 　　他四下张望，更是跑动起来四处查看，却看不到其他任何与庄欣怿有关的痕迹。没有人，没有丧尸，没有尸体，连衣物的碎片都没有，整个小镇的街道干净得实在诡异。 　　最后他跑到小巷尽头石壁上的平台处，找到了另一件东西，那是庄欣怿转身之前扔向他、后来又被他扔在地上的背包。这个背包里都是他昨天梦醒后亲手整理的东西，里面有什么他都清楚，说是庄欣怿的，不如说是他给庄欣怿准备的。 　　庄皓旸打开背包，拿出里面的一套用来换的衣服，也只有这个还算是庄欣怿自己的东西。然后他将衣服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小怿！小怿！庄欣怿！” 　　庄皓旸在小镇里疯狂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喊。 　　没有见到庄欣怿的尸骸，也就是说他很可能还活着，哪怕是死后复活，他也还活着。 　　可是，他在小镇里来回奔跑呐喊，也没有一点回应。整个小镇寂静地可怕，昨天还来势汹汹的尸潮，此时一点踪迹也没用，而庄欣怿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庄皓旸在这个空荡荡的小镇里徘徊着，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老天简直太能戳中他的软肋，给他设下重重困境。他重生一世，老天就让未来大变；他想带走庄欣怿，老天就让庄欣怿彻底消失。 　　除了这个染血的铁哨，找遍整个小镇，竟找不到一点有关庄欣怿的痕迹。 　　——这是老天给他惩罚吗？因为他是软弱和绝情？ 　　他又回到了发现铁哨的地方，茫然地看着这方寸之地，突然心里抽痛一下。 　　——难道、难道这是小怿的意思？他不愿意再见到自己，所以干脆消失掉？再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死了连尸骨也不想留下？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庄皓旸几乎站不住脚，他踉跄着跌坐在地。 　　“是吗？小怿，你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呢喃自语着，他举起手中紧握着的铁哨，暗红色的血迹如此刺目，刺得他眼睛生疼。 　　“小怿，小怿……对不起，对不起……” 　　他能说什么呢？现在就连道歉的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是他用上一世的背叛标签给庄欣怿判罪，是他相信那些证据而不理会庄欣怿否认的话，是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犹豫着放了手。 　　——哥哥和爸爸会不会也不见了…… 　　——不会。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吗？我陪着你。我们都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哥哥，如果，我又生病的话，你和爸爸会讨厌我吗？ 　　——不会的。爸爸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讨厌你呢？” 　　——嗯……那哥哥呢？ 　　——我也不会。你是我弟弟呀，当哥哥的怎么会讨厌弟弟呢？”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没有恪守诺言，他放了手，彻底弄丢了弟弟，再也找不回来了……。 　　悲伤至极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庄皓旸就像一个孩子似的，死死抱着那个铁哨，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赶上_(:3」∠)_ 　　看得人变多了，好开心！ 　　谢谢看下来的各位！谢谢留言的各位！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庄皓旸骑着自行车回到果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将自行车放在墙边，推门进了屋，屋里四个人一齐抬头看他。 　　卫程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晧旸，你回来了！” 　　“真是命大。”老唐说了一句，就转回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庄皓旸应了一声，边往里走边将背包脱下来。他将背包放到地上，绕过看着他的卫程，在杨凯边上拉过来一个矮凳，坐了下去。 　　卫程尴尬地笑了一下，又坐回了原位。 　　“那个，庄老弟，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急着打圆场的杨凯连忙从桌上找了块面包，递给了庄皓旸，然后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庄皓旸摇摇头，“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丧尸，小镇里也是，平静得很诡异。” 　　“那……”杨凯犹豫着，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那你……” 　　庄皓旸才咬了一口面包，被杨凯这么一问，刻意不去回想的事情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勉强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摇摇头，手里剩下的食物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没找到，那里什么也没有……”他神情恍惚地说，“像是消失了一样……” 　　“庄老弟……” 　　“晧旸……” 　　看见庄皓旸一副失了神的样子，杨凯、卫程和舒雨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了难色。 　　“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一样。”老唐猛地将手里的水瓶往桌上一放，发出砰地一声，他向来大嗓门，此时也没想压着声音，他大声说，“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老话没听过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着尸体人肯定还活着，你叽歪个屁！草！” 　　这一回，倒是没人再计较老唐的粗言粗语，就连舒雨晴也附和道：“是啊，庒老弟，老唐不会说话，但道理没错。既然没找到，肯定还活着……那个，那个……”她想不出接下来要说什么，便用手肘撞了撞杨凯，“阿凯你也说两句。” 　　杨凯瞪了瞪眼，突然想起来庄皓旸走之前跟他说的寥寥几句话，他灵光一闪，说：“庄老弟，你不是说你原来打算去海城的吗？昨天我们将你带走了，或许是那个——” 　　说着杨凯看了一眼卫程，对方做了一个弟弟的口型，他接着说：“你弟弟后来在小镇上没找到你，自己先离开去海城了？” 　　卫程也及时帮腔道：“是啊，晧旸。要真是出事了，不可能什么也找不到吧？杨凯说得没错，说不定他自己去海城了呢。” 　　人总是想要希望，庄皓旸也不例外。 　　他在小镇上里找不到庄欣怿，一个人越想越绝望，几乎失了魂。他仿佛梦游一般地，骑着车回到了这里，却在这几人三言两语下又燃起了希望。 　　“小怿他……还活着？”庄皓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几人。 　　卫程连忙点头：“很有可能。你别放弃啊。” 　　庄皓旸盯着他的脸看，疑惑地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就在卫程语塞不已的时候，老唐又开口了：“哎你这个人，说姓庄还真跟个木桩子一样。之前你还没去小镇，我们怎么知道小镇上死活找不到人？我只知道那里有尸潮，我以为你弟弟他肯定活不下来，你要回去也得死在那里。谁他妈知道你竟然能回来？谁他妈知道小镇上连具尸体也没有？” 　　庄皓旸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老唐还不满足，他继续说：“你说你烦不烦人？我就一句话，没见到尸体，人肯定活着。你要是还在这里磨叽，哼，我看急着找死的是你！” 　　“老唐你——”舒雨晴抄起一个空袋子就朝老唐扔了过去，“说完了就闭嘴，没完没了了你还。” 　　杨凯一时没拦住，只好拉着舒雨晴，自己给老唐点头赔笑。 　　“我不跟弱女子计较！”老唐说着，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回去困觉！车我已经给你们修好了，明天都给我早点起，赶紧上路！” 　　撂下话，老唐重重地踏着步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猛地甩上了门。这声关门的声响惊醒了仿佛在梦游的庄皓旸，他的眼中有了亮色，那是希望的光芒。 　　庄皓旸转头对杨凯说：“杨大哥，你们说得对，他肯定还活着。我明天跟你们一起走，去海城！” 　　“好好好。来，吃饱了才好休息。”杨凯赶紧招呼他吃东西。 　　~*~ 　　前一晚一直没睡的庄皓旸，终于睡了一个囵吞觉，天色刚刚擦亮他就睡醒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也没有再做噩梦，醒来时身体都有点发软。 　　庄皓旸躺在床上，睁眼后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伸手摸向胸前，抓住了一只铁哨。这只铁哨上有血迹，正是庄欣怿掉落在小镇里的那只。 　　“早上好，小怿。”他说。 　　他将自己的铁哨收了起来，换上了庄欣怿的这一只，上面的血迹他也没有去洗。这是庄欣怿随身携带的东西，血迹也是属于他的，拿在手里，就好像能够感受到他。 　　从床上起来，庄皓旸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走了出去。和昨天一样，厅堂里只有老唐一个人。 　　“老唐，早。” 　　老唐正在吃东西，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庄皓旸，咽下口中的食物说：“哦，不错，你比他们起得都早。” 　　庄皓旸走过去，随手从矮几上拿了包吃的，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会开车吗？”老唐随口一问。 　　“会。” 　　“待会儿你开车吧。我只管修车，之前是杨凯和卫程那俩小子轮流开车，正好你来了，你来，让他俩歇一天。” 　　“好。” 　　老唐扫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只回一个字，寡言少语的，这态度不端正，便说：“你别不乐意，新来的就得多干活。” 　　“知道。” 　　“哎你——”老唐瞪着眼，跺了跺脚，“油盐不进。” 　　正说着，旁边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舒雨晴和杨凯一起走了出来，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老唐又生气了。舒雨晴给杨凯使了个眼色，杨凯连忙拉着老唐去角落堆着补给品的地方。 　　“老唐，走走走，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 　　“哎，你不先吃点东西？” 　　“上车吃，上车吃。” 　　舒雨晴在庄皓旸对面坐了下来，也不跟他搭话，自顾自地开始吃东西。没一会儿，卫程也开门出来了。 　　“早上好。” 　　卫程先是跟舒雨晴打了招呼，然后也在矮几旁坐了下来，随便拿了一包食物吃了两口，很自然地跟庄皓旸说话。 　　“晧旸，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 　　“啊，是吗。”卫程看了看对面的舒雨晴，压低了声音问他：“喂……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庄皓旸放下手里吃干净的食物包装袋，拍了拍手。 　　“没有。”他顿了顿，又说，“嗓子疼。” 　　他昨天在小镇上大喊大叫了一天，当时不觉得，今天起来后才发现，用嗓过度，说话就嗓子发紧干疼，他只好惜字如金。 　　还有他的左脚，之前只是崴到了一点，因为昨天在小镇里不管不顾地狂跑，今早起来已经红肿了起来，下地后抽着疼。只是他刚才走得极慢，低着头的老唐并没有发现异样。 　　舒雨晴倒是听见了他说嗓子疼，立刻大声说：“庄老弟，你嗓子疼啊？怎么不早说，老唐那里刚好有润喉糖。”说着，她扭头冲老唐喊，“暴脾气，你的润喉糖呢？” 　　老唐将舒雨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误会庄皓旸了，但仍是犟着说：“让他自己来拿！” 　　“你这个人——” 　　舒雨晴的话音才落，庄皓旸就站了起来，自己慢慢朝老唐那里挪过去。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他的脚有问题了。 　　“晧旸，你的脚怎么了？” 　　庄皓旸低头看了眼左脚，压着嗓子说：“肿了。” 　　“脚肿了怎么不说？”老唐突然又爆了，他指着庄皓旸说，“刚才我让你开车你怎么不说，啊？你想害死我们不成？” 　　庄皓旸无奈地指了指嗓子。 　　“不是，你刚才答应什么！？” 　　眼见着老唐又开始闹脾气，舒雨晴连忙打断老唐：“哎，我说老唐，人嗓子疼你还让人说什么？赶紧拿润喉糖。” 　　杨凯连忙将老唐拉回去，口里直说：“我来拿，我来拿。老唐你收拾东西吧。” 　　“晧旸你赶紧坐着，别让脚伤得厉害了。”卫程也连忙将庄皓旸拉回去，让他坐着。 　　正在他们吵吵闹闹地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舒雨晴，她下意识地就摆出防卫姿势，一个直拳挥出去，将走过她面前的杨凯打得惨叫一声。 　　“哎哟疼疼疼……雨晴你……” 　　“啊啊阿凯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揉揉啊~” 　　“你俩吵什么吵，不就打雷嘛！” 　　老唐正说着，又传来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的雷响，一连响了好几十声，才慢慢消停下来。 　　“真是奇了怪了。”老唐走到一旁的窗边，往外看了看，嘴里念叨着，“这大晴天的，也不像是要下雨啊。” 　　杨凯抱着自己被打中的侧腰，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说不定是哪位得道高人在渡劫呢。” 　　“得道高人？”老唐嗤笑一声，“真有得道高人，这种时候还顾着自己渡劫飞升，不舍得耗费法力击退丧尸，算什么得道！” 　　“好了好了，老唐，我不过就开个玩笑，哪里真有什么得道高人。”杨凯无奈地说，“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还得赶路呢。” 　　“哼。”老唐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继续搬东西。 　　庄皓旸这个口不能言、脚不能动的病号，只能坐在原位，看一会儿忙碌的其他人，又看一会儿窗外的蓝天白云。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刚才的雷声和骚动根本就没往他心里去。 　　——小怿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自己到海城之后，能找到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10号这天又没赶上，因为粑粑不在家，麻麻难受需要人陪她说话_(:3」∠)_ 　　所以存稿到11号了，这样以后每天抓紧写第二天的，应该能保证连更吧QAQ 　　本来想让小怿这章出场的，又没成，我错了……下一章一定出场！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收拾好东西之后，一行人就开车上路了。杨凯开车，他女友舒雨晴就坐在副驾驶座上，卫程和老唐坐在中间两个座位上，庄皓旸则跟一堆补给品待在最后一排。 　　从果园离开后，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晴空惊雷，但一路都是晴天，这异常的天气状况让人着实有些不安，杨凯开车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些。 　　车子行驶到半山腰，一个大转弯过后，入眼就是一堆泥石堵在前路上，杨凯立刻急刹车，及时在泥石堆前停了下来，一车的人都在惯性下往前扑了一扑。 　　“背时！”杨凯砸了一下方向盘。 　　好不容易走上了正经的公路，谁知道这条山路上到一半竟出现这种事。或许是地震，或许是暴雨，山侧的泥土松动，才滚落了这么一堆泥石，正好堵住了去路。 　　“阿凯，怎么办？”舒雨晴问。 　　“还能怎么办。”老唐的大嗓门响起，“都下车，咱们铲出一条路来。” 　　虽然堵了路，车子过不去，不过这堆泥石也不是很多，人多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路清理出来。 　　“好，老唐，我跟杨哥和你一起去。”卫程说着拉开了侧门，“舒姐和晧旸就在车上等着吧。” 　　老唐闻言皱眉问道：“哎怎么他们就不去？” 　　卫程无奈地说：“体力活不好让女士来吧。晧旸的脚还伤着。” 　　“谁说我不行？”舒雨晴捞起袖子，也打开了车门，“我也去，别小看我。” 　　杨凯连忙追出去：“哎哟雨晴你……”一见女友又摆出了准备挥拳的姿势，他连忙改口，“好好你也来，别老打我成吗？” 　　看着卫程他们下了车，庄皓旸也起身准备下车：“我也……” 　　“行了你别添乱。”老唐伸手将他给压了回去，“我忘了你脚不行。看你这样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坐车里望风。”但他却没有拦着舒雨晴，大概是心里不觉得性别有什么关系。 　　庄皓旸动了动脚，觉得自己确实不能成为劳力，就听了老唐的话，拉下车窗，留意着四周的情况。车外，杨凯几人拿着从后备箱找出的铲子，开始将泥石堆铲到一边去。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 　　庄皓旸不由得抬头看天，只看见蓝天白云和太阳，却一直不见雷电闪过。 　　这雷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在车外频繁的铲泥石的作业声和偶尔炸响的惊雷声中，庄皓旸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声响，好像是狗类在遇敌时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咕噜声，数量还不少。 　　仔细听了一会儿，这个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他忍不住扶着椅子下了车，慢慢挪到转弯处去看，谁知道竟让他看见不得了的场面。 　　绕过转弯处，他们过来的这条山路上，竟有一群品种各异的大型犬，有些品种叫不出名字，但是庄皓旸不难看出，就连那些平时称得上温驯的金毛等品种，此时也像是野狼一般，发出攻击性的低吼，更别说其他本来就野性难驯的品种了。 　　这山路上会出现这些家养品种的狗，很可能是附近有狗类育种繁殖场或者交易场，灾难后无人看管和喂食便跑了出来，自谋生路。 　　庄皓旸注意到了，这些狗身上沾着血迹，有些身上不仅有伤，甚至皮毛都脱落了，但仍然行动无碍，而眼睛里更有绿色的幽光，这些特征和丧尸很像，它们就像是狗类中的丧尸。而这些狗正一边在喉咙中低吼着，一边朝着他这里前进。 　　或许，正因为它们是家养品种，在繁殖场和人类接触过多，所以也染上了丧尸病毒？人类丧尸会攻击活人，这些狗类丧尸也是来攻击人类的吗？ 　　眼见着它们越来越逼近，庄皓旸立刻返身回去。他左脚还伤着，嗓子也还干疼着，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尽力快步往车旁跑，边跑边用力喊。 　　“快上车！下面有群疯狗！” 　　正在铲泥石的几人没有听清，他们都停下了手，转身看向庄皓旸。 　　老唐大喊道：“什么？” 　　“上车！下面有群疯狗！” 　　他再喊了一遍，这下所有人都听清了，看他着急的样子，也顾不上问太多，先听他的都跑回了车，匆忙地挤上了车。 　　老唐最后上的车，他才上来，车门都还没关，那些狗已经从转弯处跑了过来，比起庄皓旸刚才看见的还要疯狂而充满攻击性，几乎是全力朝他们这边冲刺。 　　“草！这是什么！？”老唐惊喊一声，立刻关上车门，“这是狼还是狗？！” 　　“狗。”庄皓旸吃力地说，“我怀疑，它们，变丧尸了。” 　　“狗也会？！”卫程瞪大了眼睛看着车尾后方逐渐靠近的狗群，“它们……打不碎车窗吧？” 　　杨凯从后视镜里看着车后的狗群，咽了咽口水：“不知道……” 　　“走走走，赶紧调头，冲下去！”老唐着急地拍着杨凯的座椅，“别等着它们扑上来！万一它们能打碎车窗怎么办！” 　　“是！” 　　杨凯立刻启动车，可是他因为太着急，拉开手刹后，离合器放得太快，车子直接熄火。本来这车就是停在上山的路上，这里是个上坡路，这下猛地往后溜。下面没多远又是个大转弯，他更着急了，手忙脚乱地将车刹住，他们已经被狗群包围了。 　　这群似乎已经变成丧尸了的狗，将商务车团团围住，更有仗着大型狗身高优势的，直接往车上扑，有的趴在了前盖上挡住了车前玻璃，有的将车外的后视镜都给扑得折了回去，自个儿则紧紧扒在了车身上，整辆车都被丧尸狗群给盖住了。 　　“日！屁都看不见！” 　　杨凯也开始出口成脏了，这场面让人惊慌着急，可狗群挤在车窗上，他看不到车外的状况，所以根本不敢动一下车。 　　这里不像是平地，随意冲撞几下，就能将狗甩掉就能冲出去。现在他们在上坡的上路上，直行前有泥石堆堵路，倒退后有大转弯，左侧是陡峭的山壁，右侧是悬崖，稍有不慎就要出大事。 　　“阿凯，你想想办法！”舒雨晴被旁边车窗上不停撞击的丧尸狗给吓得厉害，她扯着杨凯的手臂，着急地说。 　　“我、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杨凯比她还着急，实在没有办法的他拼命按着喇叭。 　　若是正常的狗，还可能会被喇叭声吓一跳从而离开车子，但这些丧尸狗连自己受伤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怎么会被这不痛不痒的声音给驱赶走。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庄皓旸一直按着腰间的军刀，另一手也抽出了背包里的军锹，随时准备和这些狗战斗。车里其他人也紧握着刚才挖泥石的铲子，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车窗上的狗。 　　如果这些狗真的能撞破车窗玻璃，那么也只有不停地将它们打出去了，只要在能看见车外情况并开车撤离之前不被咬到，那么他们就胜利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时间变得异常缓慢，车外狗群的嚎叫声和偶尔炸响的惊雷声像是激烈战斗的前奏曲，听在耳里让人不由得心跳加快，仿若擂鼓。 　　突然，车外出现了异响。 　　声似“滋啦”的电流声和“噼里啪啦”的电击声，伴随着狗群狂吠的“汪”声和惨叫的 “嗷呜”声，已经钝物重击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些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车外的情形似乎混乱不堪。不一会儿，一部分扑在车上的丧尸狗从车窗上掉了下去，这让车里的人能稍微看见外面的情形。 　　他们一直不知道车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便争相从车窗外的缺口中看了过去。 　　比丧尸狗群的出现更让人惊讶的一幕正在车外上演，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和牛仔裤的男人，竟然没有拿任何武器，赤手空拳地和车外的野狗搏斗。 　　不，也不是说没有任何武器，他们在车里看得不是很清楚，虽然没有看见男人手里有拿东西，但确实地看见了男人的手在挥向丧尸狗时，那一小块空间里出现了亮白蓝色的电流。 　　这个男人次次都将手挥向丧尸狗的头部，每次挥过去都会突然出现电流，数股电流击中丧尸狗的头部，一下子就让丧尸狗失去了行动能力，摔落在地后就不再动弹。 　　他一次次地击倒丧尸狗，原本扑在车上的丧尸狗也注意到了来自他的威胁，一个个地从车上直接扑向他，又被他挥手间发出的电流击中，倒在他脚下。 　　“这、这是什么鬼。”老唐看得眼睛都瞪圆了。 　　“电……雷！这是得道高人！”卫程突然说，“天啊，杨哥你还真说中了！” 　　“啊？啊？”杨凯仿佛还在梦里一般。 　　倒是舒雨晴连连点头，附和道：“是高人！高人来救我们了！” 　　神秘男人虽然总是一击毙命，但是他的速度并不快，越来越多的丧尸狗朝他扑去，慢慢地也有丧尸狗扑到他身上，但是他好像并不害怕被这些丧尸狗抓咬。 　　被丧尸狗抓咬后，并没有看见他的衣服上染上血，而且他好像并没有感到疼痛，像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地，更像拍走一只苍蝇一样挥手电击掉身上的丧尸狗。 　　——这个人、这个人！ 　　庄皓旸几乎快要扑倒车后的玻璃窗上去了，他死死盯着那个戴着兜帽遮着脸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眼见的这一切。 　　即使看不清脸，可是这个人的身形他太熟悉了，像极了他十多年来看着长大的那个人。 　　——小怿……小怿！是你吗？ 　　庄皓旸下意识地抓住了胸口的铁哨。 　　——你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终于出场了_(:3」∠)_ 　　虽然和我最初设想的有点变化……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神秘男人在击倒了十多只丧尸狗之后，成功地将狗群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对着车里看得目瞪口呆的人猛地从右往左横向挥了两下右手。 　　“这……高人什么意思？”舒雨晴疑惑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庄皓旸觉得自己好像能读懂对方的手势，他压着泛疼的嗓子说：“他让、我们、走。” 　　“啊，是是！杨凯！现在看得见了，赶紧走！”老唐说着，猛地拍了下驾驶座椅。 　　“好！” 　　杨凯转回头，深吸一口，告诫自己再不能出错了。踩刹车离合器、挂档、点火、拉手刹、慢慢松脚，一气呵成。 　　感觉到车子在动，盯着孤身与丧尸狗群战斗的庄皓旸一震，立刻转身要往车门处走。 　　“晧旸你干什么？”卫程惊道。 　　老唐也伸手拦下准备去开车门的他，怒斥道：“妈的你不要命了！？” 　　“我、要去、找他。”庄皓旸用力挤出这一句话。 　　“草！你又发什么疯！回去！” 　　老唐仗着力气大，伸手一把就将他推回后座，自己也挤了过去，堵在他面前，让他没法去车门前乱来。 　　此时杨凯已经调好方向，正准备下山，庄皓旸着急地看了看车头侧前方站着的那个人，用力去推老唐：“让、我、去。” 　　“不让！你消停点！草！” 　　卫程也跟着劝：“晧旸，你别着急，有事等咱们脱险了再说啊。” 　　“小怿、他是、小怿。”庄皓旸说着，更用力地去推老唐，可老唐岿然不动，他急得额头都出了层薄汗。 　　“你弟弟？” 　　卫程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车后，但是车已经转过了那个大转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 　　庄皓旸实在是推不开老唐，他转身去开另一边的车窗，察觉到他的行为意图，老唐立刻将他整个人压住，按在了椅子上，不让他乱动。 　　老唐被他气急了，反而笑了起来：“木桩子你可真行啊，动不动就要去找死，干脆我在这里弄死你算了。” 　　“别别别，老唐你消消气。”卫程连忙去拦老唐，“我来劝他。” 　　卫程想了想，对庄皓旸说，“晧旸，你先别急。你也看见了，那个人有能力对付那些狗，可你不是啊。要是你跑去了，他反而还得顾忌着你。” 　　老唐跟着补了一句：“可不是，到时候所有人都得被你害死！麻烦精！” 　　前座的舒雨晴转身朝老唐扔了一个空水瓶：“老唐你少说几句不行？！” 　　老唐瞪着舒雨晴，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就真的闭嘴不说话了。 　　虽说老唐话说得难听，但正说到点子上了。 　　因为看见身形像极了庄欣怿便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庄皓旸，被老唐这么一骂，将卫程的一番话听了进去。他没有能力对抗那么多的丧尸狗，如果他真的去了小怿身边，一定会拖对方后腿，还可能会害了这些人。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而害死任何人了。 　　“抱歉。”庄皓旸说着，脱力地坐回了椅子上。 　　——但是，错过了这一次，还有机会再见到小怿吗？ 　　见庄皓旸神情颓丧，卫程叹口气，又劝道：“晧旸，先不说那人是不是你弟弟，就算真是你弟弟，也不急着这一时。他既然活着，肯定会来找你，总有一天能再见的。” 　　“你不知道……” 　　庄皓旸捂住了脸，因为害怕无法再见而心里一阵阵发慌。 　　卫程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和庄欣怿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是他将庄欣怿逼上送死的路，他们只知道庄欣怿是他弟弟，为了他才冲向尸潮，所以才会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愿意相信庄欣怿还活着，也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庄欣怿，可是他害怕，害怕庄欣怿对自己这个绝情的哥哥失望至极而避而不见。 　　——小怿还愿意再见到他吗？ 　　——他不知道。 　　杨凯将车开下了山，再次开回了那个果园。他们打算今天先修整一番，观察清楚情况，研究一下有没有别的路可走，明天再上路。 　　从车上下来回到屋里后，杨凯拿出地图摆在桌面上，与卫程和舒雨晴一起讨论明天前进的路线。老唐只管修车，回来后连屋门都没进，直接拿起工具就在后院检查起车辆的情况。 　　庄皓旸跟着杨凯他们回了屋，给自己的左脚上了药，又含了两颗润喉糖。杨凯他们讨论得火热，但他却没有参与讨论的心情，心中烦闷无比，他慢慢踱步朝屋门口走去。 　　卫程注意到他的动向，扬声问道：“晧旸，你要去哪？” 　　“后院。”庄皓旸说，“闷。” 　　“哦，好，你注意点脚。” 　　“嗯。” 　　他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出门，去了后院。他背靠着房屋的墙壁，看老唐在车前捣鼓。 　　老唐被他看得心烦，抬头就是一瞪眼：“看什么看！” 　　“……”庄皓旸因为嗓子疼，不太想说话，何况这种挑衅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老唐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无聊，便说：“算了，跟你这个疯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完，老唐又低头捣鼓车，一边动手一边在嘴里念叨。 　　“你说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过的太顺风顺水了，从小就被父母惯着吧，自私惯了，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既然跟我们一路，好歹你也得考虑下其他人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丧尸袭击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们能活下来多不容易，难道不该保命要紧？你倒好，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你说你作不作！” 　　“作。” 　　“说你别还不乐意……嗯？”老唐突然觉得不对劲，他顿了顿，抬头看庄皓旸，“等等，你刚才说啥？” 　　庄皓旸再次说：“我作。” 　　老唐看着他，闭了闭眼，又看着他：“嘿，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哈。你知道你还作？故意给别人添堵挺好玩儿？” 　　“不是。”庄皓旸摇摇头，现在含着润喉糖，嗓子之前好了点，他慢慢地说，“因为我太懦弱。” 　　“哟嚯，这还损自己上瘾了。”老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到他旁边，掏出烟来叼自己嘴里点上，“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唐这个人其实挺好心，就是脾气有些爆，说话也不知道给人留情面。但就这样让，莫名地让人想跟他倾诉下，说得难听些，就是找骂。 　　庄皓旸想了想，便说：“丧尸爆发之前，我怀疑我弟要害我跟我爸，找到了一些……嗯，他有异心的证据，所以我一直防着他。那天我们要翻一堵墙，我先上去，本该伸手拉他一把，但是，我犹豫了一下……” 　　他说不下去了，但是老唐早就知道后面的事情了。他听卫程说的是那天庄皓旸想往尸潮里冲，是因为他弟弟为了引开丧尸自己冲进了尸潮里。当时他还觉得这俩兄弟真是情深，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呃……我说，你能确定你弟真会害你？” 　　“刚开始我很确定，后来——我也糊涂了。”庄皓旸想着从庄家离开后和庄欣怿相处的一幕幕，最后又想起庄欣怿转身的背影，他不由得伸手握住胸口的哨子，“现在我觉得是我想错了。” 　　老唐被他绕糊涂了，直说：“嘿，你这人还真是，作！” 　　“是啊，我作，所以我害死了小怿……” 　　“所以你就想着找死，殉情？” 　　庄皓旸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他不管不顾的行动也真是找死，更别说他也曾有过不如随小怿去了的念头。想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只是……想找回他。” 　　“哦。”老唐点点头，抽口烟，又问，“找回来干嘛？求他原谅？” 　　——原谅？是想让他原谅自己吗？ 　　其实他之前没有想过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他只是想要回到小镇出事之前的状态，庄欣怿跟在他身边，他们一起去海城。或许他还想弄清楚，之前自己认定的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现在老唐提起，他扪心自问了一番，说不定他也有这样的想法。能够原谅他，是庄欣怿愿意再见他的前提，不是吗？ 　　“可能吧……”他说。 　　老唐将烟吐出来，说：“好吧，就算那个人真是你弟弟。可是他要是不想原谅你呢？死活也不愿意再跟你和好呢？你怎么办？” 　　这一下就戳到了庄皓旸的痛处，他说：“不知道，我不敢想……我一直害怕，怕他不愿意见我，躲着我……” 　　“怂！”老唐猛地捶了他一下，“你还是不是男人！站着挨打，怕个锤子！想被原谅？你的诚意呢？做错了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你以为天下皆你妈啊！” 　　老唐这一手没轻重，庄皓旸有些吃痛。他揉着手臂，仔细想着老唐的话，又被老唐捶了一下。 　　“……” 　　“草！桩子！你看那是什么玩意儿？” 　　庄皓旸闻声看去，只见后院连着的果园里的树干之间闪过一个人影，隐约好像看见是黑色的上衣和牛仔裤。 　　——小怿！？ 　　“好像是……草！他跑了！桩子你快追！” 　　老唐说着，看见冲出去的庄皓旸跑得十分别扭，猛然想起他的脚受了伤，于是自个儿也跑了起来。他身强体壮，又没受伤，一下子就超过了庄皓旸。 　　“我先去！你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跟高中同学吃过饭回家，发现拔拔不在家，麻麻好像不舒服，九点多我就陪她睡觉去了。 　　早上学完车，吃了中饭又和她去做了艾灸，下午回来没来得及赶出来，又变隔日了_(:3」∠)_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老唐的速度比庄皓旸快些，不一会儿就追得没影了。庄皓旸在后面着歪着脚跑，隐约还能听见远处的电流声。他希望老唐将那人拦下，又担心老唐会因此受伤，着急不已。 　　“你站住！” 　　“哎哟！娘的！” 　　远远传来老唐的喊声，庄皓旸顺着声音追过去，却只追上了扶着树干休息的老唐。 　　老唐一见到他，就大声抱怨道：“桩子！那家伙他电我！” 　　庄皓旸朝四周望了望，实在是看不到那人的踪迹，他只好放弃追人的想法，朝老唐走去。 　　“怎么样？”他嗓子还有点疼，说话速度一直很慢，“没伤着吧？” 　　“哎你这次表现倒不错，知道关心我死活啦？” 　　“……” 　　老唐摆了摆手说：“没啥大事。刚才那人回身挥了一下手，我还没看清呢，就觉得腿上一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还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树。” 　　说着，老唐试着动了动脚，又说：“现在腿还能动，也不怎么疼，应该没事吧。” 　　“我扶你回去？” 　　“得了吧，你的脚还不如我呢。”老唐撑着树干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太可惜了，我都快抓到他的肩了。要不是他会放电，我肯定追上他了！” 　　“谢了。”庄皓旸说着，有些遗憾地望了一眼更远处的果林。 　　“不过他转身时我看到他的脸了，虽然就一眼，也够啦。”老唐拍了拍他的肩，“你有你弟的照片嘛，给我看看我就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了。” 　　照片？庄皓旸回想了一下，带出来的东西都是必备品，并没有照片。他当时带出了手机，里面有不少照片，但是后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后，就放在背包里再没动过。 　　“手机里有，但是没电了。” 　　丧尸爆发之后，各处的电源几乎都已经中断供给了，找不到充电的地方，也就没法开机。 　　老唐啧了一声：“你傻了吧？车载充电器你没用过？回去你拿来给我！”说完，他便推着庄皓旸往回走。 　　“……” 　　庄皓旸开的那辆越野车上没有，当时出来匆忙也没想到要拿一个，这又不是商务车的标配部件，他哪里知道老唐他们的车上会有。 　　现在两人的脚都不太好使劲，正好一起慢慢走回去。他们走得不算久，杨凯卫程还在屋里讨论，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开过。 　　庄皓旸回屋拿自己的手机时，还听见杨凯和卫程在争论还要不要走今天那条路——想绕过那片山，走这条山路是最近的。他也没有多逗留，直接拿着手机去了后院。 　　老唐给他的手机连上车载充电器，两人在车里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庄皓旸开了机，找到了最近的和庄欣怿的合照，递给老唐看。 　　“嗯，跟照片很像！”老唐点着头说。 　　“……很像？” 　　“样子差不多，但是那个人更白，怎么说，没有血色的那种。”老唐回忆道，“一回头还真吓我一跳。” 　　“他生来有头疾。”庄皓旸拿回手机，看着上面的照片说，“前几天才发病，又在逃亡，所以没什么气色吧。” 　　而这张合照，还是庄欣怿很有精神的时候，和他一起去乡下钓鱼时照的。气温不冷不热，阳光也温和，钓上第一条大鱼的庄欣怿站在他旁边，显得十分有朝气。 　　“哦，那大概就是你弟弟了吧。”老唐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背说，“好事啊！这下你犯不着再去找死啦！他刚才还偷偷来这里看你，不像是不想见你的样子。你就等着吧，好好养伤，等脚好了，他要是再出现就去抓他回来。” 　　“嗯。” 　　庄皓旸下意识地应着，老唐说的话其实没怎么进脑，他看着照片上的庄欣怿，心里早已欣喜若狂。 　　——那人真的是小怿！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 　　庄欣怿是在雷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蓝紫色的雷电所包围，奇妙的是，这些雷电根本伤不到他。他现在正躺在地上，却没有力气动弹，电流在他四周织成密密麻麻的网。 　　既然不能动，他也不急着起身，任由自己躺着，只去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想起了小镇尸潮，想起了自己的死亡，以及死亡之后看见的事。 　　他看见的是庄皓旸重生之前的事。 　　——剥夺哥哥身边的一切。独占他。 　　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些背叛的事的确也是他一手安排。可是他后悔了，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将庄皓旸卷入了无妄之灾中，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曾答应过父亲，也暗自对天发过誓，绝不干扰到哥哥的正常生活，但是他没有做到。他恋慕着庄皓旸，这份私心让他犯下了大错。 　　那时他想要挽救，事情本来也可能有转机，但那场始料未及的车祸却葬送了一切。他在家等着庄皓旸回来，也做好了被暴揍一顿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却等到一通死亡电话。 　　在已经变形的车里，庄皓旸紧闭着双眼，浑身是血的样子，彻底将他击溃。 　　这些应该要记得的事，他竟然忘记了。如今他经历了死亡，在死后才想起这些事。于是他便在死后的黑暗世界里挣扎着，想要活过来。 　　——不能就这么陷入沉睡的深渊，要回到哥哥身边！还没有跟他说对不起，还没有惩罚自私的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告诉他…… 　　于是他真的醒了。 　　已经死了的庄欣怿，因为感染了丧尸病毒，死而复生。 　　没有心跳，没有血液，他成为了丧尸。但奇怪的是，和其他其他丧尸不一样，他还保有理智。他知道自己是谁，找回了所有的记忆，也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哥哥，哥哥在哪？ 　　心中想着这件事，奇妙地，庄欣怿似乎能感觉到庄皓旸所在的方位和距离，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处境——现在似乎很平静，没有什么危险。 　　在雷电的包围下，他逐渐地恢复了力气。看着这密集的电网，他的心里动了下念头——这些电流有点碍事，于是电流竟真的像断了电一般突然消失了。 　　这让庄欣怿感到有些诧异，他动了动手脚，似乎能动了，于是他便翻身坐了起来。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这才猛然发现——他竟然□□！？ 　　然后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状况，他还在小镇上，还在他被尸潮吞没并死亡的地方，但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就算已经是末世了，可人还是要顾廉耻的。庄欣怿急忙按记忆跑回越野车停放的地方，车上还放有换洗衣物，要赶紧穿上。 　　值得庆幸的是，复活后的他已经不同于之前，他现在觉得自己充满力量，健步如飞，甚至还…… 　　庄欣怿动了动手指，不出意料，随着他心中念头一转，他的指尖冒出了蓝白色的电流火花。他再念头一动，更强烈的电流从他全身的皮肤上逸出，在空气中发出噼啪之声。 　　他不仅成为了丧尸，而且还能凭空产生电能，用意识控制电流。 　　——这简直，简直……先穿上衣服再说。 　　~*~ 　　之后庄欣怿真的凭着感应找到了庄皓旸所在的果园，但是他不敢去见对方。因为他觉得有愧于庄皓旸，更别说此时对方身边还有其他人，他还在其中看到了卫程。所以他一直躲在果园里，等庄皓旸他们开车上路后，他也跟了过去。 　　原本庄欣怿不想露面的，但是事出紧急，丧尸狗群困住了庄皓旸所在的车，再拖下去可能就有危险。为了保护庄皓旸，他只有挺身而出。 　　庄欣怿已经成为了丧尸，只要大脑不被破坏就还能“活”着。虽然他还有知觉，但痛感已经大幅削弱，几近于麻木。不仅不再忌惮被丧尸病毒感染，他还有了操纵雷电的能力，解决这些狗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在庄皓旸他们离开后，他也没有恋战，边打边退，最后离开了这条山路，也再次回到了果园。在果树林的遮掩下，他远远看着院子里的屋子，因为后院里有人，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想着，要是庄皓旸还会出来，他就看几眼也好。 　　没多久，庄皓旸还真的来到了后院，他靠在墙上跟一个中年大汉说话。但是庄欣怿离他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庄皓旸说着话就抬手握住了胸口的一件东西。 　　——那是……铁哨？ 　　庄欣怿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脖子，当然什么也没有摸到。他醒来时什么也没穿，当然也遗失了庄皓旸给他的那个铁哨。 　　——我已经“死”了，哥哥还留着铁哨…… 　　因为庄皓旸本来也有这样一只铁哨，庄欣怿并没有想到，对方带着的正是自己的那只。铁哨本来就是庄皓旸见他害怕独处才两人一人带了一只，他已经“死”了，铁哨也就没有了用处。但是看见庄皓旸还留着，让他不禁有了特别的希望。 　　——哥哥在说什么呢？是想起了我吗？ 　　这么想着，庄欣怿下意识地朝后院的方向踏了一步。正是这一步，让他从树干后暴露了出来，也让老唐发现了他。看见庄皓旸和那个中年大汉都朝自己看过来，他猛然清醒，立刻转身朝果林深处逃跑。 　　他知道庄皓旸在后面追自己，不过他之前也看见了，庄皓旸好像腿脚有些不妥，应该追不上他。这也是让他忍不住在这里蹲守的原因，他想好好看看庄皓旸，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庄皓旸的确没有追上来，但是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后面喊着让他站住，并紧追不舍。他虽然比死前的体能要好上很多，但速度也没有快到能够甩开这个爆发力强大的大汉。 　　听着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庄欣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汉像一头熊一样朝自己冲来，表情凶恶不已。庄欣怿吓得赶紧回头，拼了命地往前跑，由于太过用力，他都快控制不住体内的电能了。微弱的电流在他身上乱窜，发出滋滋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人好可怕！ 　　庄欣怿感觉到对方已经十分靠近自己了，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重重呼出来的气，慌乱之下，他将身上乱窜的微弱电流集中起来，转身朝对方的脚上打去。一击打中，他立刻回身继续跑，片刻也没有停留。 　　“嗷！” 　　他听见那人痛呼一声，然后就是各种骂骂咧咧的话，但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没有再追上来了。等到再也听不见那人怒骂的话语，他才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只有成片的果树，看不到一点人影，他这才放了心，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哥哥、哥哥……对不起，我还不敢去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庄和小庄两个人好同步，之前是都觉得对方不对劲，现在是都觉得自己有错，波长太一致了也不好呢。 　　我在写这两章的时候，脑子里脑补的就像是下面这张图—— 　　 　　小庄就像这个样子，然后你一靠近吧，他转身就跑，追都追不上= =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庄皓旸跟老唐回到后院，等着老唐检修完了车，才一起回了屋。屋里三个人坐在桌边，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老唐看了看，冲着舒雨晴喊：“喂，妹子，你们这是干啥？” 　　“还不是为了明天怎么走的事。”舒雨晴无奈地说，“阿凯觉得走原路就好，而卫程不同意，这就杠上了。” 　　“怎么个说法？”老唐扭头问杨凯，“你先说。” 　　“这条路是咱们之前商量了好久，找的最近最好走的一条，是吧？本来附近就找不到加油的地方，今天又来回折腾了一趟，所以还是别去试其他路了，就这么走。” 　　他刚说完，卫程就接了话：“这条路好走？路上有石土挡路，还有疯了的狗群，再去冒险？” 　　“这狗群不是已经被人解决了嘛！”杨凯扭头跟卫程理论，“而且土堆都铲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顶多再弄个五分钟，路就通了，怎么不能走？” 　　“今天是撞大运，来了个高人救命，明天呐？万一又来了疯狗疯熊疯虎怎么办？指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高人？” 　　“哎怎么——” 　　杨凯正想说什么，老唐倒是哈哈大笑了一声，插入了两人的争论当中。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人好像是桩子他弟，刚才还在后院看到他呢。”老唐说着，拍了拍庄皓旸的背，“也不知道为啥，一追他就跑，但他都从山上跟到这里来了……哎，有他弟在，咱们还怕什么呀！就走这条路，别折腾啦！” 　　“真的吗？晧旸？那人真是你弟？”卫程有些惊讶地看着庄皓旸，“他怎么会放电？” 　　庄皓旸本来不想跟他们说这事，因为他有些担心庄欣怿现在的状况，没亲眼确认前还是谨慎些好。但老唐心直嘴快，藏不住话，庄皓旸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下子全抖搂出来了。 　　此时卫程追问，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关于为什么庄欣怿会放电的事，他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 　　“等逮住了问本人不就好啦。”老唐大咧咧地说，“那就这么定啦，明天还走这条路！” 　　说完，老唐就看向了卫程，杨凯和舒雨晴也看着他，卫程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同意了老唐的提议。 　　事情解决了，屋里的气氛也不尴尬了，几人坐下来，聊着天打发时间——庄皓旸嗓子不行就听着他们聊，要是饿了便自己吃点东西。现在没有电用，天黑了也只能点上蜡烛，差不多了，就各自回了屋，准备休息。 　　庄皓旸躺在床上，握着胸前的哨子，反复想着今天看见的那一幕幕场景。 　　——后面的果林那么大，现在他在哪里？有没有能够让他好好休息的地方？有没有足够吃的食物能填饱肚子？他怎么会能够挥出雷电？会不会对他有什么负面影响？ 　　时至今日，他又变成了那个在出国留学时总会担心在家里的弟弟过得好不好的爱操心的哥哥。越想就越没有睡意，他索性爬了起来，披上外衣，走出了屋子。 　　在黑暗中他摸索着来到后院，四周十分安静，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向后院连着的广阔果林，庄欣怿就在那里的某一处，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庄皓旸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看着，几乎要将自己融入背景当中。突然，他听见了鞋子踩在散落着落叶枯枝的土地上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但是黑暗当中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小怿！？” 　　“是我。” 　　来人又走近了些，身形比庄欣怿要高，而且声音也不同，不过他听得出是谁。 　　“卫程。”庄皓旸心里有些失落，他又后退一步，靠回了墙上，“你来干什么？” 　　“听见有声响就出来看看。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 　　话音刚落，卫程已经走到他身边了，也学着他靠在了墙上，两人并肩站着。 　　“你……”卫程迟疑了一下，“好像很排斥我？” 　　“你甩了我。”庄皓旸说话很慢，但十分直白，“我没那么大度。” 　　上一世卫程的绝情让他彻底死心，这一世再接到单方面的分手通知，他就没想过挽留。在经历了庄欣怿的那件事后，他也认识到，这一世毕竟不是上一世，虽然都是相同的人，但也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卫程救了他，和老唐杨凯他们一样，他感激这些人。可是，现在面对卫程，他已经没有以前那种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在意的感觉了。留下的，只有分手后再见的尴尬。 　　“哈哈……”卫程也尴尬地笑了，“也是。” 　　“不过，谢谢你救了我。” 　　“说这些……那，咱们还是朋友吧？” 　　“嗯。”庄皓旸点了点头。 　　这样就够了。他也不想再问卫程为什么要突然提分手，既然只做朋友，也就没有必要就再纠结这个。而上一世的卫程为什么会那么绝情，现在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了。 　　——都不重要了。卫程……也不过只是让个他有些尴尬的普通朋友罢了。 　　“外面冷，别多待了，早点回去睡吧。”卫程说着，从墙上起来站直，准备带着他一起回屋子里去。 　　“嗯，我再待会儿。”庄皓旸却没有动，“你先走吧。” 　　他不是拒绝卫程的好意，但他现在不可能睡得着，不过他不想跟卫程提起这些。有些事，他跟老唐都能说，却不太想告诉卫程。或许也是受上一世的影响，他始终无法再亲近这个人。 　　卫程安静地站了几秒，没再说话，一个人回了屋里。 　　庄皓旸摇摇头，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后都开始感到寒冷，才回了自己房间。 　　~*~ 　　“你就放心吧，听我一回。”老唐一边吃一边说，“我敢肯定，他这会儿还在果林里躲着呢，你要走，他一定会跟上，跑不了！等他再现身，我们拿网罩住他，捆回来。哈哈，我连网都给你找好啦！” 　　已经过了一晚，庄皓旸的嗓子已经不再发疼了，但脚踝还有些肿，可是已经能够正常走路了。他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时，毫不意外地看见老唐在矮桌旁吃东西，于是他与昨天一样，和老唐打了个招呼，就走到矮桌边开始进食。 　　大概是看他情绪不高，怕他又想不开的老唐就一直在说着这些话。其实庄皓旸只是昨晚太兴奋而睡不着，最后只眯了两三个小时就起了床，所以没什么精神。老唐还在叨叨，庄皓旸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 　　说真的，老唐这样直通通的性格，他并不讨厌。老唐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和之前让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卫程和庄欣怿相比，相处起来很轻松。 　　庄皓旸看了一眼老唐放在脚边的麻绳网。哦，还有为人很热心，虽然嘴很硬。 　　老唐念叨了好一会儿，其他人才陆续从自己房里出来。杨凯和舒雨晴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而卫程又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早。”庄皓旸主动跟卫程打了个招呼。 　　卫程愣了下，也点头道：“早。” 　　所有人都吃饱喝足，收拾好东西之后，老唐率先上了车，他一向坐在中间那排。今天轮到卫程开车，他也上了驾驶座，而杨凯和舒雨晴这对情侣就坐在后座，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庄皓旸出门后忍不住朝后院看去，后面的果林望不到尽头，也没有再看见有黑色卫衣的影子。 　　“桩子！别看了，上车！”老唐扒着车门喊他，“杨凯那家伙要陪他婆娘，你在副驾驶座看着点。” 　　“好。”应着声，庄皓旸坐进了副驾驶座。 　　商务车按照昨天的路线驶上了山，又来到了昨天被土石堵路的地方。今天庄皓旸的脚没怎么疼，也下车和他们一起铲土，不一会儿道路就通畅了，也没有再遇上疯狗之类的生物，商务车顺利地朝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庄皓旸因为嗓子和尴尬等原因，一直没跟卫程说过话，而卫程也没有主动开过腔。老唐看他们不说话，就开始跟两人叨叨，说一些自己年轻时在沿海城市打拼时遇到的各种有趣的、奇葩的、令人气愤的往事。 　　商务车上了山，过了这片连绵的山群，又下了山，走上了一段平坦的路。 　　“嘿，前面有加油站。”老唐指了指前方，“去看看，还有没有汽油可加。” 　　看到加油站，庄皓旸就想起在沐城里被丧尸袭击的事，他对加油站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有些不安。 　　商务车驶到加油站旁，入口的路没有被车堵住，顺利地开了进去，到了加油机旁停了下来。庄皓旸先下了车，卫程也跟着下来，两人查看了一下几个加油机，都是空的。 　　“谁这么缺德，全搞光了。”卫程骂了一声，对庄皓旸指了指加油站后面的小超市，“你看看，连超市都搬光了。” 　　庄皓旸看了一眼，也只能摇头：“都是为了活命。” 　　“也得给别人留条活路吧？这是带着一个连的车队是吧？无耻！”卫程不甘地说，他跺了一下脚，转头往回走。 　　两人上了车，卫程跟其他人一说，老唐也骂了起来，杨凯也不住地摇头。也是没有办法，这商务车本来就烧油，剩余的汽油也不多，好不容易看见加油站，却都是空的，谁都得生气。 　　庄皓旸等着它们撒完气，好继续赶路。他看着加油站外的景色打发时间，却意外看见来路上驶来一辆摩托车，上面坐着的人正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摩托车在靠近加油站时突然加速，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就立刻逃跑了一样。 　　——小怿！ 　　“卫程，开车！”庄皓旸立刻喊道，“那辆摩托车，追！” 　　“哎？哎？” 　　卫程慌乱地点火挂档松手刹，然后加油升档冲了出去，连忙问：“这是要追什么？” 　　还没等庄皓旸开口，老唐倒抢先指着前方接了话：“我看见了！桩子他弟！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休息了几天，现在继续更新，久等啦！ 　　有人说期待卫程再来搞定大庄，哈哈哈，看完这章就不要期待了_(:3」∠)_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普通的摩托车比速度是比不过汽车的，卫程开着车紧追不舍，眼见着距离在渐渐拉近，谁知转过一个大弯，这么一会儿的视野遮挡，就不见了人影，他急忙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卫程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路，纳闷地说。 　　庄皓旸跳下车朝四周张望，在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了在树干间闪现的摩托车。目测了一下树干的间距和越野车的车宽，他知道这回又没法追了，只得叹口气，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他逃进树林里了，没法追了。” 　　“嘿，桩子你弟可真有意思啊，属兔子的吧？”老唐调侃道，“这一靠近就逃，一靠近就逃……” 　　卫程打断他说：“好了，老唐，这下我们能该怎么走？忙着追人，我都没记路。” 　　“我记着呢。”后座的杨凯出声道，“从这里也能走回原来计划的路线，不过就是绕一点。” 　　庄皓旸连忙说：“抱歉，耽误大家了。” 　　“说什么客气话。”老唐大手一挥，“你弟还救了我们呢。” 　　“就是。” 　　杨凯和舒雨晴也附和着，然后杨凯跟卫程说了下接下来要走的路线，一行人再次上路。 　　虽然绕了一些路，在杨凯的指示下，卫程再次将车开回了原定的路线，一边朝海城方向开，一边留意着路边是否有加油站。他们运气挺差，一连去了三家加油站，都没有收获。 　　“真背时。”老唐呸了一声，“之前都还能顺利地加上油，怎么今天这一路都像是被人洗劫了一样。” 　　“我也觉得奇怪。这可是好几家油站的储备啊，别说汽油，连柴油都没了，到底得有多少车才搬得空？”卫程说。 　　正说着，视野中又出现了一家加油站，有些走神的卫程想也不想地将车驶向加油站的入口，准备进入加油站。 　　“卫程，停下！”老唐突然大喊一声，指着驾驶座的窗户说，“你看那是什么？！” 　　庄皓旸闻言，转头朝老唐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这个加油站里竟有一个人——啊，不，好像不是人。 　　“那是……什么？”已经急刹车停下的卫程，此时看着加油站里的景象，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在……喝汽油？” 　　正如卫程所说，加油站里的那个人，站在加油机的边上，仰头咬着加油枪，动作就好像在喝水一样，也可以看见他的嘴角和脚下都淌出来的汽油。他虽然不像之前遇见的丧尸，身上没有溃烂也没有流血，但普通人怎么会去喝汽油？ 　　“怎么办？”卫程回头问老唐和杨凯。 　　那个人在喝汽油，就说明这里有汽油，对于已经去了四家加油站也没有加上油的他们说来，怎么能白白错过？可是加油站里面的那个人，不知是人是鬼，万一也是打不死的丧尸，可就麻烦了。 　　老唐这回却没抢先说话，大概是不好抉择，他皱着眉，也回头看着杨凯。杨凯被他俩看着，哎了一声，他也觉得为难，就又去看庄皓旸。 　　最后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庄皓旸身上，他想了想，实在是对加油站没什么好印象，他还记得沐城里被突然冒出来的丧尸袭击的事，于是便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是其他几人并没有立刻表示赞同，显然是不想就这么放弃可以加油的机会，车里沉默了一会儿。 　　“去看看吧。”卫程说，“咱们这里五个人，就算他是丧尸，搞定一个也不难吧？” 　　“对！”这回老唐立刻就接了话，“拿上家伙去！咱们又不是没打过丧尸。” 　　卫程和老唐都说要去，杨凯也表示了支持：“对，去看看，不行就赶紧撤！” 　　舒雨晴没说话，但她一向是听杨凯的，最终结果就是四比一。 　　庄皓旸虽然有些不安，但其他人说的也没什么不对，老唐之前还批评过他没有集体性，这回他可不想再犯错误了，拿起了自己军锹和军刀，跟着他们下了车。 　　老唐主动走在了最前面，他带着三个男人往加油站里走，而舒雨晴则留在了车上。她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跟在他们身后慢慢地开着车。只要形势不对，他们就立刻跑回车上，而舒雨晴就立刻将车开走。 　　在离那个喝着汽油的人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老唐大喊一声：“喂！兄弟！” 　　原本闭着眼只顾着喝汽油的人猛地睁开了眼，扭头看了过来，嘴里咬着的加油枪也掉了下去。他看着老唐这一行人，睁大了眼睛，却一直没有说话。 　　走近了看，这个人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衣着邋遢不整了些，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消瘦得连脸颊都凹陷了进去，一副病态又饥饿的模样。 　　老唐又问：“兄弟，我们的车要加点汽油，成吧？” 　　那个人还是看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动。 　　“你是不是傻？”老唐忍不住问了一句。 　　哪怕是这样一句有些侮辱人的话，那个人也不为所动，他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弯腰捡起地上的加油枪，再次咬住，捏住扳手，又开始喝汽油。 　　老唐忍不住笑了：“哈哈哈，还真是个傻子，怪不得要喝汽油。” 　　“真没同情心。”车里的舒雨晴探出头骂了一句，“好了，既然没事，阿凯，我开到旁边的机器那里去，你来加油。” 　　杨凯应了一声，就将手里拿着的棍棒递给了旁边的卫程，跑到车边去，准备拿加油枪给车加油。 　　被骂了的老唐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做得的确有些不地道，但还是嘴硬地念叨着：“我就一个粗人，光顾着挣钱活命，哪里有时间培养同情心……” 　　“好啦，我知道你就是心直口快了些，没恶意的。”卫程安慰道。 　　庄皓旸也拍了拍老唐的背，让他不要太介意。 　　他们正说着，那个只是安静地喝着汽油的傻子突然暴躁地喊叫了起来，他扔下了手里的加油枪，转身朝杨凯冲了过去。 　　“草！”老唐骂了一声，立刻冲了过去，卫程和庄皓旸也拿着家伙紧跟其后。 　　但是他们没赶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傻子冲到没来得及跑开的杨凯身边，将他扑倒在地，并张口咬住了脖子。 　　“啊啊啊啊——”杨凯惨叫起来，猛地将身上的人推开。 　　傻子咬得很用力，牙齿也奇怪地锋利，杨凯这么一推，傻子是被推开了，但却咬下了他脖子上一大块皮肉。大概是伤到了气管，杨凯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捂着脖子，张大了口猛地喘气，可是脸却渐渐地憋红了。 　　那傻子还想扑上去撕咬，但赶过来的老唐他们拿着家伙挡在了杨凯面前。老唐更是用力挥出了手里的铲子，打中了傻子的脑袋，他晃了晃倒了下去。 　　还没等几人缓口气，傻子又爬了起来，尖锐地喊叫着，朝老唐扑去。庄皓旸和卫程马上配合老唐，用手里的武器朝傻子的脑袋打去，直到将对方彻底击倒，再也不能动弹。 　　喘了两口气，三个男人马上转身朝杨凯靠拢。就在他们和傻子搏斗的那会儿，舒雨晴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流着泪的她跪坐在杨凯身边，手足无措地想帮自己的爱人捂住伤口。 　　但这只是徒劳，杨凯躺在地上，哪怕呼吸得再猛再急促，也无法将空气吸入肺部。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双腿乱蹬，但濒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阿凯，阿凯……没事的，阿凯……”舒雨晴不停地说。 　　庄皓旸他们围在周围，也丝毫没有办法。现在是末世，医疗系统早已瘫痪，而他们又没有能力也没有设备可以对杨凯进行急救处理。 　　杨凯最后将捂着脖子的一只手反握住了舒雨晴的手，他张着口，发出嘶嘶的声音，握住的手也越来越用力。舒雨晴除了哭着叫他的名字，什么也做不了，她的手被握得发疼，然后又慢慢地感觉到对方开始失去了力气。 　　“阿凯，不要，不要……阿凯……” 　　舒雨晴也知道挽回不了了，她扑倒在杨凯身上，不停地哭着。在舒雨晴的哭声中，杨凯瞪着眼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所有人都被悲伤的气氛所压抑着时，又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加油站四周出现。卫程是最先注意到的，他立刻拍醒了老唐和庄皓旸。 　　“你们看！” 　　这些人和那傻子都差不多，衣着有些不整，皮肤苍白，身形消瘦，此时看起来好像都十分暴躁，来势汹汹的样子。这群疯子中，有一个人突然怒嚎了一声，然后高声喊着听不懂的胡话，其他的疯子好像就听他指挥了一样，更快速地朝他们这里跑来。 　　“赶紧走！”庄皓旸立刻喊了声，就弯腰去拉哭得快要昏过去的舒雨晴。 　　“不，我不走！”舒雨晴却不肯配合，她死死地抱住了杨凯的尸体，哭着说，“阿凯死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她这么说，庄皓旸不能真的扔下她，就像他之前总是冲动地要做一些找死的行为，这些人也都将他拦了下来一样。 　　“老唐，帮我！”庄皓旸拉着舒雨晴的手臂，着急地说，“你抓住她的脚，扛上车！” 　　也不用他指挥，卫程已经先跑回了驾驶座，就等着他们将舒雨晴扛上车。这里是平地，只要车门一关，到时候直接开车撞出去就好。 　　老唐抓住了舒雨晴的脚，庄皓旸也抓着她的手臂将她从杨凯身上拉开，然后将哭喊着的人直接送上了老唐的肩。老唐也顺势紧紧抱住了舒雨晴的身子，让她没法挣脱。 　　眼见着那群疯子已经跑到跟前，庄皓旸推了一把老唐：“快走！”然后拿起军锹，跟在老唐身后倒退着走，他断后。 　　老唐扛着舒雨晴往车厢里爬，他听见了身后重物击打的声音，那是庄皓旸拿着军锹挥打已经围拢过来的疯子所发出来的声音。 　　庄皓旸已经被这些疯子缠上了，如果他也要上车，这些疯子也会跟着上来，他们就都走不了了。这一点，他自己知道，老唐和卫程也知道。 　　“你们走！”庄皓旸突然大吼道。 　　他吃力地挥打着不断扑过来的疯子，可迟迟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他猜想老唐他们可能还想找个时机带他走，但再拖下去他也要扛不住了。 　　而且—— 　　“让我赌一把！”庄皓旸再次大声喊，“老唐，我不怂，让我用命赌一把！” 　　这一次，他听见老唐那洪亮的声音：“桩子，我敬你！” 　　作者有话要说： 　　疯子也是说大庄的，嗯。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黑色商务车关上了门，撞开了几个拦路的疯子冲了出去。庄皓旸现在放下了心，他几乎是不要命地挥舞着军锹，每一下都打在扑过来的疯子的脑袋上，只有坚持两个字支撑着他。 　　虽然刚才是迫不得已，为了让其他人活下去，他只能将自己留在这里，但他也想赌一把。赌什么？赌昨天那个人真的是小怿，赌小怿一直悄悄地跟着自己，赌小怿会来救自己。 　　赌赢了，他就能找回小怿。赌输了，这条命也就赔了去。 　　在这样的疯狂挥击中，他竟有了英雄热血般的豪气。身在这群疯子之中，不仅没有一点胆怯，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刀枪不入。 　　有没有被撕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疼痛，这些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只有期盼奇迹发生的信念在胸中不断膨胀。 　　——小怿会出现的吧。 　　——奇迹会发生的吧。 　　在突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庄皓旸仍然如此期盼着。 　　庄皓旸睁开眼的时候，打心底感谢老天再次让他活了下来。这一次，他又是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床上，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是谁救了我？会是小怿吗？ 　　他从床上爬起来，将被子掀到一旁。他发现自己的外套正挂在墙上，鞋子也被脱下并好好地摆在了床尾。救他的人会这么有心地安置他，这让他心里的希望更大了。 　　他连忙穿好鞋，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刚打开房门，他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于是从门外的走道顺着香气走到了餐厅。 　　餐厅里没有人，但是餐桌上放着盖有盖子的碗盘，香气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庄皓旸伸手摸了摸餐盘，手感温热，说明这些食物才做出来不久。 　　庄皓旸赶紧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于是他跑到玄关，打开了屋子的大门，连忙往外跑。才跑了两步，他猛地停了下来，转身朝刚刚出来的大门处看去。 　　身穿黑色兜帽卫衣和牛仔裤的男人，正抱着腿埋着头团成一团坐在大门边上。 　　庄皓旸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他小心地喊了声：“小怿？” 　　那人没有动。 　　庄皓旸不得不走上前去，他慢慢地挪动脚步，就怕吓跑对方。越走近，他越觉得这人就是庄欣怿，不由得心跳如擂鼓。 　　站在对方面前，庄皓旸轻轻地蹲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对方脑袋上戴着的兜帽。没了兜帽的遮掩，对方的头发登时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竟然是黯淡的灰色。 　　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发色，庄皓旸惊疑不定，他伸手将对方埋在膝上的脑袋慢慢地抬了起来。手指触碰到的肌肤没有一点温度，露出来的那张脸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这人的确是庄欣怿无误。 　　“小怿……”庄皓旸哽咽出声，他呢喃着，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在他这番动作下，庄欣怿终于彻底醒了过来，他瞪着眼，还搞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直到庄皓旸再次念出他的名字，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人是哥哥。意识到这一点，他慌张地抬手去推庄皓旸，想要从对方的怀抱中逃跑。 　　察觉到庄欣怿又想逃跑，庄皓旸抱得更紧了，并且急忙说：“小怿，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原本想以此安抚庄欣怿，至少让对方不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见到自己就跑得无影无踪。哪怕是被对方打也好，骂也好，都是他应该承担的后果。可没想到，他这番话才说出口，庄欣怿挣扎得更厉害了，而且还说着什么，非常焦急的样子。 　　庄皓旸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让庄欣怿从自己怀里离开，但仍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防着他撒腿就跑。他看见庄欣怿表情急切，不停地说着话，但这些话语庄皓旸是一句也听不懂。 　　“……这么想着这些做过形势下南是不可能……” 　　“你在说什么？” 　　“……再想想你先年相比告诉上总账科目找……” 　　庄皓旸努力去听，庄欣怿说的每个字都是中文，发音也很标准，但连在一起的句子却毫无意义，实在是听不懂。 　　“小怿，小怿你怎么了？”庄皓旸真的慌了，他抓着庄欣怿的手臂，看着对方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过庄欣怿可能会对自己有怨气，可能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可他没想到再次重逢时会是这个样子。先不说对方突然变灰的头发，没有血色没有温度的异常体征，就说这胡言乱语的表现，真像是傻了一样。 　　庄皓旸看着对方近似癫狂的样子，再度重逢的欣喜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他的心里一阵阵地绞痛。 　　——都是我的错。 　　庄欣怿急切地想要表达，却发现庄皓旸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这让他更加急躁了。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说话，所以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正常表达，他以为自己说对了，但是庄皓旸的反应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怎么回事？明明他能听懂庄皓旸说的话，也能够正常思考，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对方听不懂？庄欣怿也慌了，他越着急就表现得越像胡言乱语的疯子，直到他看见庄皓旸眼中涌现的泪水，他才震惊地闭上了嘴。 　　——哥哥快哭了？为什么？ 　　庄皓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回想着之前的种种事情，看着庄欣怿这副模样，心痛和无力的感觉交织着，让他忍不住鼻翼发酸，眼中开始蓄积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紧紧闭上眼，想将泪水憋回去。 　　——要冷静，冷静。小怿已经这样了，我不能再慌下去了，要想办法…… 　　他感觉到被自己抓着的手似乎想动，于是他又用力抓得更紧了。然后他又用力挤了挤闭上的眼，将眼泪彻底逼回去，这才睁开眼，正巧让他看见庄欣怿凑上来，用脑袋顶了顶自己肩膀。 　　——这是在……安慰我吗？ 　　庄欣怿本来是想用手去拍拍庄皓旸的，但是他的手一动，庄皓旸就抓得更紧了，没办法，他只好用脑袋代替手，碰了碰庄皓旸的肩。碰完后，他一抬头，发现庄皓旸正看着自己，这让他突然觉得刚才的举动像撒娇一样，很不好意思，于是他偏过头看着地上，不敢再看庄皓旸。 　　因为庄欣怿的这个举动，庄皓旸意识到，庄欣怿其实并不像他刚才表现得那样痴颠，于是他试探着问：“小怿，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庄欣怿这才又回头看他，点了点头。 　　对小怿这个名字有反应，也就是知道自己是谁，还能听懂别人说的话，这么说来，头脑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可是为什么说出的话那么乱七八糟？ 　　“小怿，我是谁？”庄皓旸又问。 　　庄欣怿张了张口，最后说出一个字：“哥。” 　　原以为庄欣怿又会乱说，却没想到这次竟准确地说出了对自己的称呼。 　　庄皓旸想了想，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于是他又问：“小怿，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还没等庄欣怿开口，他又急忙补充道，“不急，慢慢说。” 　　闻言，庄欣怿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一字字地说：“现在不是小扇子在更新显卡米你之内。” 　　“这是你刚才要跟我说的话？” 　　庄欣怿点头。 　　“一模一样的话？” 　　还是点头。 　　庄皓旸叹口气，和他解释道：“小怿，你说的每个字都我听得懂，但是连成句子就听不懂了。你说这些话一模一样，可是我听来每一句都不同。”他看着庄欣怿茫然的表情，又问他，“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吗？” 　　庄欣怿又点点头，说了一个“妖”字。 　　这个有些变音的“要”字让庄皓旸有些惊讶，惊讶之后，他将庄欣怿刚才说的胡话一字字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看见庄欣怿露出了“这什么鬼”的表情。 　　庄皓旸推测道：“你好像没法说完整的句子，要不要试着说单个字或者词？” 　　庄欣怿猛地点头，然后他再次深呼吸，说：“蒙（一声）。” 　　庄皓旸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你是说你也被搞蒙了是吗？” 　　没想到庄欣怿也是一愣，然后他又开始激动地说胡话，看起来就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庄皓旸看着他，想的倒不是对方到底要说什么，而是——这样看起来，两人就像是前不久那样，还没有误会没有隔阂也没有犯错，亲近得像是亲兄弟一般。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庄皓旸感觉好久没有这样和庄欣怿自然又平和地相处了。什么重生，什么末世，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愉快，他现在统统抛在脑后，只想好好珍惜这实在不容易的重逢。 　　“小怿。”他出声打断了还在胡言乱语的庄欣怿，“别再独自离开了好吗？” 　　被打断了话语的庄欣怿，闭上了嘴，有些不解地看着庄皓旸。 　　看着对方单纯不解的眼神，庄皓旸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是，我知道，是我先犹豫的，是我混蛋，见死不救……” 　　即使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但他不想为自己辩解，那一瞬间的犹豫难道还不够混蛋吗？ 　　庄皓旸认错的话还没说完，庄欣怿又开口说话了，因为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别人听不懂的胡话，他摇了遥头，只说了一个变音的不（一声）字。其实他还想告诉庄皓旸，这不是他的错，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但他现在没有办法完整的表达。 　　但这个不字在庄皓旸的理解中，却不是庄欣怿否认自己说的这些话，而是庄欣怿答应自己不再离开的承诺。并且庄皓旸还延伸地想到了，庄欣怿同意留下来，这就说明他愿意原谅自己，不是吗？ 　　心中悬挂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庄皓旸再次给了自己的兄弟一个拥抱。 　　“谢谢你，小怿。” 　　庄欣怿被突如其来的第二个拥抱又给弄蒙了，他没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就抱了上来，也没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说谢谢。他哪里能知道庄皓旸是这么个心理活动，将自己表达的意思理解成了另一个版本。但是这个怀抱很温暖，比之前又多了份安宁，让他忍不住伸手也抱了回去。 　　“哥。” 　　作者有话要说： 　　停更这么久，原因有很多，年后抓紧练习考科目二（但是没过），准备返校，返校后整顿住处，直到今天才码出了新章，感谢等到现在的亲们，么么哒=3= 　　以后尽量日更，有时也会隔日，还是每晚八点定时掉落。 　　小怿也回来啦，以后就是兄弟俩携手打怪升级（。 BTW小怿现在只能说单字（仅一声），我觉得可萌！ 　　我在这里剧透一下，这兄弟俩的事还真没完，不是这一章就这么解决了的，我不是分了卷嘛，这才中卷，下卷才会彻底解决，那个时候也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在重逢的拥抱以及和好的拥抱之后，庄皓旸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从拥抱中分开后，他看着对面还坐在地上的庄欣怿，仔细审视着对方的现状。 　　——好像瘦了些，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太苍白了……头发怎么会突然变成灰色？ 　　庄欣怿被他盯着看而感到不好意思。那天从电流网中醒来后，他就急着去找庄皓旸，随意翻出一套衣服就套上，之后又偷偷跟着对方到处跑，压根没怎么打理过自己，也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之类的东西。 　　——会不会看起来很糟糕啊？好久没梳过头发了，会不会很乱？ 　　庄欣怿这么想着，立刻伸手去扒拉自己的头发。他一抬手，袖子稍微往下滑，露出了手腕下的一小节手臂。 　　庄皓旸看着他的手，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庄欣怿的手背上竟然看不见青色的血管。庄欣怿原本的体型就偏瘦，以前很容易就能透过手背上的皮肤看到青色的血管，现在却只能看见苍白的皮肤。 　　“小怿。”庄皓旸一张口，声音都有些不稳，他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惶恐，说，“将手递给我。” 　　庄欣怿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乖乖将抬起的右手递给了庄皓旸。托住庄欣怿的手，庄皓旸顺势将两指搭上了太渊穴的位置，他屏息等了几秒。 　　——没有脉搏！ 　　庄皓旸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松开手，直接将手掌贴向庄欣怿的胸口。手掌下十分平静，没有感觉到一点震颤。 　　——没有心跳…… 　　“小怿，你……”庄皓旸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因为小怿还活着、小怿愿意原谅自己、小怿答应不再离开等等事情而削减了的愧疚和自责，在这一刻又汹涌而来，将庄皓旸再次拍进了深海之中。 　　苍白的肤色，灰暗的发色，没有体温，没有心跳……种种特征都显示，庄欣怿已经不是活人了。现在他还“活”着，大概是丧尸病毒作祟，让他死后重生，成为了活死人。 　　他原以为庄欣怿是死里逃生，没想到竟是死后变成了丧尸。 　　——但是……不一样！ 　　之前庄皓旸见到的丧尸都是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攻击活人取食的行尸走肉，但庄欣怿不仅能交流还主动救过人，显然不同于那些丧尸，他还有理智，还能思考。 　　在庄皓旸思考的这会儿工夫，庄欣怿从对方的反应中也察觉到了自己应该出了问题，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了心跳，而他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我是“死”了吗？哥哥以为我“死”了吗？ 　　察觉到自己变成了活死人，又无法说出完整有逻辑的话与人交流，庄欣怿十分不安。他不停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脑中胡乱设想着未来可能遭遇的状况。 　　——想解释说明的事情没办法传达给哥哥，现在又变成了异类，说不定又会拖累他，但是要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乱七八糟的世界又太危险…… 　　庄皓旸注意到庄欣怿在捏手指，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小怿在不安。 　　意识到这一点，庄皓旸先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安，揉了揉庄欣怿有点乱的头发，安慰道：“没事，小怿，你回来了就好。其他的事总有办法解决的，相信哥。” 　　庄欣怿看着他坚定又认真的表情，心里觉得特别温暖。 　　——哥哥还是那个温柔可靠的哥哥，一点也没变。 　　他这么想着，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双手，握住了搭在自己头上的手。 　　——现在，换我来保护哥哥了。 　　久违了的牵手，让庄皓旸回想起小时候两人牵着手一起外出的记忆，心里也是温情脉脉，身为哥哥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再度被唤醒。 　　“小怿，我们进去吧，先给你收拾一下。” 　　庄皓旸说着，拉着庄欣怿从地上起来，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这个临时找来当据点的农家小屋。 　　本来庄皓旸是打算先想办法烧些开水，然后好让庄欣怿能够洗头洗澡，但是一进屋，庄欣怿看见餐桌上盖着的碗盘，立刻就推着庄皓旸去餐桌。 　　“吃。”庄欣怿说。 　　他刚才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庄皓旸没吃东西就出去找自己了，这会儿饭菜都快凉了，所以他有些着急。 　　庄皓旸还是想先执行原计划：“我先去烧水……” 　　没等他说完，庄欣怿就摇摇头，指着自己说：“倭。” 　　“嗯？你是说‘我’吗？你去烧水？” 　　庄欣怿点点头，又指着桌上的饭菜对庄皓旸说：“妮。” 　　看着庄欣怿如此坚持，庄皓旸没办法，只好入座。他揭开碗盘上的盖子，一碗米饭，一盘青菜，一盘炒鸡蛋，很简单的菜色，应该是直接取用的这户农家贮藏的食材。 　　“好香。”庄皓旸闻了闻还有些许热度的菜，吃了好几天干粮，这下能吃热菜实在让人感动，他转头问庄欣怿，“你不吃吗？” 　　庄欣怿摇摇头。 　　庄皓旸一愣，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小怿要靠什么才能生存下去呢？需要活人的血肉吗？ 　　“你……”庄皓旸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问这个问题，他转而问，“你这几天有吃过东西吗？” 　　摇头。 　　“饿吗？” 　　庄欣怿之前压根没注意过自己饿不饿，被庄皓旸一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感受了好一会儿，仔细确认清楚后，他又摇摇头。 　　——不饿。现在的他不需要进食也能活下去。 　　仔细看了一会儿庄欣怿的表情，庄皓旸觉得对方应该没有说谎，但是他还是担心庄欣怿怕给自己添麻烦而隐瞒实情。无论是什么生物，任何活动都会消耗能量，不需要进食就能生存，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一起吃。”庄皓旸说，“你不吃我也不吃。” 　　听庄皓旸这么说，庄欣怿又着急了。他清楚自己不需要进食，去吃东西就是浪费食材，但是庄皓旸却不信，他现在又没办法和对方解释清楚。 　　“嗯嗯嗯……” 　　庄欣怿着急地在原地走了几步，然后朝窗户边跑去，他站在窗户中投下来的阳光中，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摸了摸肚子，就像平时吃饱了会摸肚子一样。 　　“什么意思？”庄皓旸不解地看着他。 　　“日（一声）。”庄欣怿说着，双手比了一个圆，然后摸了摸肚子，又说，“包。” 　　庄皓旸总算听出来了，庄欣怿说单字也只能念出一声来，这两个字，结合他现在和刚才的动作，他猜测地说：“你是说，你晒太阳就饱了？” 　　虽然实际情况不是这样，但这就是庄欣怿要表达的意思。他知道庄皓旸在担心什么，他得给庄皓旸一个自己可以不进食的理由，比如他现在是靠太阳能生存的。 　　不过他也不算欺骗庄皓旸，他这几天已经发现，晒太阳能够补充体内消耗的电能。所以刚才他才会在屋门外坐着，因为那里可以直接晒到太阳，方便他补充能量。 　　“唔，有点离谱。”庄皓旸有些迟疑，他自语道，“不过你能用电……好像也说得过去，太阳能也是能量，嗯……” 　　见庄皓旸还在喃喃自语，庄欣怿忍不住跑回去，将碗筷塞到他手里：“吃。” 　　庄欣怿都做到这一步，就差没端着碗喂他吃饭了，庄皓旸也不好再坚持，开始享受久违了的庄欣怿亲手烹调的饭菜。 　　看到庄皓旸终于配合了，庄欣怿也满意了，现在该他去烧水了。 　　庄欣怿到厨房里找到电水壶，又到院子里的水井里接了一壶水，然后将电水壶拿回餐桌上，然后他坐在庄皓旸旁边，一边盯着庄皓旸吃饭，一边捏着插头的两个铁片给电水壶供电。 　　庄皓旸吃着美味的饭菜，惊奇地看着庄欣怿捏着插头就这么将电水壶里的水烧开了。 　　“小怿……你厉害啊。”庄皓旸忍不住伸拳碰了碰庄欣怿的肩膀。 　　庄欣怿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然后庄皓旸快速地将饭吃完，拿着这壶热水和其他用具，带着庄欣怿去院子里帮他洗头。先从水井里打上一桶水，将冷水和热水在水盆里兑好，捧起水往庄欣怿勾着的脑袋上浇。 　　庄皓旸给庄欣怿的头发上打上洗发露，再用指腹揉着他的头皮，慢慢理顺有些乱的灰发。 　　“这个力道合适吗？” 　　“嗯。” 　　以前庄皓旸也帮庄欣怿洗过头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记得庄欣怿后脑很平，只有一个发旋。庄欣怿的头发遗传自他妈妈，又多又直，黑得发亮，但是现在…… 　　黯淡的灰色，没有生命力。 　　这个颜色提醒着庄皓旸，他犯了什么错，是他让庄欣怿变成了连话也说不清楚的活死人。从那天起，愧疚和后悔就一直跟着他，时不时刺他一下，就像现在这样。 　　“小怿。” 　　“嗯。” 　　“对不起。” 　　庄皓旸才说完，摆在水盆边的右脚就被庄欣怿踢了一下，跟着另一侧的左脚也被他踢了一下。因为庄欣怿低着头，所以庄皓旸看不见他的表情，更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想。 　　“你干嘛踢我？”庄皓旸不解，他说，“我是真的……” 　　话才说一半，庄欣怿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庄皓旸就感觉到微弱的电流从手臂处窜了上来，这感觉简直酸爽！ 　　“嘿，你……” 　　“帆！” 　　这个字说得很重，但仍旧是一声。庄皓旸想了想，觉得庄欣怿应该是在说烦。然后他看见庄欣怿松开了刚才电自己的那只手，那只手举在半空中，指尖发出滋啦啦的电流。 　　庄皓旸领悟了一下，问还在乖乖低头让自己搓揉头发的弟弟：“你是在威胁我嘛？” 　　“哼（一声）！” 　　“好好，我不说了。”庄皓旸说，“来，闭上眼睛，要冲水了。” 　　“嗯。” 　　庄皓旸抬起水盆，慢慢地往庄欣怿的脑袋上冲水。庄欣怿灰色的头发在泡泡水和阳光下，竟然闪闪发光。 　　“哎，我觉得灰色也挺好看的。” 　　“滋——” 　　“噢！夸你呢你还电我？” 　　庄欣怿沉默地别过头去。 　　反正也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他才不解释刚才只是手滑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的兄弟俩XD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失而复得，久别重逢，庄皓旸有点贪恋和庄欣怿在这农家小屋里一起生活的感觉。没有丧尸侵扰，仿佛在世外桃源过着与世隔绝的安详生活，真让人有点不舍得离开。 　　这几天他们两人在农户里安养生息，也努力做了不少沟通交流。 　　可是庄欣怿重生后，就好像失语失写了。无论是说话还是写字，都没有办法组织有逻辑的句子，甚至说出正确的词。所以他们的对话无法深入，只能停留在表面。 　　不过，庄皓旸至少明白了几件事。 　　庄欣怿是死后复生才获得的超能力，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但是说不出来，他坚持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但承认有事情瞒着自己却不能说。 　　庄皓旸相信庄欣怿是无辜的，至少这一世是，自己可能误会了他，所以认为他瞒着自己是有什么苦衷。在多次猜测和追问下，庄皓旸察觉到了这件事很可能和父亲有关，虽然庄欣怿一直没有点头承认。 　　而让庄皓旸感动又心酸的是，庄欣怿并没有责怪自己当时的软弱犹豫，如果自己表露出对当时的愧疚，他会凑过来安慰自己。但如果自己没能及时调整心情，他就会生气，会用轻微的电流到处电自己，直到自己被他闹到无心再去想这些事。 　　他们在这里休养了几天，庄皓旸彻底养好了脚伤，两人就准备继续上路了。他们还要去海城寻找父亲的下落，同时庄皓旸也担心老唐他们的情况，希望日后还能在海城遇见。 　　补给的东西倒是不用愁，这家农户还有些方便携带的吃食，还有几个空桶可以打满井水，另外还有些衣服毯子等物资，至于武器也在仓库里找到了几把可用的柴刀。 　　只是交通工具……虽然庄欣怿之前搞了一辆摩托车，但肉包铁总是不如铁包肉安全，特别是面对丧尸的时候，封闭的铁壳至少能抵挡一下，所以有必要去找一辆汽车。 　　庄皓旸研究了一下屋里找到市内地图，搞清楚了这个农户的位置，找到最近的一个镇，画好了路线，估计骑摩托车大概也就一两个小时。 　　“最好能是辆越野车，不过也不知道这镇上情况怎么样，再差一点，三轮车什么的也不是不行，不过万一遇到丧尸，不是封闭环境总是不安全。”庄皓旸和庄欣怿商量说。 　　庄欣怿举起手来，指尖擦出电火花，然后说了一个：“车。” 　　想了一下，庄皓旸很有默契地理解了庄欣怿的意思：“你是说，电动汽车？” 　　庄欣怿点点头。 　　电动车是最方便的，毕竟自己可以发电，那么就不用愁车的动力来源了。而且经历过以往那些不愉快的事，他对加油站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这点庄皓旸也有同感，他赞同地说：“对，比起汽油车，还是电动车要方便些。”说着，他揽住庄欣怿的肩膀，笑着说，“谁让我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弟呢。” 　　被哥哥揽住，庄欣怿趁机蹭了蹭庄皓旸的脸。哥哥现在对他可亲近了，能蹭一下是一下，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庄皓旸有些痒，惹得庄皓旸去拍他脑袋：“别闹。” 　　庄欣怿只是笑。 　　见他笑了，庄皓旸心里温温软软的。 　　这个弟弟，虽然变成了丧尸，但还是记忆中那个喜欢亲近自己的可爱弟弟，实在是让人想要好好照顾他。不过他现在有了超能力，很可能还是弟弟反过来保护自己，这样的庄欣怿，倒也很帅气。 　　反正不管怎么想，庄皓旸心里怎么看庄欣怿怎么觉得好。 　　“好了，那我们就去一趟吧，希望运气好能找着一辆电动汽车。” 　　庄皓旸说着，拿起了刚从后院找来的柴刀，将它包好绑在背后，又将打包好补给的两个背包一并甩在肩上，便拉着庄欣怿出了门。 　　才刚走到院子里，庄欣怿就准备撩袖子去开摩托了，他跨坐在摩托车坐上，朝庄皓旸看过来，快速地拍了拍后座，很是期待的样子。 　　看弟弟兴致勃勃的样子，庄皓旸也就随他去了，自己将两个背包一左一右地背好，坐到了后座上，然后很自然地抱住了庄欣怿的腰。 　　庄欣怿很高兴，心情愉快地哼了哼，然后发动了摩托车，带着庄皓旸开向预定好的小镇。他不太记得路线，一路上还是庄皓旸给他指路，幸运的是路上没有丧尸捣乱，他们顺利地来到了镇上。 　　这个镇子也是一片萧索，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还是有些失望。逃亡这么久以来，除了老唐他们，庄皓旸没有见过其他幸存者，实在令人心情沉重。 　　庄欣怿将摩托车靠在旁边的墙上停好，走向庄皓旸，将他背着的属于自己的那个背包拿下来背上，就等待庄皓旸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一起行动，先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车，注意任何奇怪的动静。” 　　庄皓旸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在背包里找了找，翻出一个系着绳子的铁哨，然后给庄欣怿挂在脖子上。 　　“如果有意外情况或者紧急情况什么的……以防万一，拿着。” 　　庄欣怿拿起胸前挂着的哨子看了看，和原来那个很像。想到哥哥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他不由得猜想或许是哥哥之后去找过自己，所以捡回了这个哨子，这个想法让他又高兴又难过。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跟在庄皓旸身后，一起探索这个小镇。 　　虽然他猜对了一部分事实，但其实庄皓旸带着的是他当时掉的那个沾血的哨子，不过在和他重逢之后，就将血迹擦洗掉了，给他的这个，是庄皓旸以前戴着的。 　　庄皓旸留着那只铁哨，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曾经犯过的错误，哪怕以后再梦见前世、过去或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能让它再动摇自己的心。 　　两人的运气不好，在镇上找了一圈，倒是有一些被丢弃的摩托车和三轮车，但是汽车只有两三辆看起来很破旧的弃车，而且检查过后发现都无法启动，大概是坏了所以才被弃置的。 　　他们最后回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汽修店，这里有破车有零件，但他们两人都不会修。 　　“唉……” 　　庄皓旸叹口气，走到一旁的石墩边坐下来，他从背包里找出市内地图，还有刚才从被洗劫过的便利店里捡来的全国地图，对照着计划接下来的路线。 　　“我看看接下来怎么走，只能先将就着骑摩托车了，希望下一个地方能找到可以开的汽车。” 　　没事干的庄欣怿就在附近乱转，想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他走到店里，这里翻翻，那里翻翻，倒是找到了一个收音机。于是他按开了开关，滋滋声响了一会儿，还没等他试完所有频道，就又没了声息，估计是没电了。 　　放在以前，要是找不到新电池这收音机也就没用了，但现在可不同。他左手捏着电线头，慢慢地放电，直到收音机又有了声音，然后他用右手继续拨动调频的按钮。 　　“滋滋……滋滋……研究所，有望在未来研发出能够对抗丧尸病毒的血清，以及有效对抗丧尸的强力武器。现在各个基地恢复良好，防御设施也在逐步完善，能够初步保障人民的安全。三大基地及各卫星基地……” 　　庄欣怿听了一会儿，连忙将收音机拿了出去，小跑到庄皓旸身边，好让他也能够听到。 　　收音机里提到了三大基地之一的海城，以及其卫星基地之一的渊城，介绍了这两地目前的重建和发展状况，情况比庄皓旸之前设想的乐观多了。 　　从这档似乎是宣传重建工作的节目中能够了解到，在灾变后政府联合军队将幸存者集中转移到了三大基地，以此为据点，在防御的同时发展，又衍生了若干卫星基地。 　　三大基地分别是东北方燕城、西南方谷城和南方海城，他们都是灾变前各军区的中心，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迅速应对丧尸，其中燕城是三大基地的中心，也是最大的基地。 　　而灾难后极度需要军事力量，因此现在军政合一，基本上是由该地区拥有最高军事指挥权的人担任该基地的总司令。在军事力量的介入下，现在至少基地内是安全的，不过在基地边境偶有丧尸侵袭，需要警惕应对。 　　重建工作也在积极进行，现在各基地之间的信息传输和人力物资传输通路已经重新打通并巩固，然后就是修复了这个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的无线电信号，希望能够让其他地区的幸存者尽快去各基地得到保护。 　　“这是好消息啊。”庄皓旸听完后，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起来，一扫之前找车不顺的郁卒，他看着庄欣怿，笑着说，“爸一直在海城的话，应该安全多了。” 　　庄欣怿也连连点头，跟着他一起露出了笑容。 　　“既然渊城是海城的卫星基地，不如我们先去渊城，也近一些。”庄皓旸说着，又低头检查手里的地图，规划着去渊城的线路，“下一个目的地城镇……就这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坑了一年，决定回来填坑。 　　自己很喜欢这个脑洞，无奈笔力不够，写得不好。 　　看得人不多，渐渐地没了热情，然后想着看比写省心，就跑了。 　　不过后来一想，我写同人也是冷圈冷西皮，都不怕没人看，何况原创。 　　所以回来继续写，总要对得起掉坑的人。 　　不过学业更重要，我也贪玩，所以更新看缘分，努力不坑，目标月均超1w。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离丧尸爆发过去快两个月了，天气也渐渐地更冷了起来，真正地入了冬。 　　庄皓旸兄弟俩靠着摩托车和庄欣怿的电能，沿着去渊城的路线，找了好几个镇子，都没有找到能开的汽车，最后还是来到了最近的县城，才在城郊的4S店找到了几辆可以用的车。 　　这几辆车里汽油车都没什么油量，两辆电动汽车也显示电量不足，估计是没法开远所以才被弃置在这里。但他们兄弟俩可有庄欣怿这样移动自发电充电宝，电动汽车随时都能充电。 　　“太好了。”庄皓旸实在高兴，他拍了拍车顶说，“这一路上冷风吹得脸都疼，终于有个可以挡风的车了。来，小怿，你充会儿电，我去找找这车用的配件，免得出问题没法修。” 　　庄欣怿心里奇怪，哥不是不会修车么，但还是听话地找到充电的接口和电缆线，看着说明书上写着的额定电流参数，从小电流开始尝试给车充电。 　　有了之前给摩托车充电的经验，这回庄欣怿只是稍微调整了几次，就找到了窍门，安定地站桩充电，眼睛却在寻觅庄皓旸的身影。 　　庄皓旸是不会修车，但零配件什么的，带上总比没有强，至少备用轮胎得带上吧。万一车磕着碰着，对着说明书什么的瞎捣鼓一下，说不定就修好了呢。 　　反正他再也不要强行开坏车了，上次小怿出事不就是…… 　　正想着，他察觉到了不远处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庄欣怿正站在车前，握着电缆，呆呆地看着自己。 　　在想什么呢，一副呆样。 　　庄皓旸不禁笑了笑，抬手朝他挥了挥，庄欣怿也回了个笑脸。 　　因为考虑到县城附近有丧尸的概率更大，他们也不敢停留太久，庄皓旸找到一些可用的配件和工具，庄欣怿也给车充够了店，两人就收拾好东西上了车。 　　刚开出4S店不久，他们就发现马路对面果然有丧尸靠近，但数量不多，也就四五只，而且现在他们在车上，一加速就将这些怪物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庄皓旸说着，脸上的笑容显示着他心情也不错。 　　这一路上的确很顺利，虽然小镇上没找到可用的车，但来县城的路上也就遇见过两次丧尸，每次就两三个，庄欣怿抬手一分钟就能解决。这回到县城不久就找到了电动车，上车离开之前也没有丧尸来捣乱，如果照这样好运下去，他们就能顺风到海城找到父亲。 　　庄欣怿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最初发现他失语失写的时候，兄弟俩对此都很慌张，但后来找到了能够进行简单交流沟通的办法。因为庄欣怿只能说一个只有一声的单字，庄皓旸就费力去猜意思，于是庄欣怿就会辅助手势之类的，现在他也很习惯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庄欣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用食指对着正上方指了指，说了一个“香”字。 　　然后庄皓旸就开始猜意思：“香、翔、想、像……啊，往上想！你是不是想说要想得积极一些？” 　　庄欣怿认同地点头。 　　“知道啦，我会的。”还在开车的庄皓旸空出右手来，轻揉了一把庄欣怿灰色的头发，“我对未来的旅途有信心！” 　　听到庄皓旸的回答，庄欣怿安心地笑了。 　　他其实想说的不止这些，但受制于自己现在有限的表达能力，没有办法传递更多的信息了。但是这样也足够了，只要庄皓旸能保持积极的心态，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幸运女神好像最近额外关照他们俩，离开县城后一路顺风不说，在天色渐暗的时候，及时在路边出现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农家小院，看路边的招牌，这里以前是做农家乐生意的。 　　“今晚住处有着落啦。”庄皓旸将车停在了院子前的空地上，“真走运。” 　　刚才发现天色已晚，庄皓旸就想着要是有一个独立又敞开的房子能用来夜宿就好了，没想到没开多久车就发现了这个小院。这种地方不太容易出现丧尸，就算有危机情况也方便逃生，实在是太幸运。 　　庄皓旸觉得，好像在找回小怿之后，所有事情都变得顺利起来了。 　　两人拿着背包和防身武器，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小院，查探了里面的几间房，都没有丧尸的痕迹，他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里住一晚了。 　　这里闲置了很久，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厨房里的生鲜食物已经腐坏了，但幸运的是米桶里还有米，橱柜里还有一些在保质期内的罐头。 　　庄皓旸从院子里打来了井水，洗涮锅碗瓢盆，淘米煮饭。庄欣怿拿到了干净的厨具，就开始处理罐头里的食材，用仅剩不多的柴火煮了一锅乱炖。 　　两人就着这简单的食物，乘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匆匆填饱了肚子。 　　其实庄欣怿是不用进食的，重逢那天他就和庄皓旸提起过。但是庄皓旸打心里就不愿意将庄欣怿当作活死人看待，每次吃饭都要让庄欣怿也跟着吃，还有担心他是否会冷而让他加衣服，诸如此类。 　　甚至他还会经常确认庄欣怿在不在自己身边，如果庄欣怿离开他视线好一会儿，他就会去找，一定要看见才安心。这也导致两人晚上没法分开睡，庄皓旸会因为心里不安无法入睡。 　　虽然庄皓旸没有强求，但几次下来庄欣怿也察觉到了庄皓旸的这种心态，于是也会象征性地吃一点东西，根据天气加减衣服，假装自己和活着的人无异。 　　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对庄皓旸带去很大的打击，他不能再让庄皓旸再加重心理负担了，如果庄皓旸不想承认自己“死了”，那么就配合他好了。 　　不过晚上一起过夜这件事，他也是赞成的。倒不是因为可以乘机和庄皓旸亲近一些——当然这的确是好处之一——他主要是担心丧尸来袭，怕自己反应不及时会害了庄皓旸。 　　两人吃完饭，天色也完全黑了，荒废许久的小院也没有电，他们只能用刚才找到的蜡烛点燃照明。打了井水，简单地洗漱过后，他们来到了主人家的卧室里。 　　双人床的床褥上全是灰，根本不能用，庄皓旸将被子枕头掀开仍在地上，然后打开一旁的衣柜，在衣柜最上面的隔间里找到了一床干净能用的备用被子，否则他还得去车上拿。但是枕头没有多的，他从衣柜里找了几件厚衣服出来，叠成方块，凑合着用。 　　从上个农户出来，他们已经两天没有睡过床了。前天还好，在一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废弃空屋里靠着墙睡，好歹四面不透风；不过昨天就直接露宿野外，靠着树干睡了，可冷坏了。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庄皓旸看着收拾好的床说，然后他将背包和防身武器放在床头柜下面，脱下外套就钻进了被褥中，拍了拍另一边接着说，“上来，早点睡，好好休息下。” 　　“嗯。” 　　庄欣怿应声，也脱下了外套，钻进了被褥里。见他上来了，庄皓旸探身吹灭了床头柜的蜡烛，房间里霎时漆黑一片。 　　“这几天我突然想起来。”庄皓旸开口说，“你小学的时候有一年突然开始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就算开着小夜灯也没用。好像有一年多吧，每天晚上我都陪着你睡。” 　　庄欣怿记得，他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应了一声“嗯”。 　　最初怕黑的由头是因为庄欣怿在电视上看到了恐怖画面，然后就开始担心睡觉时会被黑暗中的怪物吃掉。每晚父亲来说晚安然后关灯走掉之后，他就吓得不行，整个身体都不敢乱动，只知道抽噎着哭，哭累了就睡着了。 　　后来被上厕所经过的庄皓旸发现了，那个晚上陪他睡了之后，第二天就给他买了小夜灯。但其实还是不管用，第二次庄皓旸又发现他在哭之后，就索性一直陪着他睡，直到庄欣怿慢慢地克服了怕黑这件事后，才又分开睡。 　　“你那会儿特别可爱，总是问我，哥哥不怕黑吗，要是有怪物怎么办，这些小孩子的问题。”庄皓旸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充满感慨地说，“而且一定要抓着我的手才肯闭眼睡觉，好像怕我会趁你睡着就偷偷走掉一样。” 　　听着庄皓旸说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庄欣怿有些不好意思，嘴里说着“憋（别）”，又伸手想去捂庄皓旸的嘴，想让对方不要再说了。没想到庄皓旸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拉下去之后就没再放开。 　　庄皓旸的声音忽然从怀念转为了示弱的语气，他说：“我这几天也总是不安心，很怕闭上眼再睁眼，发现和你重逢只是一场梦。” 　　好像这短短几个月以来，他做了太多的梦，重生、未来、预示等等，因为这些梦，他痛苦过混乱过，甚至做了不该做的事。他已经搞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分界线了，时常会担心现在看似顺利的现实，不过又是一场梦。 　　就如同当年的庄欣怿一样，现在庄皓旸也会害怕自己睡着之后，庄欣怿就消失了。 　　庄皓旸握着庄欣怿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然后又放松，然后插入对方五指间的缝隙，和他十指相扣，然后再紧紧握住。 　　“晚安，小怿。”庄皓旸说完，闭上了眼睛。 　　庄欣怿默默不语，他也用了点力气，回握住了庄皓旸，想让他安心。 　　我会保护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不如变化，本来预计这章让大庄发现一点小庄心意的端倪，然而写着写着没写成。 　　本月第二更，明天写个4q的话，本月1w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完成了，下个月提到2w。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庄皓旸第二天醒得很早，几乎是天才朦胧有光，他就醒了。 　　他睁眼，就看见了庄欣怿的睡脸，毫无生机、没有血色的面容，甚至连呼吸的气息也没有，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瘦弱的手，既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 　　如果不是他不断告诉自己，待会儿庄欣怿醒来就会睁开眼，会笑着喊自己一声“哥”，他真的会认为这只是庄欣怿的尸体，而保有理智的活死人，不过是他的臆想。 　　自从重逢以来，他一直在逃避庄欣怿已经成为活死人的事实，仍是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来对待庄欣怿，可是看着面前的人，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逃避也没有用。 　　是他害死了小怿，是他的错。 　　重生以后，他以为自己被背叛了，愤怒驱使之下，他逼迫小怿坦白一切，而对方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他就认定对方还是个背叛者，最后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如今他相信小怿是无辜的，这一世的小怿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仔细想想，他从楚飞那里拿到调查结果，没有再次核实就采信了，或许资料有伪造？而上一世的小怿或许也有什么苦衷，只不过自己没有足够的耐心和运气，等到他告诉自己事实的真相。 　　当初他认定了庄欣怿是背叛者，就越看他越觉得他就是，但是现实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如今他摘去了对方身上背叛者的标签，冷静下来，才想得到这些可能性。 　　庄欣怿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却配不上这片真心。 　　他竟然还在逃避，不肯坦承自己的龌龊无耻，好像装作小怿还活着，那些事就不曾发生过一样。而小怿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不仅不质问自己为何那么狠心，还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起，可能他察觉到了自己可悲的懦弱，甚至配合自己装作还“活着”。 　　庄皓旸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庄欣怿能对他这样一个差劲的哥哥这么好，他真的不配。 　　“唔。” 　　庄欣怿发出了一点声音，好像是快醒了。先是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然后他就睁开了眼，还没等他习惯性地笑着喊一声“哥”，他的表情就变了。 　　“哥！” 　　庄欣怿发出的声音有些尖，听起来像是惊讶，他的表情也是如此，还掺杂了些许担忧。 　　直到对方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庄皓旸才知道为什么庄欣怿是这个反应，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 　　“没事。”庄皓旸安抚地对庄欣怿笑了笑，伸手胡乱擦去了脸上的泪，“刚才想了很多事，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庄欣怿看起来还是很紧张，他疑惑的眼神好像在问——到底是什么事？ 　　庄皓旸也没猜错，这的确是庄欣怿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几乎没见过庄皓旸哭，所以才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紧张不已。 　　不能再逃避了，自己的懦弱已经害惨了小怿，如今还要让对方因为顾及自己而继续受委屈，也实在太混蛋了！ 　　他爬起身来，跪坐在床上，表情很是严肃。见状，庄欣怿也连忙起身，和他面对面坐着。 　　“小怿，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是我的亲身经历。”庄皓旸说，“听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一个混蛋。我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也不是想求你原谅我，我只是……不能再逃避自己的过错了。” 　　庄欣怿知道庄皓旸想说什么，他心里很着急，但失语的他连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了。看着庄皓旸认真的表情，庄欣怿只能压下心里的焦躁，伸手握住对方的手，以示安慰。 　　就让哥好好倾吐一下吧，可能他会好受一些。 　　“你知道重生吗？” 　　庄皓旸从重生这个词开始，向庄欣怿叙述了自己前世经历的事情，以及这一世重生后为了所谓复仇所做的调查和安排，直到突然降临的末世打乱了他的计划。 　　在逃亡的路上，他反复被恶梦折磨，精神和心态都十分糟糕，内心里的黑暗和杀心最终被勾引了出来。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我都不应该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明明这一世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庄皓旸最后说，“我就是个自私懦弱的混蛋，小怿，我对不起你。” 　　庄欣怿听他这么自责地贬低自己，只觉得心里疼痛难忍——但他身为活死人早就没有了痛感，也没了眼泪，否则现在他一定哭得很难看。他不住地摇头，虽然不能说话，却固执地用肢体语言否认庄皓旸所说的话。 　　不对，不对，哥哥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自己。 　　他答应了父亲，绝不伤害到哥哥，但他心里放不下的执念，最终造成了上一世的结局和这一世的现状。就算他没有害人的心，但他的确做了害人的事。 　　父亲说得对，将自己和哥哥分开，才是对哥哥最好的办法——可他没有听！ 　　他现在没办法和哥哥解释原因后果，也没有办法救哥哥，甚至让哥哥带着误会不停地自责……他怎么能让哥哥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这么想着，庄欣怿更加难过了，后悔的情绪在胸腔里揪成一团。 　　庄皓旸见庄欣怿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心里更难受了，连忙将人拉过来，搂着他的肩柔声说：“对不起，小怿，让你受委屈了。哥是混蛋，不值得你这样……” 　　庄欣怿只是摇头，心里实在难受，下意识地就着现在的姿势抱住了庄皓旸。两人现在搂在一起，都在责备自己和心疼对方。 　　“小怿，对不起，对不起……” 　　庄皓旸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心里的情绪既复杂又汹涌，可是他只能说出道歉的话来。本来他还想告诉庄欣怿，自己现在完全信任他，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小怿是怎么想的，没有一点怨恨，待自己一如既往。相比起来，之前的自己就是卑鄙小人。这一世是他先背叛了小怿的真心，他应该祈求小怿的信任，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高高在上的话。但小怿从来就没有不信任过他，这更让他感到揪心。 　　听着庄皓旸不断和自己道歉，庄欣怿觉得自己仿佛在被一次又一次地鞭笞，每一句对不起都会被他自己变成更严厉的指责，拷问着他的内心。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 　　焦灼着，煎熬着，几近崩溃的庄欣怿放弃了大脑中理性的思考，他本能地想让庄皓旸闭嘴——用他多年来最渴望的方式。 　　他吻了庄皓旸。 　　在这个冲动的瞬间，庄欣怿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直到感觉到了唇上温热的触感——没有痛觉的活死人竟然还能感觉到温度——他才惊醒自己做了什么。 　　被同性吻了，还是当了十几年弟弟对待的人，并且现在还是个与尸体无异的活死人。庄皓旸会怎么想？一定会觉得恶心吧！ 　　庄欣怿立刻退开，然后绝望地落荒而逃。 　　然而不幸的是，当他翻身下床的时候，被被子缠住了一只脚，整个人摔了下去。 　　“小怿！” 　　刚才庄皓旸被突如其来的吻吓着了，正在他发愣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庄欣怿摔下去，于是吓得更厉害了。他连忙从床上爬过去，着急地查看庄欣怿的状况。 　　“你没事吧？能起来吗？”说着，庄皓旸便伸手去拉他。 　　庄欣怿又尴尬又无措，他没有扶庄皓旸的手，自己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知道逃跑没有用，于是就站在床边，也不敢看庄皓旸，就盯着自己脚尖，惴惴不安。 　　庄皓旸不知道庄欣怿为什么会突然就吻自己，可是看他这副懊恼自责的样子，心里就酸软得不行，只想着怎么劝慰他，并不想追究这件事。 　　“小怿，没关系。”说着，庄皓旸也下了床，站在庄欣怿身边，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撩开庄欣怿额前略长的刘海，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难过，着急，没关系，慢慢来表达，我有耐心。” 　　他这样的举动，是将庄欣怿之前的吻定性成了安慰性质的亲人间的吻。他不想让庄欣怿觉得难堪，希望这样能有所缓解。 　　当时小怿情绪很激动，所以那只是个意外。 　　庄皓旸是这么想的，但是内心里，他已经有了轻微的动摇——为什么小怿会吻自己？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扎了根，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庄欣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很快就领悟到了庄皓旸的意思。 　　这份体贴对他来说，既是甜美的蛋糕，又是苦涩的黒咖。毕竟他自己心里就是矛盾的，又想让庄皓旸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不想，不能想。 　　如今他只能顺势也将这件事当成自己情绪激动下的意外，他用鼻音应了一声。 　　可是才说服了自己，委屈的感觉又从心里涌了起来。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庄皓旸的表情，发现对方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反感，于是就大胆地也学着小时候的样子，一把抱住了庄皓旸，将脑袋埋进对方的肩窝里。 　　庄皓旸被他抱得很紧，不由得笑了出来：“怎么了，想跟哥撒娇？”说着，倒是很配合地用手轻轻地拍庄欣怿的背，用着儿时的语气，“小怿乖，哥哥给你买小蛋糕吃。” 　　听到这句怀念的话，庄欣怿觉得一股暖流冲散了心里的委屈。 　　他真的很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计划中小庄的心初露端倪不在这里，不过写着写着会调整大纲的嘛。 　　觉得拖到后面就太久远了，所以先铺个垫！ 　　虽然日期是4月1日但是我在睡前发的所以还算3月的！ 　　本月更新三章的目标完成（虽然不到1w字），下个月目标六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之后的旅途一直顺风顺水，只是偶尔道路不通需要换路线或绕远路，以及偶尔遇到不超过个位数的丧尸，但在庄欣怿的异能保护下，两人平安地抵达了渊城附近。 　　之所以停留在城外，因为他们想要入城就得面对一个困难的问题——如何让庄欣怿逃过入口的检查混进去？ 　　渊城既然已经成为幸存者基地，那么为了抵御丧尸，必然会封锁出入口，也会有武装力量巡逻和守备。而基地应该也不会随便放人进去，至少会检查前来投奔的幸存者是否感染，更有可能直接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庄皓旸倒是可以大方地接受检查和隔离，但是庄欣怿不行，他已经成了活死人。虽然他和丧尸不同，还保有理智，不会攻击人类，但庄皓旸不能指望别的人能够像自己一样接受这件事。如果庄欣怿被发现，很可能会被其他人视为丧尸，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拿庄欣怿的安全去赌，所以开车到距离渊城一段距离的废弃小镇，就暂时寻了一处平房安顿下来。这间路边的平房被隔成了两半，是常见的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的格局。 　　庄皓旸正在和庄欣怿商量怎么办。 　　“去海城的话，渊城是必经之地。”庄皓旸看着地图说，“而且听广播的意思，海城作为南方的中心基地，已经满负荷了，现在只有卫星基地还能接纳新的幸存者。” 　　所以现在他们也只有进渊城这一个选项了，作为海城的卫星基地，两个城市之间的消息传递应该很方便，或许能够想办法打听到父亲下落——可是入境的难关还摆在两人面前。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混进去吗？”庄皓旸苦苦思索着。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两人分开，庄皓旸进城去打听父亲的下落，让庄欣怿留在城外。毕竟他不仅异能护身，而且就这一路上的经验来看，丧尸也不会主动攻击没有生命气息的他。 　　可是庄皓旸直接就没有设想这个方案，因为他无法忍受和庄欣怿分开。且不论他会因为见不到庄欣怿而焦虑，更重要的是，在这种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末世，他怕两人一旦分开，万一出什么状况，两人再也无法重逢该怎么办，他不敢去想。 　　庄皓旸思考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庄欣怿中途也费劲地用单字和手势劝过他，让他先进城查看情况，不用担心自己，但庄皓旸完全不接受这个建议，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当夜，庄欣怿一直等着庄皓旸睡着，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庄皓旸手里抽出来。 　　丧尸虽然没有生命特征，但他们却另有一套能量系统支持他们的行动，大脑就是他们的核心——所以要让他们停止行动只能攻击大脑。所以庄欣怿也需要让大脑休息，但必须睡眠时间只有普通人的一半，因此他也不容易困，闭眼装睡却一直保持清醒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连续开了好几天车的庄皓旸没有被惊醒，还在熟睡。庄欣怿暂且放下了心，轻轻地下了床，摸索着来到了外间做生意的区域。这是个小杂货铺，庄欣怿控制着指尖的电来照亮，找到了便签纸和铅笔。 　　不过，要怎么写呢？ 　　他现在没法写出有逻辑的句子，和说话一样，只要他在心里想的是完整的句子，输出的话肯定就乱了套。如果他专注地想一个字，就能正确地表达，可要是接下来想接上一个有逻辑的字，就和想完整的句子一样，还是会乱套。 　　现在他要留言，不像说话那样能借助手势和肢体语言，要用一个字来表达他现在想表达的意思，有点难。 　　庄欣怿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笔工整地写了一个字。 　　哥，对不起。他在心里说。可能要让你担心了，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纸片上的字，他苦笑了一下，将这张便签撕下来，贴在了住宿区域的门上，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平房。 　　庄皓旸是被惊醒的，他这回又做了噩梦，再次梦见庄欣怿被丧尸吞没的那一幕，然后便是黑暗中不断响起哨音，刺耳得让他挣扎着猛然醒来。 　　然后他便发现了比噩梦更惊心的事，庄欣怿不见了。 　　他慌张地跑向外间，喊着庄欣怿的名字，又在附近找了一圈，从昏暗的黎明找到天亮，也没有见到庄欣怿的踪影。 　　绝望的情绪越来越浓烈，甚至开始怀疑和庄欣怿重逢只是自己的臆想，这种想法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于是他立刻返身回到住处，在床边找到庄欣怿留下的背包，才确认这段时间和庄欣怿的相处并非是自己的臆想。 　　“小怿……”会去哪里？ 　　庄皓旸从里间开始仔细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然后他发现了打开的门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他立刻跑过去，将纸扯下来看，上面的确是庄欣怿的笔迹。 　　便签纸上工整地写着一个“渊”字。 　　庄皓旸立刻就领悟到了庄欣怿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渊城。 　　“可恶！” 　　他将便签纸揉成一团，想扔却在抬手时又改了主意——他舍不得。他将纸片展开，心绪复杂地看着上面的字，最后还是小心地将纸片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庄皓旸知道自己现在对庄欣怿的依赖有些病态，但他就是没办法调节，而他也知道庄欣怿一直在这方面照顾着自己的情绪。现在庄欣怿却主动离开，又留下这张纸条，庄皓旸不难猜测出庄欣怿的想法。 　　庄欣怿认为他拖累了自己，所以主动离开，好让自己能够尽快去渊城。 　　在自己遇到危险时牺牲自己，后来又及时出现帮自己解围，一路护送自己到这里，然后不想拖累自己而悄悄离开……小怿，你为什么这么无私？我明明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庄皓旸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现在他心里有两个想法在互相争执，一个是去找庄欣怿，一个是去渊城。前者出于他对庄欣怿的依赖，后者出于他对现状的理性分析。 　　沉思良久，他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了。”庄皓旸喃喃自语。 　　就连小怿也看不下去了不是吗？一直在顾忌自己情绪的小怿，现在也狠下心离开，不就是逼自己振作起来？如果他希望自己这么做，那就听他的。 　　他想起那天在车上，庄欣怿微笑着指了指天空，让他积极地去思考未来的事。 　　还会再相见的，一定…… 　　这样想着，庄皓旸收拾了身边的行李，决定去渊城。 　　庄欣怿的背包里没有太多东西，他不需要什么补给，里面只是装着几件衣物和杂物，还放着之前找到的收音机。庄皓旸将收音机拿走，带上自己的背包，走出房间上了车。 　　驱车来到了渊城不远处，庄皓旸就听见从极高的混着砖墙的铁网后面传来的用扩音器扩大的声音：“注意，注意，不明车辆进入警戒区，不明车辆进入警戒区！”接着便是对自己的警告，“如果对面是幸存者，请下车举手示意，我方将派遣守卫小队迎接入境。若三次警告无效，我方将采取攻击行动！” 　　不用对方发出第二次警告，庄皓旸就熄了火，在车上背好背包，然后空着手下了车，面朝渊城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是前来避难的幸存者。 　　很快，对面再次传来声音：“请幸存者原地等待，我方即将派出守卫小队。”随着话音一落，远处入口的铁门被推开，从里面开出一辆军用越野车，朝庄皓旸驶来。 　　越野车在庄皓旸前五十米停下，从车上下来穿着厚实的防护装备的三个持枪守卫。他们走进庄皓旸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互相示意没有问题之后，两人带着他上了车，另一人开车庄皓旸的车，跟着一起回到了封锁线后。 　　顺利入镜的庄皓旸被带到了离入口不远的检查站，在那里接受了身体检查和三天的隔离观察之后，从幸存者管理处得到了幸存者的正式认证。工作人员登记了他的信息之后，给他发了身份牌和定额的基地铸币，然后带着他去了生活区的临时公寓。 　　“所有新来的幸存者都住在这里，这几栋公寓是基地提供的，条件很一般，但前六个月免房租和水电费，并且这期间每个月都能领到定额的补助。”工作人员一边领着他去安排好的房间，一边向他介绍，“基地现在正在开展重建工作，有很多工作岗位空缺，只要努力工作，很快就能去更好的公寓了。” 　　工作人员打开房间的门，庄皓旸走进去看了看，粗略算下大概三十多平米。和自己以前的生活条件的确没法比，但比起这段时间在外流浪的日子，这种条件已经很好了。 　　进门的右手边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放着电水壶和电热炉，左边有一扇门，里面是个很小的卫生间，他这样的身材进去想转身都得小心翼翼。然后走两步就到了一居室，简单放着一个衣柜、一张不大的双人床和一张小书桌，几乎将房间塞满了，外面还有个小阳台。 　　“这里还不错。”庄皓旸对门外的工作人员说。 　　“你能适应就好。”工作人员说着，将手里的资料袋和房间钥匙递了过来，“这是钥匙，就两把，你可别弄丢了。这些资料你这几天看看，休息好了，三天后来一趟管理处，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好。麻烦你了。”庄皓旸接过资料，道了谢。 　　工作人员离开后，庄皓旸关上公寓的门，在床上坐了下来。他勾着脖子上的绳子，将铁哨从贴身衣服里拿出来，看着这个原本属于庄欣怿的小东西，不免有些忧愁。 　　小怿现在还好吗？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第一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稍微收拾了一下身边的东西，庄皓旸将小怿留下来的收音机和纸条放在了书桌的一角，然后拆开了资料袋，坐在桌前慢慢看了起来。 　　“叩叩叩。”三声极短的敲门声传来。 　　“谁？”庄皓旸喊了一声，门外的人却没有回话。 　　他才刚来，有谁会来找他？庄皓旸放下资料，起身去玄关，谨慎地从猫眼里往外看。 　　门外的人穿着黑色带兜帽的卫衣，兜帽拉得很低，将眼睛都遮去了，甚至还戴着口罩，让人根本看不到脸。庄皓旸却屏住了呼吸，来人他太熟悉了，就算看不到脸他也知道是谁。 　　何况对方胸前还挂着和自己这只一模一样的铁口哨。 　　“小怿！” 　　庄皓旸猛地拉开门，连忙将人拽进了屋里，只怕被其他住户发现。 　　门关上之后，来人扒下了兜帽，摘下了口罩，他弯着眼睛对庄皓旸笑。 　　“哥。” 　　“你！” 　　庄皓旸直盯着庄欣怿，不知道现在应该生气地先教训他一顿，还是高兴地先抱着他转上个两圈，最终他还是本能地拉着庄欣怿，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着他。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有没有受伤？这几天你住在哪儿？有没有吃苦？” 　　面对庄皓旸一连串的提问，庄欣怿开始还用摇头回答，后来发现根本回答不过来，就干脆任他唠叨了。 　　“你真的太乱来了！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 　　庄皓旸终于确认了庄欣怿没有受过伤，抬头看见他微笑着的脸，剩下的碎碎念统统说不出口了。接着，他用力将对方抱紧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离开了，听到了吗？” 　　庄欣怿嗯了一声，反手也抱住了他。 　　其实庄皓旸根本不用担心他，他单独行动的话，没什么人或事能阻挡得了他，反而在庄皓旸身边才处处受限。可是他没办法和庄皓旸解释清楚，才不得不用偷偷离开这招逼庄皓旸单独进渊城。 　　混进渊城后，他凭借着能够感应庄皓旸的能力，偷偷靠近了过境检查站。他在对街的小巷里守了三天，今天终于等到人出来，一路跟到了公寓下，又耐心等着陪同的人离开，才摸索着找到了这一间。 　　他确实没受伤，也没吃什么苦。唯一算得上难过的，大概就是他一直在担心庄皓旸会不会因为自己离开而过于焦虑，或者在渊城——准确说在检查站又发生什么异变。还好，这三天终于还是安全度过了。 　　庄皓旸抱够了，拍了拍他的背，放开了他。 　　“这里条件还不错，我刚看了下，浴室里还有热水供应。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现在已经入了冬，天气冷得已经不适合冲冷水澡了，两人这一路上虽然奔波，但是有条件还是会烧热水来擦身，但像这样的热水淋浴真是想都不敢想。 　　但又亏天冷，庄欣怿在小巷里像个流浪汉一样缩了三天，也只是衣服蹭得脏乱，身上并没有什么臭味，不然刚才被庄皓旸抱住的话，他肯定要羞愧到死。 　　不过庄欣怿还是推了推庄皓旸，示意他先去。 　　“你不用让我啊，检查站也提供热水的。”说着，庄皓旸催促着将庄欣怿推进了浴室。 　　浴室很小，庄欣怿一个人进去就占了一半的空间，但是里面除了有蹲位和淋浴设备，其他什么都没有。 　　庄皓旸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我们还是出门买点必需品吧……不，我一个人去。”他临时又改了口，“你留在这里等我。对了，桌上有他们给的资料，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看。哦，还有你捡的收音机，我也带过来了。” 　　庄欣怿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点头，目送着庄皓旸出了门。 　　翻了一会儿桌上的资料，又听了一会儿总是在播报基地新闻的电台，庄欣怿无聊地走到阳台门前往外看。阳台门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玻璃，充当了这间小屋的唯一一扇窗户。 　　渊城基地已经囊括了以原来渊城市政府在内的几个区的绝大部分，其中很大一块区域已经用钢筋水泥筑起了防御高墙，据广播说这道墙就是最初渊城退守的最后边界，而墙外到现在拉着铁网的区域是后来逐渐往外拓宽的。 　　中心区条件比较好，是主要的生活区，行政区也设立在中心区；边缘区则主要是工业区和物流区，也有生活区用来安置刚入境的幸存者和部分在边缘区工作的人，这里驻扎着基地的护卫队，还设有兼并医疗功能的检查站。 　　而渊城基地南方就是海城基地了，两个基地相隔不远，当天就能抵达，但是现在海城基地作为中心基地，已经满负荷而限制入境了。他们两人只能暂且留在渊城，先想办法打听消息，等待合适的时机再通过基地间的运输车去海城。 　　庄欣怿看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开门声，庄皓旸回来了。 　　“小怿。”庄皓旸在门口喊，“来，去洗澡，我给你买了新衣服。”他一边说，一边将买的一大堆东西往右手边柜台的空处放。 　　除了生活必需品和衣服，还买了一些比较好保存的食物——毕竟这里没有冰箱可用，很快就花掉了他刚拿到的一半补助。 　　庄欣怿连忙跑过去帮他一起收拾，也不管庄皓旸催他先去洗澡不用管这些事，直到最后收拾清楚了，他才拿着衣服和毛巾肥皂进了浴室。 　　庄皓旸本来想再看一会儿资料，刚坐到椅子上，就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这间公寓是老房子改造的，隔音效果很差，而且房间本来就小，相隔不远，什么声音都听得特别清楚，他甚至还能听到庄欣怿在里面移动的声音。 　　这就很尴尬了。 　　他从小就生活在条件不错的大房子里，就算外出求学也是租住在学校旁的商品房里，从来没住过这种条件的房子——虽然他见过。之前一路奔波，除了露宿就是住农家小院，虽然条件差，但好在还算大，况且也没条件洗淋浴。 　　对庄皓旸来说，唯一能够听见另外一个男人洗澡声音的场合，是他和卫程去酒店，两人开了房，准备做亲密的事之前以及之后。 　　他不太想听弟弟洗澡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怪。 　　庄皓旸叹口气，放下了还是没法看完的资料，起身去了阳台。 　　阳台是半开放式的，下半部分是墙，上半部分敞开，不过装了防盗网。庄皓旸手肘撑在半墙上，随意地看着附近的景色，背后关上的门总算让水声听得不那么清楚了。 　　终于水声停了，庄皓旸抓了抓被寒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转身进了屋。刚关上门，回身就被庄欣怿吓了一跳。 　　“你怎么光着就出来了！？” 　　庄欣怿很无辜地指了指浴室，说了一个字：“湿。” 　　浴室那么小，衣服要是挂在门后，刚开淋浴就得湿透了，所以庄欣怿没拿衣服进去，想着出来再穿。虽然庄皓旸还在场，的确是有点不好意思，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何况他想自己已经是具尸体了，被看到也没什么。 　　庄皓旸知道庄欣怿的意思，他转过身去几乎背对着庄欣怿说：“那你快穿衣服吧，别着凉了。”然后小声抱怨道，“这房子什么鬼设计……” 　　这种单人公寓，本来就是计划给一个人住的，就算有双人床，也是给情侣和夫妻用的，不穿衣服也无所谓，这种抱怨还真是冤枉设计者了。 　　其实庄皓旸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才用抱怨的话掩饰。 　　本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都是男人，何况庄欣怿小的时候两人也没少一起洗澡，但庄皓旸自从知道自己也可以接受男人以后，就对这种事在意起来了，而且刚才还有听见对方洗澡声音的尴尬作铺垫。 　　这下搞得本来还觉得无所谓的庄欣怿也尴尬起来了，他赶紧去穿衣服，因为有点心急，在穿新卫衣的时候竟然穿反了，发现以后又连忙掀起来重新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呃。” 　　庄欣怿张了张口，想起自己没法好好说话，还没等他选择好说哪个字，庄皓旸开口了。 　　“抱歉，是我有点……过度反应了。”庄皓旸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然后说，“刚才……这里隔音效果不好。” 　　庄欣怿没听懂，不过也不想纠结下去，就胡乱点了点头。等待再晚一些，庄皓旸睡前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庄欣怿就懂了。 　　这真的很尴尬。 　　和庄皓旸因为自己性向而介意不同，庄欣怿是因为喜欢对方而会因此遐想而尴尬——在他无数个捏造的美梦里，浴室的确是他喜欢用来幻想发生亲密接触的地方之一。 　　于是庄欣怿也跑到阳台上去吹冷风了，他怕他再听下去，就算是尸体也起了反应。 　　再之后，两人准备入睡时，看着这小房间里的唯一一张不大的双人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在暂且安全之后，两人终于意识到，两个成年的大男人每晚同床共枕还要牵着手睡觉其实是有问题的——而之前被各自懊悔和悲伤情绪纠缠的他们却没有余力注意这件事。 　　“咳，睡吧。”庄皓旸不太自然地说。 　　虽然自己性向也能接受男人，但对方毕竟是自己弟弟嘛，嗯，没问题。 　　“嗯。”庄欣怿也不太自然地点点头。 　　既然哥哥觉得没问题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吧，反正能亲近的日子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天。 　　两人就这样前后爬上了床，并肩躺在了一起，盖着同一床被子，闭上了眼。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想过一人朝床头一人朝床尾错开来睡，也没有想过再找一床被子来分开睡。 　　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庄皓旸轻声地唤道：“小怿。” 　　“嗯。”庄欣怿睁开了眼。 　　他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睡眠，所以很难睡着，一般都是庄皓旸睡着很久很久之后，他的大脑才会慢慢休息。 　　“我睡不着。”庄皓旸说，“总觉得，现在突然就安全了，离父亲也不远，你也在我身边，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太没有真实感了。” 　　庄欣怿心里一动，他伸手过去，握住庄皓旸的手，郑重地说了一个字：“家。”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字可能的含义，庄皓旸笑了，他也握住庄欣怿的手，说：“嗯，我不该瞎想，马上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 　　听到庄皓旸这么说，庄欣怿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半晌，又勾起一个微笑。 　　算了，这样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问大庄什么时候会变强，我只能说，快啦。 　　不过这一世还是小庄更强一点，虽然小庄设定是病弱，但其实精神上他强得有点过分。 　　不能剧透太多~ 　　然后最近复健的感觉不错，所以这个月的目标改成至少十章，最佳目标是隔日更。 　　这章是四月第二更，也是第一次隔日更。 　　最后，我申请了一个私用Q，建了个催更群，群号554612438，欢迎大家来治我的懒癌OTZ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基地里的生活还算平和，庄皓旸这两天熟悉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又在街上打听了一些关于海城的事，而庄欣怿就留在公寓里守着收音机的广播，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之后庄皓旸如约去了基地的管理处，由于庄皓旸是工科出身，学的是木材料科学与工程，就将他介绍去了基地重建工程团。现在庄皓旸每天跟着同小组的人下工地，边学边参与设计规划，下班结算了当日的酬劳，就买好食材回公寓去，过上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我回来了。”庄皓旸关上门，一边脱鞋一边说。 　　“啊。” 　　庄欣怿从书桌前站起来，跑过去接了他带回来的食材，跟着就拆开来处理，洗了切了之后下锅料理，不一会儿就往书桌上摆上了两盘菜。 　　庄皓旸从台面那边端来庄欣怿提前煮好的米饭，放在书桌上，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吃着吃着，庄皓旸突然说：“我觉得啊，你还挺有贤内助的感觉。” 　　每天早上，庄欣怿都会做好早饭再叫醒庄皓旸。而对方出门之后，不方便出门的他除了听广播也没什么事干，只能做家务和看风景不断循环，就盼着庄皓旸赶紧回来。晚上等人回来了，就开始做饭洗碗收拾庄皓旸因为下工地而脏掉了的衣服。 　　除了带孩子以外，的确有点全职太太的味道。 　　庄欣怿本来扒拉着碗里的一点点米饭在陪吃，听到庄皓旸调侃他，近距离地就伸脚轻踹了一下。 　　“好啦。”庄皓旸笑着说，“我是怕你整天在屋里闷坏了，待会儿我们出门溜溜呗，这附近路灯昏暗，你遮严实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因为怕身份暴露而出事，所以庄皓旸不让他出门，虽然他清楚只要两人分开行动，自己基本上不会出事，但他不想让庄皓旸担心，所以乖乖听话了。但一直待在这个小地方，又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他一个人也确实无聊得快长蘑菇了。 　　既然庄皓旸主动提出了一起出门的建议，虽然庄欣怿心里觉得有些冒险，但还是点头应允了。吃晚饭，庄欣怿收拾了碗筷，就跟着庄皓旸出门了。 　　边缘区没有什么晚上娱乐的地方，顶多是小酒馆里有一些工作劳累的人在喝酒玩乐，再来就是杂货店还有在买东西的人，路上倒没什么别的行人了。庄皓旸和庄欣怿专门捡路灯不太照得到的地方走，而庄欣怿也是戴着兜帽和口罩，一路上确实没有出什么意外。 　　“那个方向，就是我上班的地方。”庄皓旸指了指路，再往那个方向走三条街就是重建工程团他们小组工作的的地方，主要负责的是边缘区老旧房屋的改造。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街道口，就有庄皓旸每天回来采买食材的菜市场，而旁边就是小酒馆，每次经过都能听见里面喝酒聊天的热闹声音，屋里透出来的黄色灯光看起来也格外温馨。 　　这么说起来，还的确有点想喝一杯。 　　庄皓旸看了一眼庄欣怿，发现他也在盯着酒馆看，于是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怎么，你也想喝一杯吗？” 　　也这个字充分暴露了庄皓旸的渴望。 　　庄欣怿好笑地看着他。他不是想喝一杯，只是有些想瞧瞧里面的热闹——不过他没法进去就是了。但既然庄皓旸想沾酒精，那自己也可以奉陪，于是他嗯了一声。 　　“那我去买点来。”庄皓旸说着，四下看了看，将庄欣怿塞到一条死胡同的小巷里，“在这里等我。” 　　进了酒馆，扑面而来的就是吵闹不已的交谈声和笑声，庄皓旸从摆放得拥挤的桌椅间挤到了前台，在吵杂的背景声中叫来了服务员。 　　“您好，您要点什么？”服务员也用较大的声音问他。 　　“啤酒。”庄皓旸说着，扫视着后面的货架，“有桶装的吗？两个人喝。” 　　“有，在后面仓库，您看看要哪种，我去给您拿来。”服务员说着，拿出一张酒单，上面写着的不同规格和不同品种的啤酒，“我们自酿的最便宜，您要不试试？” 　　“行。”庄皓旸说着，指了一个小桶的，然后掏出了相应的基地铸币来付账。 　　“好嘞，我去给您打，您稍等。”服务员说着，掀起了墙上的帘子，去了仓库。 　　庄皓旸就站在柜台前等着，没事干的他扫视着酒馆里的人，忽然就看到有两个人起身朝前台的方向走来，再仔细一看，这两人还是熟人。 　　“老唐？卫程？”庄皓旸十分惊喜，连忙迎上前去。 　　“草！桩子！还真特么是你！”老唐显然也喜出望外，他大笑着过来拍了拍庄皓旸的肩，回头对卫程说，“看，是他吧，你还不信。” 　　卫程笑得有些尴尬，对庄皓旸说：“你也来了啊。” 　　“这不废话吗！”老唐乐呵呵地说，“当初不就是要一起去海城才同行的嘛！” 　　庄皓旸又看了看他们过来的那桌，还坐着两个在喝酒的男人，于是便问他们：“就你们两个人吗？那个，舒雨晴呢？” 　　听到庄皓旸的问题，老唐也笑不出来了，他脸色沉重地说：“走散了。” 　　“什么？” 　　“我们三个人开车走了之后，她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哭，后来不哭了也不说话，就盯着车外发呆。有天晚上我们在外面车里过的夜，醒来之后她人就不见了，什么也没带走。” 　　老唐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跟卫程觉得……她可能接受不了那件事，就……” 　　庄皓旸听了心里也很难受，他搭上老唐的肩，拍了拍，跟着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老唐摇摇头，又挂起了笑容，问他，“你是怎么脱困的？我们坐下来边喝边聊啊！对了，还有你那个弟弟……” 　　一听到对方提起庄欣怿，庄皓旸立刻伸手拦住了老唐，他看了看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才松了口气。可是想起庄欣怿还在外面等着他，就没了继续和这两人叙旧的心情。 　　“以后再说吧。”庄皓旸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有事，过来就是买酒的，买了就走。” 　　“啊，是嘛。”老唐挠挠头，也不为难他，“那好吧，你有空来找我，我和卫程现在都在运输队工作。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也是新来的那个安置公寓吧？” 　　庄皓旸胡乱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免得老唐又提起庄欣怿的事，现在可不是能够说这些的场合。 　　“先生，您的啤酒。”正好，服务员已经装好了他的啤酒，在柜台后喊他了。 　　“好，麻烦了。” 　　庄皓旸赶紧接过桶装啤酒，走过来和老唐说：“那我们下次约？” 　　“行，下次约，反正住在一块儿。”说着，老唐就报上了自己的楼号和房号，“有空记得来找我啊！” 　　卫程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狐疑地看着庄皓旸匆忙离开的身影，然后转身和老唐说了两句，便跟着走出了酒馆。 　　庄皓旸拿着酒桶匆匆出了酒馆的门，没有注意到卫程也跟着出了酒馆。他快步走到了小巷口，看到庄欣怿靠墙站在里面，心里莫名的慌乱也就平息了。 　　“小怿，回去了。”庄皓旸说着，提起了手里的小酒桶，“我买了啤酒，回去咱俩好好喝一杯。我记得上次买的花生米还有剩吧，回去炸来下酒。” 　　听到庄皓旸的声音，庄欣怿跟着走了出来，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被口罩遮住的脸只露出了一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庄皓旸又将他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将刚才露出的部分灰白头发全部罩了进去。 　　“抱歉，说好的陪你出来走走，但是现在又要提前回去了。”庄皓旸带着歉意地说，“刚才在酒馆里遇到老唐和卫程——啊，老唐就是那次在果林里帮我追你的那个，他还记得你。我怕他们看出异样来，所以没敢和他们多说就出来了。” 　　庄欣怿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走吧。” 　　庄皓旸说罢，还是不放心地捉住他的手，拉着他准备往公寓，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卫程站在街边看着自己和庄欣怿。 　　“卫程？你怎么……” 　　卫程本来表情有些吃惊，此时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他说：“觉得你不太对劲，有点不放心就跟来了，没想到……”说着，他视线投向了庄欣怿身上，小心地问，“这是……你弟？” 　　不知道为什么，庄皓旸听到卫程提起庄欣怿，心里就觉得有些危险，下意识地握紧了庄欣怿的手。感受到了庄皓旸情绪变化的庄欣怿，此时看向卫程也变得警惕了起来，跟着躲进了庄皓旸的身后，隔开了卫程探究的视线。 　　虽然庄皓旸此前在果园里与卫程和解了，对方也曾救过他，但庄皓旸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上一世的影响，无法对卫程信任起来。要说有庄欣怿的前车之鉴，他也清楚自己不应该用上一世的事情来评判这一世的人，但他就是……本能地觉得危险。 　　说到底还是不一样，他和庄欣怿相处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而这一世对方甚至用性命证明了他不可能背叛。但卫程不同，他们今年才认识，不久就因为偶然事件而交往，虽然热恋，但细究起来，直到秋天出事，他们也才相处了半年。 　　现在对庄皓旸而言，不能让庄欣怿出任何事的想法比起信任卫程这件事要重要得多。 　　可是就算庄皓旸再不想让卫程知道庄欣怿的存在，但卫程以前是见过庄欣怿几次的，他们互相也认识。此时卫程要认出庄欣怿也不难，想瞒也瞒不住，只能希望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了。 　　半晌，庄皓旸也才象征性地笑了笑，他含糊地说：“嗯……那我们先走了，下次聊。” 　　卫程又看了一眼被庄皓旸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庄欣怿，倒也没有再为难庄皓旸，应声道：“嗯，好。下次聊。” 　　庄皓旸赶紧拉着庄欣怿离开了这个街头，留着站在原地似乎若有所思的卫程。 　　作者有话要说： 　　“卫程担任了炮灰，但卫程实际不坏。” 　　本月第三更，第二次隔日更。感觉复健还是有效果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橘色的灯光，一碟炸花生米，两杯啤酒。 　　庄皓旸喝着啤酒，稍微有些絮叨地跟庄欣怿回忆过去。 　　“……然后爸就骗你说学校要提前开学，那天你一边哭一边赶作业，眼泪掉下去，字糊得看都看不清。我跟你说爸是开玩笑的，你还不信，倔得很。”庄皓旸想着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笑，“好不容易熬夜赶完了作业，第二天非要去学校，没办法，我只好陪你去。结果去了后发现学校里没人，那一脸崩溃的表情……完了哭得惊天动地，怎么劝都不管用，保安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可给我折腾的。” 　　庄欣怿默默听着，小口啜着啤酒。虽然现在也不太记得清小时候的事了，不过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那时他还在读小学，将开学交不起作业看的很严重，拼命赶完了作业发现提前开学是父亲骗自己的，可真是觉得太委屈了，同时还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信庄皓旸的话，所以才会控制不住感情地哭。 　　“之后大概有一个多月吧，你都没有再信过爸的话，他说什么你都当做没听见。哎，想起来可真有意思。”庄皓旸说着，将杯中最后一口啤酒喝下。 　　接着他又拿起酒桶来倒啤酒，才倒了三分之二杯，酒桶就没有酒了。 　　“这就没了？喝得还挺快啊。”庄皓旸小声嘀咕着，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有点喝多了。 　　这桶啤酒是酒馆自酿的，度数要比一般的啤酒高很多，而且两人份的量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喝——庄欣怿虽然在陪着喝，但他手上那一杯酒一直没喝完。对庄欣怿来说，吃喝下去的东西虽然能被分解成为能量，但他能够通过阳光补充能量，吃喝实在是浪费。 　　庄皓旸现在还没彻底醉酒，但已经开始犯迷糊了，说话含糊和傻笑的次数明显增加，不过他自己浑然不觉。而失语的庄欣怿又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劝他，只好想着等他喝完了啤酒就拉他去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最后一杯酒喝到一半，庄皓旸突然放下酒杯，看着庄欣怿傻笑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发起呆来。 　　“哥？”庄欣怿有些担忧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啊？啊！”庄皓旸好似回过神来，他脸上飘着酒精作用的潮红，眼神也有些虚，但他说的话却让庄欣怿心里一惊，“小怿啊……那天，你亲了我吧？” 　　庄欣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庄皓旸的视线。 　　他看起来半醉不醒的，为什么突然就想起那天的事了？现在提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自己……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庄皓旸又跟着说：“之前忙着逃命，也没放在心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起这件事……一般来说，兄弟之间不会这么做吧……” 　　庄欣怿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大气也不敢出。庄皓旸差不多快醉了，说话也不过脑子了，大概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正是了解他心里想法的绝佳时机。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我这么想过……不过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就开始在意起来了……” 　　的确，自从进入基地，不用再担心安全之后，庄皓旸空闲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当时的事——这还是拜那天洗澡尴尬事件所赐，让他在胡思乱想中回忆起了本来快忘了的一件小事。 　　最开始觉得可能就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意外，可后来想起的次数多了，又觉得兄弟之间再激动也不应该会想亲对方，所以他越来越频繁地考虑起这件事。虽然在猜想“莫非庄欣怿也是同性恋”，甚至也想到了“他难道对自己有兴趣”，但最后总以“不可能吧”中止。 　　现在他受酒精影响，脑子不想事了，嘴上也没把了，就将心里压着的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你干嘛这个表情啊。”庄皓旸看到庄欣怿一脸紧张的神情，无奈地说，“我又没说讨厌……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会这么做。” 　　庄皓旸一句话，将庄欣怿从恐惧的悬崖边缘给拉了回来，甚至让他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不讨厌自己亲他。 　　这个认识让庄欣怿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看向庄皓旸的双眼，而对方虽然眼神有些茫然，但一直回望着自己。 　　我可以有所期待吗？我可以……跨过这条线吗？ 　　庄欣怿立刻又想起自己答应过父亲的事情，有关庄皓旸的承诺，无论是哪一个他现在都没有做到。然后他又想起刚才在街上偶遇的卫程，如果不是自己自私的举动，可能现在庄皓旸和卫程还在稳定的交往，而不会遭遇所谓的背叛和这一世的不信任。 　　我已经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太多人了，我不能这么贪心…… 　　“小怿？” 　　庄皓旸见他没有一点反应，而他又露出了难过自责的表情，不由得就心疼起来。他从桌前站起来，想走到坐在床边的庄欣怿身边，可刚起身就犯晕，只能先撑着桌面保持平衡。 　　庄欣怿赶紧放下酒杯去扶他。可是，一旦接近了对方，肢体触碰到了对方，刚才的理性克制全都被心里控制不住的感情和欲望所压倒。 　　想和他更亲近，更亲密，不想只停留在兄弟之情的关系上。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明明他也喜欢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扎根了很久，他也因此犯过错，但仍然无法从心里根除。 　　他说了不讨厌自己亲他，所以我可以试着跨过这条线，对吧？ 　　父亲……卫程……那些都和现在、和此时此刻无关，之后我会做他该做的事，但在那之前，放任自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反正，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幸福，不能就这么放弃。 　　下定了决心，庄欣怿小心地靠近看着自己的庄皓旸，再一次、但十分认真地亲了上去。 　　哥，我喜欢……我爱你。 　　无法说出口的语言，在心底一遍遍默念，希望能够传递给面前的人。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突发事件的冲击，让庄皓旸的犯晕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仔细看清了面前轻吻自己的人的面容，庄欣怿紧闭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小怿？ 　　迟钝的大脑，混乱的心情，庄皓旸不知为何，觉得说不出的难过。 　　他没有推开庄欣怿，等到对方放弃一般地离开自己的唇，他实在看不下去庄欣怿这副好像不顾一切、所有感情焚烧殆尽的模样，双手一展一笼，将庄欣怿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小怿，我不知道……抱歉，我一直没有察觉……” 　　普通兄弟之间是不会亲吻的，也不会在对方亲吻了自己之后像这样拥抱。他知道庄欣怿越线了，也知道没有拒绝的自己其实也越线了，但他就是没有办法站在线外，看着庄欣怿如此难过。 　　理智和道德，怎么可能比小怿更重要。 　　庄皓旸现在满心都是愧疚。 　　他从来不知道庄欣怿对自己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弟的界限，而他一直以来用对待的弟弟的方式宠爱他，他会不会为此感到痛苦？自己甚至还将男友介绍给他认识，虽然这是出于信任，但他一定受到了伤害吧？后来的事……更别说了。 　　不知情的自己，还自以为是个好哥哥，却迟钝到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心情。 　　“对不起，你一定很痛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酒精作用之下大脑一阵阵发疼，庄皓旸无法好好思考，只能倾诉着心里最直接的想法。 　　最初以为对方道歉是因为要拒绝自己，庄欣怿虽然清楚这样结局也是必然，但心里不免还是苦涩不已。可是庄皓旸接着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暂时没有被拒绝的小喜悦和小期待，下一刻又被歉疚和心疼所淹没，同时还勾起了不应该有的委屈之情。 　　庄欣怿靠在庄皓旸的身上，拽着庄皓旸衣角的双手用力握紧，他咬着牙，发出了哽咽的声音，却无法落下泪来——但他知道自己的确是哭了。 　　喜欢上他也好，因此而痛苦也好，都是自己的事，这不是他的责任，他不应该为此感到歉疚。他总是这么心疼自己，明明做错的是自己，说对不起的却是他。他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才无法放下，才会越陷越深。 　　就像现在，没有推开自己，反而给自己这样一个拥抱。 　　庄欣怿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不想回头了，也无法回头了，这一世就让我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吧。 　　之后庄皓旸拉着庄欣怿坐在床上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直到他说累了，就靠着庄欣怿睡了过去。 　　庄欣怿将他平躺着放在床上，去收拾了酒杯和碗碟，洗漱过后又拿毛巾给庄皓旸擦了脸和手，这才爬上床，躺在庄皓旸身边。 　　犹豫了好一会儿，庄欣怿才鼓足勇气，翻身从侧面抱住了已经熟睡的庄皓旸。 　　无数次幻想的事情之一现在真的做了，庄欣怿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安静地靠着庄皓旸，等待自己的意识进入休息状态。 　　不知道明天彻底清醒过来后，哥会怎么看待今晚的事情。 　　带着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庄欣怿苦熬着漫长的黑夜，终于他的意识也累了，进入了休眠状态。 　　可是第二天还没有到天亮，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打乱他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让小庄表白了。 　　第二天会发生什么大家都能知道吧，我觉得算不上阴谋，因为是必然事件_(:3」∠)_ 　　四月第四更，第三次隔日更。 　　利用周末提前一天存稿了，这样就能在八点发布，希望之后还能保持这种状态。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天色未亮，庄皓旸还在熟睡当中，庄欣怿的意识也没有从休息中醒来。突然一声巨响惊醒了两人，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三个全副武装的防卫队队员，即刻便挤满了这狭小的房间。 　　“你们——！” 　　庄皓旸才刚翻身起来，一句话也才开了个头，就被其中一人直接从床上拖下来，反剪双手直接按在了阳台门上，双腿也被身后的人抬脚用力顶住。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意识才刚刚清醒的庄欣怿根本反应不及，只看见庄皓旸被制住，下一刻，另外两人就扑上来，将自己一左一右架住，然后往房间外拖。 　　眼见着庄欣怿就要被架出门外，庄皓旸突然发力，猛地往后扭动，稍微挣出了一点空隙，然而还没等他扑向门口，原来制着他的人跟着将他扑倒在地。 　　庄皓旸挣扎着看向门口，快要被带出房间的庄欣怿在匆忙间回头看向自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甚至还勉强地扯出了微笑，似乎是在安抚自己。 　　“小怿！” 　　他奋力挣扎着，朝门口伸出手，但是他被身后的人钳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欣怿被那两人带走。 　　“抱歉。” 　　身后的人突然说了一句，然后庄皓旸只觉得脖颈处一疼，似乎被扎了一针。 　　“你干什么！”他怒吼着，反身就和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扭打起来。 　　他的心里焦灼不已，只想快点解决这人然后去追庄欣怿。但这人明显收过专业训练，出手更快更准，他无法占到上风，也无法摆脱他的压制。 　　防卫队员最终还是制服了他，再度将他反剪双手压在地上，并拷上了手铐。 　　“有人举报发现了丧尸，我们必须处理！请你配合工作！”那人说，“你也需要再度隔离观察，既然你不配合，我们只能采取暴力手段！” 　　他还在挣扎，却感到身体渐渐失去力气，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昏过去之前，他听见压制着自己的人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说：“麻醉针起效，目标2号已经控制住，请求转移。” 　　庄皓旸再一次被送进了隔离室。 　　这一回他是被人押着关进去的，等他从麻醉效果中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被拷在了墙边的铁架床上，行动受到了限制，却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记得自己昨晚喝得有点多，话说管不住嘴，倒是无意间撬开了庄欣怿防备的壳，得知了那个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秘密。后来自己又拉着庄欣怿说了些什么他记不清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记不起来了。 　　现在他脑子里全是庄欣怿看着自己摇头的模样，对方脸上带着无奈的微笑，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里却透出他坚定的决心。 　　小怿…… 　　庄皓旸无力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无能！为什么又让他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为什么！ 　　是我的错，就不应该带着他出门，如果他不出门或许就不会被发现…… 　　“啊啊啊！” 　　安静的隔离室里，回荡着他不甘又自责的怒吼声。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 　　庄皓旸抬头扫视着四周，想寻找能够脱困的方法。 　　可这回的隔离室和入境时不同，空间小得可怜不说，除了这张铁架床以外，什么也没有，他甚至在床底发现了尿壶——这是连一个人体面生活的权利都剥夺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用的工具，唯一的出口只有对面墙上的一道厚重的铁门，可他被拷在床架上，连门也无法靠近。 　　正当他不顾手腕的疼痛和手上，奋力地不断扯动手铐时，那扇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254号，不要乱动。” 　　说这句的话，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胸口带着的铭牌显示他是属于检查站的研究员。 　　“你目前没有感染病毒的症状，血液测试结果也正常，再隔离观察一天，明天你就能自由了，现在不要冲动。” 　　庄皓旸停止了徒劳的举动，他转身怒视着这位陌生的男人，吼道：“你们抓走了我弟弟！他明明不是丧尸！他有理智，不会攻击人，你们凭什么说他是丧尸！” 　　听到他这么说，研究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然后对他说：“253号无基本生命体征，但是还能够行动，可以确认已经丧尸化了，请家属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他不会攻击人！你们不能……不能……”庄皓旸说不出那些可怕的词汇，他拼命不去想那些可能的可怕场景，最终只说，“……伤害他。” 　　“这个……”研究员有些困扰地说，“详细情况我不清楚，不过资料显示，他现在被送到特殊病毒研究所去了，暂时不会被……处理。” 　　“研究所？喂，你们要对他做什么！处理又是什么意思！你说话啊！” 　　听到研究员透露的消息，庄皓旸反应更激烈了，他拉扯着被拷住的手臂往前冲，若不是行动被限制，他现在已经掐着研究员的脖子了。 　　看他这样情绪激动，研究员叹口气。 　　“你这样也没用。研究所的具体情况是对外保密的，我也回答不了你什么，我只负责对你的隔离观察。听我一句劝，不要在这里乱来，对你没好处。” 　　研究员停了停，又说：“如果你再乱动手铐，想要逃跑，我们也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相信我，被绑在床上不能动的滋味可不好受。” 　　说完，研究员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看着铁门再度被关上，庄皓旸朝后一坐，仿佛失了所有力气一般靠在了单人床后的墙壁上。墙壁冰冷的触感让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却让心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冷到深处。 　　研究所……处理……小怿会怎么样？ 　　之前他总是担心，庄欣怿被发现是活死人之后，会被误认为和其他丧尸一样而被攻击，现在看来他实在天真。为了应对丧尸病毒，研究所应运而生，而一个有理智的丧尸化的人，当然比一般丧尸更具有研究价值，他不敢想象庄欣怿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而且他还身负异能……等等，为什么小怿不使用异能，他明明可以自救！ 　　庄皓旸突然想起了这一点。 　　庄欣怿可以操纵雷电的力量，可是他在被捉住时没有用异能反抗，反而是对庄皓旸摇头，示意他不要为了自己冲动。为什么他选择了服从防卫队而不使用异能自救？ 　　以庄欣怿总是以庄皓旸优先的性格，他不采取行动的前提肯定是他知道庄皓旸能够安全无事，而他不行动的原因——是不忍心伤害普通人类？还是他知道自己也能够安全无事？ 　　前者看起来有道理，但似乎也不是那么站得住脚。确信自己在庄欣怿心中地位的庄皓旸，并不认为他会为了陌生人而让自己痛苦——他应该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在乎他。所以，后一种可能性“他知道自己能够安全无事”就变得更加可信了。 　　进城前他采取的行动的确让自己十分后怕，但过程还算顺利，结果也不错。因为他失语，所以无法向自己解释说明，而采取了直接的行动，那么这次是否也是如此？他明明能够自救却不自救，这反常的举动似乎不能仅仅用“为了保护自己而选择牺牲”来解释。 　　猜想到这里，庄皓旸喃喃道：“小怿，是这样吗？” 　　不，一定是这样！ 　　在经历了害怕、猜疑和无法抑制想到可怕结果的阶段之后，庄皓旸进入了自我说服的阶段。他告诉自己庄欣怿不会有事，同时，本不信神佛之说的他开始向各路神仙祈祷。 　　煎熬着，庄皓旸度过了格外漫长的一夜。这一夜他一直没有闭过眼，只是握着胸前的铁哨，坚信小怿一定不会出事，耐心等待着第二天离开这个牢笼。 　　这间隔离室没有窗户，也没有钟，只有一盏似乎是到点熄灭的白炽灯。庄皓旸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直到白炽灯再一次亮起，他想时间应该到了。 　　果不其然，灯亮后没多久，铁门再一次被打开，这回进来的不是研究员，而是穿着防卫队队服的男人。 　　“254号，观察期结束，你可以出去了。” 　　说着，男人走过来，替他打开了手铐。 　　“外面有个男人在等你，他说是你朋友来接你。你跟我走。” 　　刚听到有人在等自己，庄皓旸恍惚间有了那是庄欣怿的错觉，但下一刻理智和记忆告诉他不可能——庄欣怿不能说话，而且他现在被关在研究所里。 　　那个人是谁，庄皓旸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到研究所去问个究竟。 　　一夜未睡的他实在疲惫不堪，虽然脑子里有坚定的目标，但人始终是迟钝的。他跟在防卫队员的身后，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出了隔离区，来到了检查站的大厅。 　　“桩子！”担忧地边说边走过来扶他的人，是前天晚上才在酒馆偶遇的老唐，他皱着眉头说，“我都听说了，昨天……你还好吧？” 　　庄皓旸摇摇头：“还好，我没事。”然后他问老唐，“你知道特殊病毒研究所在哪儿吗？” 　　“啊，你是要去找……走，我带你去。” 　　老唐扶着他走出了检查站，狠狠叹了口气，小声问道：“被带走的人真是你弟？” 　　庄皓旸点点头，跟着补充道：“他不是丧尸。老唐你见过他的，你也知道，他有理智，也不会攻击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刚看他点头，老唐心里就窜出了一股火，越听越忍不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狠狠骂道，“卫程那个王八蛋，忘恩负义！下次见到他，我非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你是说——卫程？” 　　庄皓旸想起早上制服自己的那个防卫队员提起过是接到举报，而昨晚自己和老唐卫程重逢，卫程还跟出了酒馆，见到了庄欣怿。 　　“唉……唉！”老唐重重地叹着气，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昨晚庄皓旸就有不好的预感，所以不想让卫程接触到庄欣怿，而他那会儿表现得好像没发现异样，其实只是表演吗？为了之后向防卫队举报再来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实在没想到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庄欣怿之前在山上还救过他们！ 　　“背叛者。” 　　庄皓旸呢喃道，在自责的同时，嘲笑自己再一次看走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数竟然涨了，谢谢你们对停更了一年的我还保留着信心，爱你们。 　　提前一天码字存稿，本来码字还顺利，中途突然师门出了事，所以耽搁到凌晨过才继续码字。 　　四月第五更，隔日更comb 4。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老唐带着庄皓旸来到了特殊病毒研究所附近，这里防卫得比检查站还要森严，若干栋大楼被高墙和电网围住，入口处还有防卫队站岗和巡逻，看起来不是一个容易进出的地方。 　　“怎么办？看起来防卫森严啊。” 　　老唐正说着，庄皓旸就已经朝大门走去了，他连忙跟上去。 　　“你不会要硬闯吧，喂！” 　　“先去问问情况。”庄皓旸说着，回头对老唐说，“老唐，谢了。接下来你就别管了，我不想连累你。” 　　庄皓旸也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是没法闯进这样防卫森严的地方，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明知道庄欣怿被关在里面，很有可能被当成研究对象肆意对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说的什么话，你弟也救过我啊！”老唐也很为难，他不想庄皓旸不自量力去和这种机构对抗，但也没法对救命恩人庄欣怿置之不理，想了想，咬牙道，“我陪你去，大不了也被关起来！他们总不可能杀了我们吧？” 　　“老唐……”庄皓旸很是感动，却还是摇头说，“你救过我，我弟那算是报恩了，你不用搭上自己。” 　　老唐狠狠拍了他的背一下，然后揽着他的肩说：“你再这么说我真要生气了，要么一起上，要么你也别去，就这样。” 　　老唐武断地下了结论，庄皓旸实在推拒不过，又担心庄欣怿的状况，只好先和他一起来到了入口处。两人还没靠近岗亭，巡逻的防卫小队就将两人拦了下来。 　　“停下！这里属于军事区，闲杂人等无事请速速离开！” 　　“我来找人。”庄皓旸镇定地说。 　　闻言，领队伸手道：“请出示通行证或批准文书。” 　　“没有。”庄皓旸说，“我弟被你们抓进去了，我来讨个说法。” 　　领队听到他没有通行证和批准文书，不管他后面说了什么，抽出了警棍拦在两人前面：“没有就不能放行，请你们离开。” 　　庄皓旸差点沉不住气，但是想到老唐还在这里，他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老唐，我们走。” 　　“哎？去哪儿？”老唐还以为他快要动手了，没想到他转身就走。 　　“去中心区。”庄皓旸说，“不是要批准文书嘛，那就去基地中心。” 　　由于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对抗丧尸，各个基地以当地的高级军官为核心组建了基地中心，掌握着基地的最高指挥权，而行政则设立为管理处，负责基地的人口、重建、经济等事项。研究所既然被划为军事区，自然是由基地中心管理。 　　可惜现在是末世，他又是逃亡到这里的，渊城这边他也不熟，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人脉。倒是海城还有些关系，父亲的老战友就是海城集团军军长，但现在他也不清楚海城的情况，更别说联络上了。如今情况紧急，也只能去渊城的基地中心硬来了。 　　他们才走出没多远，刚才那位领队突然追了上来。 　　“你们等等！” 　　庄皓旸转身，看着这位领队：“还有事？” 　　“咋，问个话也要抓人？”老唐也跟着抱怨了一句。 　　“不是，我来核实一下情况。” 　　说着，领队走近了一些，他拿着一张纸，庄皓旸隐约看见上面像是印有照片的个人资料。领队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又抬头看了看庄皓旸，接着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名字？”领队冲着庄皓旸问话。 　　“庄皓旸。” 　　“怎么写？” 　　“庄周的庄，皓月当空的皓，杨树的杨换成日子旁。” 　　“从哪儿来的？” 　　“沐城。” 　　“生日？” 　　老唐打断了领队连续不断的问话：“哎，怎么，查户口啊？” 　　“对，查户口。”领队也没生气，反而一板一眼地说。 　　庄皓旸对暴脾气的老唐摇摇头：“没事，配合检查。”然后转头对领队说，“XXXX年3月26日。” 　　领队看了一眼资料，点点头说：“基本情况符合。你家里几口人，叫什么名字？” 　　“一共三人，父亲叫庄怀峰，弟弟叫庄欣怿。” 　　“行了，就是你了。”领队此时笑了，然后有点疑惑地喃喃自语，“既然人已经到渊城了，为什么入境处没报告？” 　　“什么？”庄皓旸不解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海城那边的基地中心有人找你，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跟我去一趟基地中心吧。”领队说着，将手里的纸递给了庄皓旸，“这是寻人告示，有海城基地中心的章，你确认下。” 　　庄皓旸拿过纸来一看，上面印着他和庄欣怿的个人资料和照片，并写着“若有线索请上报当地基地中心”，落款是海城基地中心，盖着章。 　　“这是怎么回事？”老唐看到后很吃惊，他问庄皓旸，“你俩在海城那边犯了事？” 　　“怎么可能。” 　　庄皓旸哭笑不得，他大概知道是谁在找自己了，来自海城基地中心的寻人告示，很有可能是父亲的老战友，从这个情况来看，父亲也很可能就在海城基地。想到这里，一方面几乎能确认父亲安全，另一方面又有很大的希望能救出庄欣怿，现在庄皓旸的心情十分振奋。 　　“没事了，大概是我父亲在找我。”庄皓旸对老唐说，再次表示了谢意，“老唐，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跟这位去一趟，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去找你。” 　　老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他笑着说：“说这些，我啥也没做啊……那你快去吧，我回去了。之后一定要来找我啊！” 　　“行。” 　　和老唐分别后，庄皓旸跟着领队去了中心区的基地中心，然后在联络处和海城那边通了话。结果和庄皓旸猜想的无误，的确是父亲的老战友在找他，而父亲也平安无事。 　　在和父亲简短的通话中，他得知在丧尸病毒爆发后，父亲及时逃往了海城的避难所，也算是幸运地没有遭遇太多变故。后来基地建成，庄怀峰又联系上了已经成为海城基地中心的核心管理者之一的老战友周卫华，然后就拜托他寻找两个儿子的下落。 　　“你没事就好，我和小怿到这边来，就是想和你团聚。”庄皓旸说话间已经有些哽咽。 　　“很快就能团聚了。”电话那头的庄怀峰也带上了哭腔，他说，“你们还好吗？我刚才听报告说只有一个人，小怿不在你身边？” 　　提起庄欣怿，庄皓旸鼻头一酸，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忍住了泪意，有些焦急地说：“爸，一定要拜托周叔救救小怿！他现在被关在研究所里，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 　　“研究所？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说着，庄怀峰一顿，猜测道，“莫非他……” 　　“他为了救我所以才会被丧尸……但是他还有理智！这段时间我一直跟他在一起，他不会攻击人类，而且他还救过人，我知道他不是丧尸！他只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已。”庄皓旸激动不已地拼命解释。 　　“我知道了。你先别慌，我去和卫华说，等我消息。”说着，庄怀峰搁置了电话。 　　庄皓旸握着有限话筒，在联络处的一角耐心等候着父亲的回复，不断在心里祈求着事情能够如自己希望的那样顺利进行——位高权重的海城管理者，能够给他和庄欣怿一点特权。这也算不上贪心，他只是希望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庄欣怿不要受到任何伤害而已。 　　焦虑而担忧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庄皓旸握着听筒的手心已经开始发汗，实在是煎熬——最近这段时间，他好像总是在经历这种苦熬时间的焦躁。 　　听筒里传来一点杂音，然后庄怀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和卫华说了情况，他说如果是小怿的这种情况，研究所没有那么可怕，让我们放心。现在研究所的保密级别很高，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出，他可以送你进去做后勤工作，只不过进去后就不能随便出来了。” 　　“行，我去。”庄皓旸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这一番话让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爸，我现在就怕他有事，见到了才能安心。” 　　“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他。”庄怀峰说着，突然提话锋一转，“晧旸啊，之前你和我提过的事情，你后来有没有跟小怿谈过？” 　　庄皓旸知道庄怀峰指的是什么，就是庄欣怿有异心而他拿到了证据的事。他当然和庄欣怿谈过，而庄欣怿那时哭着否认，眼里满满都是不被自己信任的绝望，如今想起来，他的心一阵阵发疼。 　　“我们谈过。”关于这件事，庄皓旸觉得开口都十分艰难，“他否认了，我最初没有相信他……” 　　“现在呢？”庄怀峰平静地问。 　　“我相信他！可能是有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些事绝对和小怿无关。” 　　“嗯，你这样想就好。如今他……这样了，我暂时也没法去你们那边，你一定要替我照看好他。”庄怀峰嘱咐道。 　　“我知道的，爸你就放心吧。” 　　“好，你先在联络处等一会儿，我让卫华给你办手续。等你进了研究所之后再联络我吧，我还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唉，这一路上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听到庄怀峰关心自己和庄欣怿，庄皓旸忍不住又开始眼睛发酸，他说：“我还好。” 　　只是小怿的事，爸，你要是知道了具体情况，大概会气得想揍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周四晚上都有事，怕码字时间不够，提前存稿。 　　四月第六更，隔日更comb5←我竟然意外地坚持下来了。 　　~（2016年4月19日小修）~ 　　改了一点地方，老战友全名写出来，不然看起来好像跟卫程有关系似的。 　　上周真的太忙了，连周末都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干活了OTZ所以又断更了，还好提前存了一章。 　　现在正在码字，明天（20号）晚上八点更新下一章，以后都是双号更新。 　　感谢大家耐心等待。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特殊病毒研究所。 　　稍显宽阔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着大门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惨白的灯光，显得这里十分阴森。 　　庄皓旸跟着带领他的研究员走在位于三楼的走廊上，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人在活动的声音，偶尔也能听见仪器运行的声音。 　　“……249……252……253号。到了。” 　　研究员停在一扇挂着253号标示牌的门前，先打开门上的观察窗看了看，确认没有异常后，伸手拿起了胸前的工作卡，往门旁边的读卡器上一扫，紧闭的房门自动朝里打开。 　　“小怿！”庄皓旸立刻冲进门内。 　　这个房间分为两部分，铁栅栏隔开的里面和检查站的隔离室差不多，里面放着床和小桌，在角落里用半墙挡着的是厕所和洗手池；而铁栅栏外面则放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仪器，其中一台现在正在运转，显示屏上面的一些数字还在不断变化。 　　庄皓旸冲到铁栅栏前，从铁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手，握住了也冲到自己面前的庄欣怿的手。 　　“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庄先生，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就跟你说清楚了，你弟弟现在情况很好，请你不要太激动。”跟着进来的研究员对庄皓旸表现出来的对研究所的不信任感到不快，他接着说，“我再重复一遍，253号通过了理智测试和人格测试，所以我们仅仅只是在监测他的活动状况。” 　　听完研究员的话，庄皓旸转头看着庄欣怿，问道：“真的吗？” 　　庄欣怿点点头，拉着庄皓旸的手，仔细打量着他。 　　其实这些人也没将他怎么样，只是将他和庄皓旸分开，然后限制了他的行动而已。比起自己，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庄皓旸有没有受伤。 　　那天防卫队闯进他们住的小公寓时，他很快就判断出这些人对庄皓旸没有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善意的，因为他们是出于保证庄皓旸安全的考虑，就像老唐那样。虽然手段有些粗暴，但是自己毕竟是“异类”，所以他没有采取任何放抗行为，怕误伤了庄皓旸。 　　他想的是，等这些人将他带走，离庄皓旸有一定距离之后，就如同混进渊城那样，他可以轻易摆脱这些人。但是他误算了，带走他的人不仅受他的影响，甚至还能克制他的雷系能量，所以他最后才被送到这个地方隔离关押了起来。 　　这两天他也过得很焦灼。 　　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或是无法再见到庄皓旸，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仅仅是隔离自己，而只要庄皓旸希望和自己重聚，他就一定能想出办法并且一定能做到。 　　庄欣怿只是担心，万一丧尸入侵了基地或基地有什么异变，而自己不在庄皓旸身边，无法及时伸出援手——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坐立难安。 　　还好，庄皓旸的愿望和行动力都很强大，没让他等几天，两人在研究所里就再次重聚了。而且看起来，庄皓旸好像没有受伤，只是显得有些疲惫而已。 　　看着对方还不错，庄欣怿安心了许多，他拉起庄皓旸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既是示意他自己很好不用担心，也是放松之余想亲近一下他。 　　“小怿……” 　　虽然手掌贴上的脸颊没有温度，但是庄皓旸还是感到了些许暖意，他现在有种想将弟弟抱进怀里的冲动，但是隔在两人之间的铁栏杆却阻碍了他。 　　沉浸在重聚的喜悦中之后，庄皓旸终于有些清醒了，看着这间和牢房无异的隔离观察室，心里难免窜起不满的怒气。 　　他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研究员，对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副我就看着你们腻味不说话的模样，于是庄皓旸心里的不满更加强烈了。 　　“既然他已经通过了那什么测试，为什么还像关犯人一样关着他？” 　　研究员叹口气，才解释道：“庄先生，这件事我刚才也跟你说过。好吧，我再说一次，通过理智测试和人格测试之后，我们称之为异变者，通常他们都具有异能，一般人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必须要用特殊房间隔离。253是雷系异能，喏，这里的材料都是绝缘的——包括你面前的隔离网，那不是铁，是绝缘材料。” 　　“难道关一辈子吗？” 　　“那倒不是，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离开隔离室。”研究员说，耸了耸肩，“不过离开研究所就不可能了，只能留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不，也不是，如果愿意加入防卫队去对抗丧尸的话，就能离开这儿了。” 　　说着，研究员突然话锋一转，问他：“说起来，你愿意成为改造计划的志愿者吗？” 　　“那是什么？” 　　“哦，对外我们宣传的是对抗丧尸计划招募志愿者，一般只接收防卫队成员和部□□体素质不错的居民。不过像你这样的异变者血亲，我们也会劝说，毕竟你们DNA相近嘛，成功觉醒异能的概率很高。”研究员解释道，“具体的操作现在不能透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再谈。” 　　觉醒异能…… 　　庄皓旸正懊恼于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庄欣怿，反而总是在拖累对方，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让自己变强，他立刻就心动了。 　　“我——” 　　庄欣怿握着他的手忽然收紧了，庄皓旸回头看他，发现他微皱着眉，摇了摇头。 　　“危。” 　　明白庄欣怿是在担心改造的危险，庄皓旸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作为一个商人，看项目时当然不能只看收益不看风险，至少要知道可能的损失是什么。 　　于是他又问研究员：“失败的话，会怎么样？” 　　“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没有觉醒异能，相当于没改造。第二种，觉醒了异能，但是负担过重，对身体造成损伤。”研究员说，“我可以告诉你失败的概率和后果，这也是必须事前告诉志愿者的，如果有所顾虑，可以退出这个计划。” 　　“目前为止，全国各基地改造的成功的概率不到四分之一；改造无效的最多，大约有70%多；对身体造成损伤的不到5%。损害的程度有轻有重，比较严重的是瘫痪和植物人，全国一共十一例；但是，也有死亡案例，全国共三例。虽然是小概率，但还是有风险。” 　　研究员最后说：“我们这里暂时还没有死亡案例，并且异变者血亲进行改造的成功率高达80%以上，失败案例中造成损伤的也只是轻度，所以我们更倾向于劝说血亲进行改造。” 　　听到这里，庄皓旸衡量了成败的概率，觉得自己可以一试。不到5%的损伤概率，还不一定会死或者瘫痪，和成功了能够获得异能相比，这个风险是可以接受的。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让庄欣怿以身犯险或者自我牺牲了。 　　但是庄欣怿听着就心惊胆颤了，比起庄皓旸，他更在意失败的风险。庄皓旸不是他的血亲，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成为那5%。别说死亡或者瘫痪之类，就是让庄皓旸哪里受伤，他都是不愿意的。 　　这种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改造还是不参与的好，哥哥由他来保护就好了。 　　庄皓旸从庄欣怿的神情中读懂了他的想法，于是没有立刻表露出自己已经有了决定，他对研究员说：“让我考虑考虑。” 　　听他说要考虑，庄欣怿就有些急了，他拉着庄皓旸的手，拼命摇头，说了几遍一声的不。 　　“别急啊，小怿。我才到这里，还要再多看看才能做决定。”庄皓旸对他说，“说不定之后技术进步了呢？” 　　研究员此时也补充道：“对，的确是这样。我说的是总的统计概率，自从我们提高了体能测试的门槛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死亡案例，而重度损伤的案例也随着研究的推进而逐渐减少。” 　　“所以，我再看看，好吧？”庄皓旸劝道。 　　庄欣怿见他不肯放弃，也只能点了头，让他考虑。反正等自己离开隔离室之后，就整天缠着庄皓旸，让他没办法去参加那个什么改造计划。 　　“好啦，既然你们已经磨叽完了，我可以带你去后勤办公室了吗？庄先生，你看这都快到饭点了。”研究员催促道。 　　“好，马上。”说着，庄皓旸又握了握庄欣怿的手，有些不舍地说，“我之后再来看你。” 　　“嗯。” 　　庄欣怿也十分不舍，他看着庄皓旸和那个研究员走出房间，然后房门再度关上，无力地长呼了一口气。现在已经落入这种情境了，再耐心一点，等几天就能出去和哥哥重聚了。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庄皓旸和研究员才走出外面的走廊，就将刚才答应自己的事给毁了约。 　　“抱歉，刚才我不方便说，其实我已经决定好了。”庄皓旸对研究员说，“我愿意参与改造计划。” 　　“哦？欢迎。”研究员伸出手来，顺带自我介绍道，“宋博宁，大家都叫我宋博士，改造计划负责人之一。既然决定好了，待会儿去后勤报个道，就跟我去研究室详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替小庄抽打说谎的大庄。 　　上周忙疯了，好好的隔日更断了，心塞。 　　上章修改了一下，然后好好的XX:04:06(四月第六更)也没了。 　　以后不出意外，双数号晚8点多更新（隔日更），感谢耐心等待。 第40章 第四十章 　　手术室。 　　庄皓旸躺在手术台上，明晃晃的手术无影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准备好了吗？”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宋博士站在一旁问他。 　　“准备好了。” 　　“那开始吧。”说着，宋博士给他戴上了呼吸面罩，并指示道，“麻醉师开始吧。” 　　吸入着面罩中传来的纯氧，庄皓旸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发胀。 　　即将面临改造手术，对不确定的结果忽然感到了些许心慌。虽然他评估了风险和收益之后，做出了接受改造的决定，但他并不是真的不怕死。他当然想活下去，可是他更想保护好家人，特别是庄欣怿。 　　做出决定的当天晚上，他就和父亲在通话时说明了情况，父亲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表示支持他的决定，甚至还夸奖了他的勇气。 　　那之后，他每次去探望庄欣怿，心里都十分愧疚，可是看着庄欣怿，他就无法将这件事受出口。思来想去，他录下了一段视频并交给了宋博士，万一出了意外，他还是希望能够由自己向庄欣怿解释和道歉。 　　手术之前他还去见了庄欣怿，要离开那个房间时，他特别不舍。即使一再告诉自己肯定会没事的，但他仍然怕这一走就是永别，到时候庄欣怿该有多伤心，他不敢去想。 　　麻醉诱导阶段很快就过去了，通往呼吸面罩里的气体从纯氧变成了高浓度的吸入式麻醉药，几次呼吸之后，庄皓旸就在晕眩感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太长时间，他突然又有了意识——但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不在手术室，甚至不在研究所，总之不在他熟悉的地方。 　　虽然意识似乎是清醒的，但是他无法睁开眼，也无法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这种状况俗话称之为鬼压床。 　　我在哪儿？为什么动不了？难道改造手术失败了？ 　　这个念头让他立刻变得着急起来，他努力地想要挪动自己的手臂，哪怕只动一动手指也好，但是他做不到。他想要喊叫，想要睁开眼，想要摇头，想让人注意到自己，可也只能想想，他的身体似乎罢工了。 　　就在他挣扎的工夫，似乎有人来到了床前，并传来了摆弄什么东西的细微的擦碰声。 　　“@#%￥正常￥%&*老样子@￥#&个月……” 　　好像他的听觉也退化了似的，他努力地想听清床边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只能听到零碎的只言片语，其他的都是杂音。 　　到底是…… 　　他的意识正在挣扎着想要破开压在身上的魔障，忽然脑中传来剧烈的刺疼，一瞬间让他这微弱的感知也消失殆尽。无止境的疼痛折磨着他的大脑，如果意识也会尖叫的话，那他现在的灵魂一定呈名画呐喊状。 　　不知从那里传来机器的警报声，遥远地，断断续续地，伴随着头脑中的刺痛感，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然后，突然，警报声消失了，痛感也消失了，只剩下空虚而又痛苦的感觉还在身体里回荡。 　　无法睁开眼，无法移动身体，甚至连微弱的对外界的感知也消失了。 　　庄皓旸觉得自己好像躺在没有边界的黑色的水面上，无知无觉地漂浮着，这种感觉……很像他重生时那个瞬间感受到的死后的“无”。 　　“……醒醒……快醒醒……”从大脑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快要与“无”融为一体的庄皓旸，想不起记忆也没有感知，他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里来，也分不清这是谁的声音，甚至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哥！求你醒醒！” 　　小怿！ 　　突然，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唤醒了庄皓旸的记忆。 　　就在这一刻，平静的黑色水面突然翻滚了起来，起伏的浪潮直将他淹没。接着，庄皓旸便沉入了水面下黑色的深渊当中，无尽地下落，再下落，好似永远到不了底。 　　“……醒醒……快醒醒……”庄欣怿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呼唤着。 　　渐渐地，这个声音似乎已经不在脑海深处，而是从身边的什么地方传来。庄皓旸想伸手去摸索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他仍然动不了。正在他费力地去逼迫自己时，右手好像被人碰了一下。 　　庄皓旸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 　　站在床前看着他的，不是一直在沉睡的梦中呼唤他的庄欣怿，而是刚才在手术室里和他说过话的宋博士。 　　“好像你对麻醉药特别敏感，睡得比一般人还久啊。”宋博士对他笑了笑，“不过还好，总算醒了，不然我还以为手术失败了呢。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头疼。 　　这是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大脑里还有些嗡嗡作响，不知道这是不是麻醉的后遗症。正想开口和宋博士说，可一张口，他就发现自己嗓子干裂一般地疼，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嗓子疼是吧，你别急着说话，再休息一会儿。”宋博士在手里的资料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对他说，“等你能正常活动了，再去实验室做下异能测试吧，希望你成功觉醒了异能。” 　　又跟他交待了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宋博士就离开了病房。 　　庄皓旸躺在床上，再次梳理着之前和宋博士详谈时，对方告诉他的和改造有关的事项。 　　虽然得知他和庄欣怿没有血缘关系时，宋博士表示很遗憾，再次和他强调了一边手术的风险之后，决定对他注射利用庄欣怿的基因制作的改造血清。 　　手术之后有几天恢复期，等到能够正常活动时，接受改造手术的人就需要去实验室进行异能测试，检查是否觉醒了异能，以及觉醒了何种异能。因为血清的作用是去改变“开关”异能的基因，而成功打开开关之后，激发的异能是因改造者各人而异的。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庄皓旸费力地握了握才恢复了一点点气力的右手。 　　不过还是希望能够觉醒和庄欣怿一样的异能啊。 　　~*~ 　　在病房睡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庄皓旸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 　　宋博士说他的恢复情况比其他人快很多，估计后天就能去进行异能测试。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驱使他一定要下床活动的动力是他要去见庄欣怿。之前每天都去探望，如果今天不能去，庄欣怿可能就会瞎想，不能让他担心。 　　和宋博士争辩了一番之后，对方终于同意他离开病房，去隔离所看望庄欣怿，不过要求他不能多待，半个小时后一定要回来休息，然后也陪着他前往隔离所。 　　庄皓旸刚走出病房所在的这栋大楼，出现在视线中的隔离所却和以前所见的不一样。 　　视野中好像多了许多奇怪的、活动的、颜色从深紫到亮红色渐变着且不断变化的人形图案。虽然数量很多，但是他们并不拥挤，而是有序地排列在大楼之中。 　　幻觉吗？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刚才的那副奇妙景象就看不见了。 　　果然是幻觉。 　　可是这么想着的他，还没走到隔离所楼下，又看见了类似的画面。那些人形图案好像就在隔离所里面，他似乎是透过了隔离所的墙壁看见了奇妙的东西。 　　莫非是……里面正在活动的人？ 　　庄皓旸扭头去看身边的宋博士，可是视野中的对方很正常。他又扭过头去看向刚才病房所在的大楼，这回视野中倒是出现了几个类似的人形图案。 　　怎么回事？ 　　庄皓旸摇摇头，再睁开眼，视野中的图案又消失了。 　　“你怎么了？”被他这一串行动弄得莫名其妙的宋博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道，“你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庄皓旸说着，就将刚才看见的描述了一番。 　　“唔……幻觉吗？不过麻醉效果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宋博士自言自语着，又看了看两栋大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指着研究所深处的一幢大楼问庄皓旸，“你再看看那儿，也有人形图案吗？” 　　庄皓旸努力超远处的大楼看去，刚开始看起来还正常的大楼，在视野中渐渐地显出了奇妙的人形。 　　于是他点了点头：“看得见。” 　　“整栋楼都有还是……能说下具体的位置吗？” 　　“好像……地下室的位置有很多，然后大楼里也有零散的几个。”庄皓旸努力辨认着，“唔，奇怪，那里和这边两栋楼不太一样，这边站着的、活动的多，那边好像躺着的、不动的多。” 　　宋博士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再次确认道：“你之前没去过那楼吧？” 　　“没有。”庄皓旸有些好奇地问，“那是哪儿？” 　　“这个下次再说。”宋博士显然有些兴奋，他对庄皓旸说，“你可能觉醒了还没有被发现的新异能！你先去见你弟弟，完了赶紧跟我去实验室测试。” 　　庄皓旸没想到突然就被提前了测试，他有些诧异：“那恢复期……” 　　“不不不，你这种不需要耗费太多体力就能测试出来，其他的可能性还是要等恢复期之后再进行。”宋博士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催促道，“好了，我们快点行动吧！” 　　被催着进入了隔离所的大楼，走在走廊上，庄皓旸也反应过来宋博士所说的新异能大概是什么了。他好像偶尔能够看见障碍物后的丧尸化的人，以类似红外线感应图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但肯定不是红外线，而是尸化后的某种特征，因为他看不到活人。 　　不过现在他要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待会儿怎么跟庄欣怿解释自己骗了他和瞒着他去做改造手术的事。既然他没有在改造手术中收到损伤，那现在也是时候和他说明真相了。 　　但是，罪恶感却更加严重了。 　　庄皓旸看着宋博士刷卡开门，忽然对进入这个房间感到有些胆怯，特别是他透过墙壁看见庄欣怿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冲到绝缘隔离网前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替蹲坑的读者抽打我自己，又断更了。好好的隔日更，现在变周更了。 　　本命年真的太倒霉了，上周的经历：手机放在桌上莫名其妙就坏了；修了一天没好，主板坏了，什么信息都抢救不回来；到处借应急手机，找人要号码；去抢购新手机，没抢到；现在等着家里人寄旧手机来用。 　　这周全耗费完了，也实在没心情更新，所以拖到了今天才写出一章，抱歉。 　　愿意等我的，爱你们=3=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射击成绩不错，看来你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知能力了。”训练员来到庄皓旸面前，将记录成绩的那页资料给他看，“之后我会向宋博士报告的，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谢谢。” 　　脱下防护装备，并将训练用的枪械交还给训练员，庄皓旸离开了射击训练场。刚刚走出大门，他不出意料地看见庄欣怿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庄皓旸走过去问他：“久等了吧？” 　　庄欣怿笑着摇摇头，却不像以前那样亲昵地凑过来喊一声哥了。 　　“你……还在生气吗？” 　　庄欣怿仍是笑着摇头，完美的演示了什么叫做即使好生气也还要保持微笑。 　　无奈地叹口气，自知理亏的庄皓旸的确也拗不过倔强起来的庄欣怿，只好再一次道歉：“小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仍然保持微笑的庄欣怿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接受。 　　“好吧，回去再说。食堂今天特别供应你喜欢的甜点，别耽误了。” 　　庄皓旸说罢，伸手揽过庄欣怿的肩，带着他往分配给他们两人的宿舍走。虽然还在生气，庄欣怿倒是没有甩开他的手。 　　~*~ 　　那天，庄皓旸踏入隔离室后，庄欣怿就敏锐地发觉他变得不一样了——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正在他疑虑之时，庄皓旸主动坦白自己已经注射了改造血清，恐慌的感觉瞬间就朝他袭来。 　　即使庄皓旸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说明他不是那遭受损伤的5%，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幻想那些可能的可怕后果。 　　他想起上一世，察觉到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之后，他极力想要挽救，好不容易劝说了庄皓旸先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却出了意外。 　　他看到车祸现场浑身是血的庄皓旸，无论他如何哭喊都无法让对方再次睁开眼，那种似乎能将他生生撕碎的痛苦好像还留在记忆深处。 　　他还记得庄皓旸躺在病床上，明明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却一直昏迷不醒。连医生也束手无策，只有干巴巴的一句“我们尽力了”，而他则被无尽的绝望和恐慌淹没。 　　这一世，庄欣怿拼命地想要保护庄皓旸，补救自己上一世犯下的错。他什么也不怕，就怕任何可能的意外，怕庄皓旸再次遭遇不幸。 　　想到这些，他甚至都有些腿软。 　　“小怿？” 　　庄皓旸看着庄欣怿因为听说自己参与了改造而立刻变得难看的脸色，不禁担心地从隔离网的间隙中伸出手，扶住了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他。 　　“你不要担心，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什么事也没有。” 　　庄欣怿闻言，又从头到尾仔细地审视了庄皓旸一番，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他才稍微地稳了稳心神，但后怕的恐慌仍旧挥之不去。 　　他紧紧地握住了庄皓旸伸过来的手，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若不是有隔离网挡在两人之间，此刻他一定紧紧地抱住了庄皓旸，确认对方还好好地在这里，而不是记忆中那样安静而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哥明明答应过不会轻易决定，却瞒着自己去做了改造手术，万一，万一……为什么事情总是会脱离自己的掌控，而自己却阻止不了，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庄欣怿越想越悲观，他抬头看着庄皓旸，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怿？” 　　庄皓旸被他看得心慌，刚开口，对方却放开了紧握的手，摇了摇头，转身往里走。 　　之后庄欣怿抱腿坐在床上，背对着庄皓旸，无论他怎么喊，或者说了多少道歉的话，庄欣怿始终没有再转身，直到庄皓旸被宋博士强行带走。 　　他的确是在生气，但与其说是在生庄皓旸的气，倒不如说是生自己的气。 　　生气自己让庄皓旸遭受这些他本不该遭受的苦难，生气自己总是在拖累庄皓旸，生气自己始终放不下对庄皓旸的恋慕。 　　这一刻，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庄皓旸。 　　后来几天，庄皓旸仍然每天来看他，他虽然没有再逃避，心里憋着的这股气却一直散不掉。渐渐地，原本只是对自己生气，却也任性地开始对庄皓旸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这不过是别扭地在对庄皓旸撒娇，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么任性。他的自责和恐惧，只有在庄皓旸来哄他的时候，能得到一些安慰。 　　所以，哪怕隔离期结束，他从隔离室搬到了庄皓旸的宿舍，仍然任性地没有消气。 　　但是庄皓旸却很苦恼，还和宋博士倒过苦水，希望他能够给自己出出主意，但宋博士无法理解。 　　在旁人看来，庄欣怿隔离期结束后立刻决定和庄皓旸一起加入对抗丧尸的防卫队，每天跟在他身后去训练场训练，并等着他一起回宿舍，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虽然他不能说话吧，对着我们也总是面无表情，但见到你却总是笑着的。你跟我说他还在生你的气？”宋博士取下眼镜，边擦边说，“你多想了吧？” 　　庄皓旸叹气道：“唉，你不懂……虽然表情看起来在微笑，但眼睛里可没有笑意，也不像以前那样亲近我了。” 　　宋博士戴上眼镜，摇摇头：“我的确不懂，我一没弟弟，二不是弟控，谢谢。” 　　据说是研究所里最聪明的宋博士也无法给庄皓旸解决问题的建议，他只好放弃求助他人，耐心地陪着庄欣怿耍性子，一日三道歉，希望对方能慢慢地消了气。 　　他不知道，庄欣怿生气的原因在他自身，而自己瞒着他去做手术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 　　入夜，熄灯时间。 　　庄欣怿不需要太多睡眠，夜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胡思乱想和发呆中度过的。现在他躺在下铺，盯着上铺的床板，听着庄皓旸浅浅的呼吸声，没由来地又开始心慌。 　　“哥。”他轻轻地喊了声，他知道庄皓旸还没睡着。 　　果然，庄皓旸立刻就回应了他：“什么事？” 　　有心事。 　　这无数个漫漫长夜，庄欣怿一个人在黑暗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庄皓旸。 　　之前在公寓，庄皓旸酒醉后，问他为什么亲自己，而他在一番挣扎后跨过了禁忌的界线，再一次亲吻了庄皓旸，通过行动坦白了自己的心意。那是他鼓足勇气跨出的一步，违背了和父亲许下的承诺，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 　　可是，第二天的突发事件却打乱了事情进展的节奏。他们在研究所再次重聚之后，庄皓旸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而庄欣怿也不敢再提。 　　可是他能忍住不提，却没法忍住不想。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给庄皓旸带去了无数的麻烦，明明他还在为此自责，可就是做不到放下。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出神地盯着上铺的床板，心里想的都是那晚没有推开自己反而抱着自己说对不起的庄皓旸，还有那两次冲动而混乱的亲吻。 　　他这段时间的任性，也是因为贪恋庄皓旸的温柔。想让他哄自己，想听他说对不起，好像这样就能假装他也有可能喜欢自己。 　　“小怿。” 　　突然听见身边响起庄皓旸的声音，庄欣怿从自己的思绪中猛然惊醒，他转头看向床边，借着宿舍外路灯的灯光，发现庄皓旸不知何时从上铺爬了下来，正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庄皓旸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问他，“我下来看着你很久了，你好像一直没发现。” 　　庄欣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倾吐，最后伸出手摊在庄皓旸腿上，而庄皓旸很自然地就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这让他有些高兴——也有了些勇气。 　　“你有心事。”庄皓旸肯定地说。 　　庄欣怿点点头，也不管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庄皓旸究竟看不看得清。他往墙那边退了退，空出一半的床来，然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空出来的半边枕头。 　　庄皓旸忍不住笑了出声：“怎么，这么大了还要□□吗？” 　　庄欣怿看着他，又拍了拍枕头。 　　“好，好，听你的。” 　　说罢，庄皓旸褪下拖鞋，钻进了被窝里，两人面对面躺着。 　　“你想说什么？” 　　庄欣怿抿了一下嘴。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庄皓旸的神情，只能看见五官大概的轮廓。他抽出手，食指从庄皓旸的耳边顺着脸颊划到了嘴唇上。 　　然后，他突然又失掉了所有的勇气，好像刚才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只是一时冲动。 　　不行，不行，我不能…… 　　庄欣怿立刻收回手，正想翻过身去逃避现状，却被庄皓旸抓住了肩膀。无法翻身面壁的庄欣怿，诧异地看向庄皓旸，却见对方将慢慢地将头凑了过来。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庄欣怿的嘴唇上。 　　心脏像被猛地振动了一下，庄欣怿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呼吸了——他已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本来就不需要呼吸的设定。 　　“哥……” 　　呢喃出口的称呼，此时也随着庄欣怿的心情颤抖不已。 　　“这时候这么叫我，我会有罪恶感的啊，小怿。”庄皓旸苦笑一声，然后他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低语道，“其实我也有心事……我发现自己也对你有了兄弟以外的感情。” 　　庄欣怿无声地张了张口，不知所措。巨大的喜悦猛地砸晕了他，他想大喊，想哭号，想在地上打滚。最后，他咬着牙，埋头在庄皓旸的胸口，反手抱紧了他。 　　“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让你很痛苦？对不起，我总是不够勇敢。” 　　庄皓旸低头吻了一下庄欣怿的头顶，安慰着明明没有眼泪却在他怀里抽噎不已的人。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可是刚才看见你难过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对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庄欣怿第一次亲了他之后，他一直在意这件事。直到自己醉酒后第二次被亲吻，他明白了庄欣怿的心情，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他想知道原因，而且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个原因是出于某种情感，而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虽然后来的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步调，但是再次在研究所里见到庄欣怿，他立刻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意。那时在他心里激荡的感情，让他有狠狠亲吻庄欣怿的冲动，而仅仅隔着绝缘防护网摸摸碰碰不能让他满足。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庄欣怿，或者说，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将这个人从放了近二十年的弟弟位置上转移到恋人的位置上。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点芥蒂，特别是每次和父亲通话之后，这种芥蒂就会变得十分明显。 　　可是，这些障碍在庄欣怿痛苦的模样面前不堪一击。庄皓旸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在重重枷锁和现实中，本能地选择了庄欣怿。 　　“小怿。” 　　庄皓旸轻声唤道，然后捧起了庄欣怿的脑袋，再次亲吻了上去。 　　没有什么人和事会比你更重要了，小怿，只要能让你幸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真是flag属性，说啥做不到啥。索性放飞自我，以后更新真的随缘！ 　　不定间隔日期，写完当天就更。但是强迫症还是会改分和秒来记录更新次数OTZ 　　四月只更了八次，没达到预期目标，所以五月的目标还是实现十次更新。 　　本章写作生气，读作表白。写了四个小时，心累，对自己生气。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庄欣怿睁开眼的时候这么想。 　　幻想了那么多次的两情相悦，终于实现时，他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翻了下身，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睡得安稳的庄皓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小怿……？” 　　庄皓旸迷迷糊糊地捉住了弄醒自己的那只手，嘀咕着睁开了眼。 　　“什么时间了？” 　　庄欣怿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用手势比了个六。 　　“你醒得真早。”庄皓旸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不怎么需要睡啊？ 　　庄欣怿在心里默默地拆对方的台，然后伸手推了推庄皓旸，表示自己要起床了，让他赶紧也起床，别挡着自己。 　　庄皓旸不肯让，反而顺势抱住了庄欣怿，好像对方是个人形抱枕。 　　“还早着呢，再躺一会儿。”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 　　庄欣怿推不动他，只好在他怀里干瞪眼。又过了一会儿，眼见着庄皓旸好像真的又要睡着了，他便不安分地到处乱动。要么拍拍脸，要么扯扯头发，再次闹醒了庄皓旸。 　　“嘿，你怎么这么不老实。” 　　庄皓旸这下彻底醒了，他笑骂着凑过去，用下巴上的胡茬去蹭庄欣怿的脖子。他知道勃颈处是对方的弱点，特别怕痒。 　　但是庄欣怿毫无反应，庄皓旸疑惑地去看他的表情，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总是忘了庄欣怿已经丧尸化了。既然没有了痛感，当然也感觉不到更细微的痒。 　　庄皓旸觉得心里刺刺的，好像刚才自己用胡茬蹭到的是自己的心脏。 　　“小怿……”他伸手戳了戳庄欣怿没有温度的脸颊，“你感觉得到吗？” 　　庄欣怿却点了点头。 　　倒不是撒谎或者安慰，虽然丧尸化之后失去了正常的生理机能，神经系统停止工作，没有了痛感和触感，但是他还是有“感觉”，能“感知”，是另一种很微妙的体验。 　　“那这样呢？” 　　说着，庄皓旸凑过去轻轻咬了下庄欣怿的下唇，他刚要后退，没想到庄欣怿却追上来回咬了一下，力道还有些重。 　　“疼。”庄皓旸吃痛地喊了声，然后他舔舔嘴唇，还好没有被咬破。 　　刚才那下回击，庄欣怿其实是有些生气的，所以下嘴才有些重。三成气庄皓旸又为自己尸化自责，七成气造成这种现状的自己。 　　“又生气啦？” 　　庄皓旸也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好，但是心理创伤总是难以治愈。 　　看着有些生闷气的庄欣怿，他凑过去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企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可是亲完之后他自己倒是意犹未尽了，索性从脸颊亲到下巴，再亲到脖颈，最后流连在锁骨处。 　　这段时间庄皓旸虽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因为种种原因压抑着没有表白，昨晚摊牌之后也没怎么亲热就睡着了，今天开了个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这些缠绵的亲吻弄得庄欣怿战栗不已，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任庄皓旸予取予求。 　　没有了触感却有更直达意识的“感觉”，庄皓旸每一下亲吻好像直接落在了他的灵魂上一般，好像电流一般窜入大脑深处。和以前总是幻想的亲热场景不一样，被庄皓旸这样亲吻身体，庄欣怿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了云端，已然失去了自我。 　　“小怿……” 　　庄皓旸呢喃着，总觉得还不够。 　　拥抱着冰冷的身体，亲吻着苍白的肌肤，心里在烧起名为欲望的火焰的同时，心里似乎有哪里空荡荡似的，难以满足。 　　如果这里还有跳动的心脏…… 　　庄皓旸将手伸进庄欣怿的T恤下面，抚上了平坦的胸口，属于心脏的位置没有任何震动，平静地提醒庄皓旸曾经犯下的错误。或许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和庄欣怿坦白心意的原因之一，他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 　　“哥……”庄欣怿轻声喊了他一声。 　　庄皓旸回过神来，发现庄欣怿握住了自己贴在他胸口的手腕，而他竟然在对方黯淡的双瞳中看见了暧昧的神采——庄欣怿已经动情了。 　　有些诧异地，庄皓旸将另一只手探向了下方，而后他更惊讶地问：“小怿，你……有反应了？”他真的没想到，丧尸化之后的人竟然还能起反应。这是什么原理？ 　　不，本来丧尸还能行动就很奇怪，不过自从他能看见尸化后的能量流动后，他也明白他们和普通人是两套生理系统这件事。可是，丧尸又不能繁殖，有必要保留性功能系统吗？ 　　“哥！”庄欣怿再次催促道。 　　已经被□□折磨地十分不耐烦的庄欣怿，更是握紧了庄皓旸的手，想让他更多地摸摸自己，帮他将身体里的火给泄出来。 　　“啊，抱歉。” 　　庄皓旸为自己刚才突然的神游道了歉，他只是太惊讶而下意识地跑了题。看着庄欣怿难耐地蹭着自己，心里忽然有些暖意，他真的很喜欢庄欣怿依赖着自己的模样。 　　往上推开庄欣怿上身的T恤，庄皓旸有些歉意地吻上胸口的位置。 　　如果这里还能跳动，或许能看见小怿皮肤上泛起□□的潮红。 　　这么想着，庄皓旸突然动了坏心思，他偷偷地启动了自己前段时间觉醒并训练得能够操纵自如的异能，宋博士取名为“心眼”的能力，然后他便看见了庄欣怿身体中能量的流动。 　　除了大脑和小小怿那里能量呈现集中的红色以外，庄皓旸发现，自己亲吻和抚摸的地方，就像石子投入水面一样，会泛开层层桃红。觉得这样很有趣的庄皓旸，又亲又摸地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庄欣怿却被难以发泄的情潮还有只管撩不管草的庄皓旸给折磨惨了。 　　明明不需要呼吸，可庄欣怿觉得自己像溺水一样窒息，他张着嘴大喘着气，紧紧抓着庄皓旸的手臂，却迟迟无法得到解脱。 　　终于，庄皓旸将玩弄的战场从胸口向下，转移到了能量最集中的地方，当他触碰到小小怿的时候，庄欣怿顿时惊叫出声。之后他仿佛进入了更奇幻的世界，好像无数烟花，终于烧完了极长极长的引线，在这一刻同时冲上云霄炸开，绚烂无比。 　　感觉到扣着自己双肩的手在不断收紧，庄皓旸知道庄欣怿已经快要登上愉悦的巅峰，他也已经做好了吃到咸腥的准备。可是没多久，小小怿突然就软了下去，肩上扣着的手也突然松了力道，掉在了床上。 　　吓得庄皓旸立刻抬头去看庄欣怿，深怕对方出什么意外。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庄欣怿半睁着眼躺在床上虚喘气，好像只是高潮过去之后突然乏力而已。 　　见到庄皓旸看过来，从□□中渐渐清醒的庄欣怿突然觉得羞怯不已。不敢与对方对视的他，别扭地转过头，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同时还侧过身子蜷了起来，将原本暴露在庄皓旸视线下的身体都藏了起来。 　　好像小怿还没察觉到他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射…… 　　庄皓旸有些不解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砸吧了一下嘴，确认了真的没有咸腥物。可是心眼看到的能量流动表明，小小怿那里集中的能量正在逐渐退潮，他的确是攀上过愉悦的巅峰。 　　有反应，有高潮，却没有□□。可能尸化后的生理体系就是这样吧，肯定有值得研究的价值，但庄皓旸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和宋博士汇报自己的发现，所以还是算了。 　　再说，刚才庄欣怿突然乏力，简直将庄皓旸吓坏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吓停了，还好只是虚惊，只不过…… 　　庄皓旸看了看自己的小小皓，原本很有精神的它，也被吓得没有任何反应了。 　　唉，这次小小皓也只有算了…… 　　庄皓旸呼了一口气，在床的空处躺了下去，一边帮庄欣怿整理弄乱的衣服，穿上褪了一半的裤子，一边有点坏心地问他：“小怿，舒服吗？” 　　庄欣怿还背对着他，本来很配合地让他帮自己整理衣服，听到他这么一问，更是害臊地不想回头了，连他的手也扒开，自己整理衣服裤子。 　　当然是很舒服了，可他不想坦承这点。不如说，他现在情绪有些低落。 　　虽然之前他有幻想过和庄皓旸亲热，也有过自己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但实战还是第一次。他也没什么心理准备，糊里糊涂地就被庄皓旸带着飞了一圈。可是，庄皓旸技术这么好，让他想起对方其实是有经验的，然后他就想起了卫程。 　　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很矛盾，实现了长久的夙愿，他十分高兴，可是想到这是自己从卫程那里抢来的，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恶劣。不知道实情的哥哥，无辜被波及的卫程，可是罪魁祸首的自己现在却享受着两情相悦的幸福。 　　虽然因为失语失写了，他一直无法告诉庄皓旸前世的真相。可是，现在他享受到了这种状况带来的好处，而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因此而动摇，内心里甚至有了“继续这样也不错”的想法，这与他的本意、他这一世最大的愿望背道而驰。 　　这样自私且卑鄙的他，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得到两情相悦的幸福。 　　庄皓旸看着不吭声的庄欣怿，却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虽然不明就里，但庄皓旸决定先哄了再说，于是便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小怿，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以后哪怕发生什么比丧尸病毒更离谱的事，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听到了吗？” 　　庄欣怿不敢回头看庄皓旸，他握住了庄皓旸交叠在他胸前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心里还是很乱，但这番话让他觉得十分温暖。虽然没有眼泪，但还是感动得想哭。没办法了，虽然他知道自己自私又卑鄙，但这个人实在太好了，他舍不得放手。 　　对不起，哥。 　　对不起，爸。 　　对不起，卫程。 　　可是我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不敢太露骨，描写也不敢太露骨，我觉得这种程度还好吧。 　　写到一半的时候，差点就写小庄的心理活动“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明明是我先……”白学害人不浅。 　　这章写三天才一千字，不知道为何这么不顺手OTZ 　　这个月还特别忙，感觉本月十章的指标又完不成了（手动再见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左边拐角后还有几只丧尸正在过来，小心！”庄皓旸通过心眼侦查到墙后丧尸的能量，立刻朝前方的几人喊道。 　　庄欣怿点头，立刻和身边的女子比划起来。他左手食指指向路口，右手作刀状挥向左手，示意魏婷朝指示处施展异能。 　　“好！” 　　魏婷双手一转，大量的水从她的双手之间涌出，像高压水枪一样冲向了路口。瞄准了丧尸冲向路口的时机，庄欣怿双手在胸前交叉，示意魏婷停手。趁水流停止的瞬间，他立刻发动能力，将雷电顺着冲过去的水流直接通向了路口。一阵闪电加爆炸之后，路口只剩下倒在水洼里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几具尸体。 　　“怎么样？”全身被金属铠甲覆盖的男人警惕地盯着路口，向庄皓旸询问道。 　　庄皓旸利用心眼观察了一小会儿，确认这几具尸体完全没有了能量反应后，才回答道：“没有能量反应，彻底‘死’了。” 　　“好。”稍微松了口气，铠甲男又问，“附近还有丧尸能量反应吗？” 　　庄皓旸又仔细侦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能量反应，于是他摇摇头。现在他的心眼可以侦查到的范围比最开始训练时已经倍增不少，大约能感应到两三公里内的能量反应。 　　“OK。任务完成。” 　　铠甲男这回才彻底放松下来，解除了身上覆盖的金属盔甲，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无线通讯装置，和基地指挥中心汇报情况。 　　“呼叫指挥中心，这里是YS09小队，我是队长陈楚天，清理任务完成，请指示。” 　　在队长汇报任务情况的时候，另外四人没事做，就在一旁小声聊天。 　　“小庄啊，来来，我问你。”头发有点乱糟糟、皮肤和庄欣怿一样呈青白色的男人一把揽过庄欣怿的肩，语气带着点质问，“你跟我妹怎么配合得这么熟练啊？” 　　“臭斌你说什么呢？”刚才配合庄欣怿使用水系能力的女子魏婷捶了她哥哥魏斌一下，将庄欣怿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欺负人小庄不会说话，你就在这胡说八道。” 　　脱离魏斌魔爪的庄欣怿还搞不清楚状况，看着这对兄妹又要开始互相嘴炮，便识相地站到了庄皓旸身边，免得遭受鱼池之殃。 　　“嘿嘿嘿！怎么对你哥说话的？你就不能学学小庄弟弟，乖一点，叫哥哥知道吗？”魏斌立刻就被自家妹妹转移了注意力，放过了庄欣怿之后，和魏婷杠上了。 　　魏婷根本不买账，她嗤之以鼻：“那也得你有哥哥的样子，你怎么不学学大庄啊？等你什么时候用异能赢过我再说。” 　　“哦豁，仗着自己的水系克我的火系就这么跩啦？”魏斌连连摇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隔离室里哭得要死要活，怎么现在这么不坦率。” 　　魏婷涨红了脸：“那是！我以为你会被他们……” 　　这对兄妹的经历和庄家两兄弟很像。哥哥魏斌尸化后还有理智，魏婷想尽办法匿藏他，一段时间后还是被基地发现，将魏斌抓进了研究所里隔离。后来魏婷每天去基地中心要说法，辗转得知了改造计划的事，她加入了这个项目之后，才得以和魏斌在研究所重聚。 　　庄皓旸和庄欣怿在研究所里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陈楚天这个小队原来的两名成员调到海城去了，于是就便让他们两人加入。陈队长很有带队经验，加上魏家兄妹和他们的经历很相似，所以入队之后两人很快就融入了进来。 　　今天已经是他们执行的第七次任务了，为了开拓渊城新的领地，来城外这个废弃的小区清理丧尸。任务完成之后，就会有负责后续工作的防卫队和建设队前来驻扎，他们这个小队回基地修整之后，等待下一个任务。 　　他们正放松地等待后续支援，突然每个人的耳内都想起了异常刺耳的噪音，仿佛一把尖锐的利剑，从耳道直捣大脑，即使本能地捂住耳朵，噪音丝毫没有减弱。这噪音根本就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很可能是某种精神波，直接就钻进了大脑中，他们对此毫无抵抗之力。 　　庄欣怿艰难地用意志力与噪音抗衡，勉强站稳了身体，可抬头一看，其他人都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怿。”庄皓旸虽然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但他还在勉强自己用异能去探知周围的情况，他咬牙对庄欣怿说，“你面前……三点钟方向……有异常能量。” 　　庄欣怿很想冲过去解决噪音源，但他现在连挪动脚步都做不到，只是让自己不要倒下就已经十分吃力了。 　　“啊……这他妈……啊！”魏斌痛苦地咒骂着，在脑海中不断翻搅的噪音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啊啊啊啊！” 　　魏婷虽然也饱受折磨，但她的忍耐力比魏斌强一些，此时还有清醒的意识，但焦虑地看向魏斌，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惨叫出声：“哥！” 　　魏斌被噪音折磨得意识不清，但丧尸化的身体却脱离他的控制，此时他的异能不受控制地暴动了起来，火焰包裹住了他，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原本火系异能者不会被自己的火焰所伤，但如今魏斌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身上的烈火已经灼伤了他。 　　危急之中，魏婷突然爆发了，忍着刺耳疼痛的噪音，她飞身扑向了魏斌。她调动了身边所有的水元素，仿佛一股源源不断的泉水，尽数涌向了魏斌。瞬间，热腾腾的水蒸气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庄皓旸刚感觉到皮肤被蒸汽烫到，跟着就有人扑上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小怿！”庄皓旸喊出了身上人的名字，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他本想翻身将庄欣怿护住，但庄欣怿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根本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没关系，哥。丧尸化的身体没有痛觉，蒸汽伤不了我。 　　庄欣怿说不出话，只能用行动制止庄皓旸。庄皓旸却没有余裕思考这么多，想到庄欣怿为了保护自己又做傻事了，他急得不行，可脑中的噪音和庄欣怿的蛮力让他毫无办法。 　　周围的热度忽然降了下去，脑中的噪音也同时消失，庄皓旸恢复了一点力气，立刻推开庄欣怿，翻身将他搂在怀里。此时背后的蒸汽已经不烫了，这轻柔的温度像是置身在桑拿房中。 　　庄皓旸着急地扫视着庄欣怿，他的皮肤原本呈青白色，现在却带上了淡紫色。虽然看上去没有烫伤的疤痕，但考虑到丧尸化后身体机能的不同，庄皓旸还是担心不已。 　　“痛吗？小怿？伤到哪里了吗？”庄皓旸小心翼翼地搂着庄欣怿，生怕自己碰坏了他，“你怎么又犯傻……” 　　庄欣怿摇头，蒸汽对他没什么影响，但刚才那个疑似精神波的噪音倒是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刚才拼着一口气抱紧了庄皓旸，但现在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丧尸化之后，他拥有了不死的身体和异能，本以为这样就能够保护好庄皓旸，没想到现在却出现了能够直接攻击大脑的敌人。 　　情况恶化了。 　　庄欣怿心中有着非常强烈的危机感，总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但是他现在太累了，他的大脑迫切地需要休息以修复刚才噪音造成的伤害，他不得不放弃思考，陷入了无意识的黑暗。 　　庄皓旸惊慌地看着庄欣怿闭上了眼，他轻轻地晃了晃怀中的人，对方却没有反应。 　　“小怿，小怿？” 　　他连声呼唤道，以为自己再一次失去小怿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僵硬。 　　“心眼……用心眼看看！”在一旁的队长陈楚天也缓过劲来，连忙提醒道。 　　刚才蒸汽扑向他时，他本能地发动了异能，在自己周围竖起了金属屏障，熬过高温之后才解除。看到眼前的状况，他虽然担心，但没有庄皓旸这么关心则乱。 　　闻言，庄皓旸立刻使用心眼能力，幸好，他还能看见庄欣怿体内流淌着的能量。 　　“他没事。” 　　庄皓旸松了口气，这才有余力去查看周围的情况。魏斌和魏婷两人倒在不远处，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魏婷还醒着，只是异能使用过度而动弹不得。魏斌虽然没有动静，但庄皓旸能看见他体内的能量，应该是没有大碍。 　　“魏婷，你哥应该没事，放心。”庄皓旸出声安慰她。 　　“我知道。”魏婷应声道，听起来十分虚弱。 　　陈楚天已经通过对讲机请求医疗救援，而庄皓旸则用心眼仔细查探周围的状况，虽然没有侦测到丧尸能量，但经过刚才的灾难，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所幸第一批支援队伍来得迅速，他们利用车上的简易担架，带着三名伤员往基地返回。庄皓旸和陈楚天也跟着这辆车返回，半路遇到前来支援的医疗队，交接之后又上了医疗车。 　　医疗车上有急救设备，随行医生已经开始对伤员进行检查和紧急处理。庄皓旸看着庄欣怿毫无生气的样子，心疼不已，忍不住追问他的情况。 　　“身体轻度烫伤，但是脑电波有异常，怀疑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医生说着，转而问庄皓旸，“刚才的战斗中，他的头受到攻击了吗？” 　　听到损伤两个字，庄皓旸的心再度揪了起来，他打起精神回答医生的问题：“和丧尸的战斗没有直接接触到身体，但是结束战斗后，突然响起奇怪的噪音。那声音好像直接钻进了脑袋里，疼得受不了，我们另外一位队员甚至异能失控了。” 　　医生皱起了眉头：“失控的是异变者吗？” 　　“是。” 　　“丧尸的能量核心在大脑，如果这种噪音就是针对大脑进行攻击的话，那么异变者会更容易受到影响。”医生解释道，“只有回基地再做进一步的治疗和研究了。” 　　庄皓旸疲惫地点点头，他握住庄欣怿冰冷的手，在心里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鬼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每次说隔日更啦一定怎么样啦都是在给自己立flag。 　　这次不说了，随缘，统统随缘（生无可恋脸。 　　构思大纲的时候觉得这故事好好好，越写越觉得自己怎么写得这么没趣。 　　不过还是得写完啊，不然坑都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对了，其实快写到结局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情况的确恶化了。 　　如果说现在分为人类和丧尸两大阵营的话，人类阵营因为有了丧尸化后还保持理智的异变者，利用异变者的基因进化出了异能者，在对抗丧尸阵营中取得了极大的优势。 　　正如人类进化是被丧尸逼出来的，异变者和异能者的出现也迫使丧尸出现了进化——现在出现了精神系攻击的丧尸，他们通过发出干扰大脑运作的声波进行攻击。这种声波人类已经难以承受，而以大脑为能量核心的异变者就更加脆弱。 　　各个基地都开始出现异变者受到声波攻击而失控，接着由于异能暴走而身体受损甚至大脑停止活动的案例。到后来，连异能者和普通人类也出现了由于声波攻击导致大脑损伤，最后变成植物人的案例。人类阵营和丧尸阵营的对抗，胜利的指针重新偏向了丧尸阵营。 　　即使所有研究所都集中精力研究应对精神系丧尸的办法，但短时间内难以突破，原本已经适应了和平生活的人们，再一次回到了末日的惶恐不安当中。 　　庄皓旸他们所在的YS09小队是渊城第一批受到精神系丧尸攻击的小队，距离事件过去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魏斌由于大脑受损太严重，至今还昏迷不清，躺在研究所里救治。魏婷和庄欣怿在充分的治疗之后回归小队，和其他防卫队一起奋力对抗丧尸。 　　每次离开基地执行任务，小队总是疲惫不已。精神系丧尸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有声波攻击会突然出现，折腾他们一番之后又消失不见，实在是难以应对。 　　今天，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个探测任务，基地指挥中心监测到了来自这个废弃工厂的异常信号，于是便派了他们的小队前来查探。 　　穿越了大半个工厂区域，也遭遇了几次少量的丧尸，他们最终找到了信号来源——一个自制通信器，而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多时。拿上了通信器和遇难者脖子上戴着的狗牌，他们开始返回基地。 　　“小心，前方两百米有丧尸靠近。”开启了心眼探测的庄皓旸低声警告队友，“数量很多，最好不要对上。” 　　这片工厂建于上世纪，根本没有任何规划，小巷偏路很多，又常常会遇到死胡同。如果在这里被大量丧尸围堵，又不幸出现精神系丧尸，那就太凶险了。 　　跟在他身后的庄欣怿和魏婷同时点点头，他们一起看向了在前方打头阵的队长 　　陈楚天看了看前方的路况，立刻对他们下达指令：“折返，走之前岔路口的另一条路，我们绕过去。” 　　众人沉默不语地执行了队长的指令。 　　“你还好吗？”庄皓旸有些担忧地看着眉头紧锁的魏婷。 　　魏婷的脸色很是苍白，几乎能和庄欣怿相比了。因为魏斌一直昏迷不醒，又要硬抗着精神系丧尸的威胁出任务，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人也逐渐失去了朝气。 　　“没事，就是心里一直沉沉的，喘不过气来。”魏婷说着，猛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见气氛实在是太沉重了，陈楚天想让大家放松一下，便开口说：“马上就要回到车上了，再坚持一下，等回去了我请大家喝酒。” 　　“好啊。”魏婷笑了笑。 　　对现在的魏婷来说，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她忘记烦恼。 　　默默听着他们低声交谈的庄欣怿，忽然心头一跳，他不安地拉住了庄皓旸的手。 　　“哥。” 　　庄皓旸侧头看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庄欣怿刚想通过比划来表示自己的意思，突然脑海中就响起了尖锐的蜂鸣声，比起以往精神系丧尸的声波攻击还要剧烈，直接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他整个人瘫软在地，接着身体本能地抽搐起来，几近失控的雷系异能劈啪作响。 　　其他三人都不是丧尸化的异变者，虽然遭受的打击不如庄欣怿这般剧烈，但也明显感觉到声波攻击升级了。这无形钻入大脑的疼痛，让他们觉得身体仿佛被压着巨石一般沉重，难以动弹。 　　“小怿。”庄皓旸咬牙，奋力地想去抓住庄欣怿。 　　这里离他们藏着车的地方不远了，趁其他丧尸还没有过来之前，扛着剧痛将庄欣怿带回车上，只要远离了精神系丧尸的攻击范围就好了。 　　“大庄，你快住手！”陈楚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的异能暴走，你扛不住的！” 　　雷系异能是所有异能中破坏力最强的。上次魏斌的火系暴走，好歹还有魏婷的水系异能可以缓冲一下，就算这样魏婷也还是受伤严重。如果现在庄皓旸直接肉身接触到暴走的雷系异能，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丧命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庄皓旸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或者说就算受伤也无所谓，他必须要去救庄欣怿。不能看着他受苦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更不能再一次失去他。只要能保护好庄欣怿，自己会受到怎样的伤害，或者丢掉性命，都是不用去考虑的事情。 　　陈楚天顶着精神攻击的压力，焦急地劝阻庄皓旸，但对方完全不回应自己。庄皓旸奋力挪动几乎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朝庄欣怿靠拢。因为都被精神攻击而限制了行动能力，陈楚天再心急也没办法赶上庄皓旸的动作，只能看着他如此冒险。 　　“算了，别劝了。”魏婷忽然对陈楚天说，她脸上的表情交杂着痛苦和释然，“我理解他的想法，让他去吧。” 　　当时魏斌暴走，她也是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完全是本能驱使之下，就调动水系异能去救魏斌了。至亲之间不就是如此，不计任何代价也想要保护对方。 　　但是现在魏斌一直昏迷不醒，等着等着，魏婷渐渐地也绝望了。这次如果交待在这里，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边庄皓旸已经抓住了庄欣怿的手，乱窜的电流打得在他身上，另一种激痛直接刺入骨髓，却意外地削弱了精神系攻击对身体的束缚。虽然脑海中的剧痛还在，但至少身体已经可以动了，于是庄皓旸顶着脑海中和身体上两种疼痛，将庄欣怿扛了起来。 　　实际上，和魏斌那次完全失控不同，庄欣怿虽然被声波攻击夺去了行动能力，但他强大的精神力正在和钻入大脑的精神攻击抗衡。所以他的异能虽然在暴走，却没有彻底失控，他一直在努力地去控制异能，不想让异能伤到身边的庄皓旸。 　　正由于如此，庄皓旸才能凭着肉身抗下庄欣怿的雷击，而不是直接被击晕过去。 　　“队长，如果小庄能救，我们一起撤离。如果不能……” 　　魏婷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她用行动表示了她的意思，她也奋力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超庄晧旸的方向靠近。 　　“你们！”陈楚天见魏婷也疯了，气得直咬牙，“算了！” 　　要疯一起疯，没有道理队长扔下队员不管。于是陈楚天也跟着魏婷，努力挪动肢体，朝庄皓旸那边靠近。 　　事情眼见着正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可就在此时，庄欣怿突然睁开眼，大喊了一声：“不！” 　　接着，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们两人的魏婷和陈楚天，由于身体被压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欣怿突然暴起，伸手就扼住了庄皓旸的喉咙，一连将他推到墙边死死按住。 　　“小庄！” 　　陈楚天大惊失色，而魏婷却是被吓到连话也说不出了。 　　被精神攻击压制得瘫倒在地的庄欣怿怎么会突然又能行动？而且他怎么会去攻击庄皓旸？这样反常……难道！ 　　“……精神控制！？”陈楚天不可置信地喊了出口。 　　毕竟是精神系的丧尸，能够使用精神力进行声波攻击，再进阶到能够控制丧尸或者丧尸化的异变者，从逻辑上来说也说得通。 　　被扼住喉咙的庄皓旸，遭受着精神系声波攻击、暴走的雷系异能还有渐渐感到窒息的三重痛苦，抓着庄欣怿的手再怎么用力也摆脱不了脖子上的重压。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平静无比。 　　站在他面前的庄欣怿，虽然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但是却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痛苦的样子。 　　不要哭了，小怿，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的。 　　如果不是被掐住了喉咙，庄皓旸真的很想开口安慰他，但是他做不到。大概真是要缺氧而死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而末世里的画面像是倒着播放的影片，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睡着的小怿，在自己醉酒时鼓起勇气亲了自己的小怿，给他洗头发却因为被说灰发好看而电自己的小怿…… 　　还有，不停吹着哨子朝丧尸跑去的小怿，哭着说什么也没做是自己冤枉他的小怿，被自己掐住脖子而濒临死亡的小怿…… 　　啊！原来是这样。 　　庄皓旸那因为缺氧而几乎快不能正常运转的头脑混混沌沌地想着。 　　当初自己种的因，现在要来偿还这个果了。也好，本来就欠小怿一条命，如今还给他，也算是公平。 　　只是太遗憾了。重生以后，好不容易分清了前世今生，得到了这一世的小怿的真情——甚至还有爱情，却因为这操蛋的末世就要这样结束……他不甘心！ 　　正当庄皓旸这么想着，脖子上的重压忽然消失了，接着连脑海中的声波攻击和身体上乱窜的电流全部都消失了。脱力的庄皓旸顺着墙摔倒在地，得以喘息的他担心庄欣怿出了事，却因为缺氧而暂时失去了五感，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呼吸，呼吸，呼吸！ 　　他无声地催促自己，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呼吸，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够模糊地听到声音和看见东西了，可眼前的景象却吓得他魂不附体。 　　庄欣怿从喉咙里发出挣扎地低吼声，似乎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对抗着。他的手里握着从庄皓旸身上找到的□□，正抵着自己的脑袋——他想要自杀！ 　　“不、不……咳咳咳咳……” 　　庄皓旸想阻止他，可是受伤的喉咙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无力的身体只能在地上缓慢挪动，他根本来不及！ 　　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庄欣怿，庄皓旸忍着喉头的撕裂痛楚，大声喊道：“小怿！” 　　庄欣怿听到了他的呼喊，可是他别无选择。 　　刚才脏东西控制了他的身体，差一点就要掐死庄皓旸了，他拼着命用自己的精神力抵抗对方，好不容易取回了一定的身体控制权，放开了庄皓旸。可那怪物还不死心，还想继续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只好勉强抗着对方的精神污染，从庄皓旸那里拿来了枪。 　　没有办法了，竟然走到这一步……但这样做至少能阻止自己、阻止那个怪物伤害哥。用自己的命去换哥的生机。 　　最初就是自己的错，最后仍然走到了绝路。 　　庄欣怿绝望地扣动了扳机。 　　“砰！” 　　目睹着庄欣怿缓缓倒下，撕心裂肺的庄皓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浓重的黑暗铺天盖地般向他涌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他自己和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庄欣怿。 　　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有了力气，或许是那要命的危急时刻爆发的潜力，庄皓旸几下就爬到了庄欣怿的身边。他小心地抱起庄欣怿，冰冷的身体、静止的心跳这些对于丧尸化的人来说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再也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能量，睁着的双眼里尽是空虚。 　　“小怿，小怿……” 　　他摸着庄欣怿苍白的脸，怎么呼唤也唤不回对方的神智。再一次失去庄欣怿的悲伤和绝望淹没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不敢相信事实的庄皓旸，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的人看。 　　心脏、大脑、眼睛……他的全身都疼得厉害，视线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充满了鲜血的颜色。没有任何眼泪，只有鲜血从刺疼的眼球旁渗出，顺着脸颊滑下。 　　头疼得更加厉害了，血红的视野渐渐蒙上了暗沉的颜色，他却不管不顾地抱着没了声息的庄欣怿，将自己从周围的环境中隔离了起来。 　　庄皓旸仿佛没有看见庄欣怿的身体忽然暴起的无数电流，而他似乎连痛感也失去了，只是紧紧抱着对方，仍由这些电流灼伤甚至击穿自己的身体。 　　一团能量巨大的电场从庄欣怿身体里爆开，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周蔓延，吞没了他们两人的身体。无数的电流夹杂着电击造成的火花，将这里照得如同天堂般纯白。 　　在意识彻底湮灭之前，庄皓旸只想再多看几眼庄欣怿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上次更新还没到两个月，很好。争取下次更新在一个月以内。 　　中卷这就完了，下卷继续。大庄再次重生，不要担心不能HE。 　　我忘了在开头就说的，这就是一个两人艰难地谈恋爱的故事，没有丧尸文的打怪升级啥的。 　　毕竟我除了会写两人谈恋爱，别的都不擅长呀（摊手 　　下卷·回归真相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隐约有人的声音从黑暗中远远传来。 　　“……醒醒……醒醒……” 　　这是谁的声音？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随波逐流一般地沉沉浮浮，努力辨认着这轻飘飘的声响。 　　可能是在黑暗中漂浮太久，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听见这个声音之前，他甚至没有思考过任何事，如同死了一般在黑暗中沉睡。 　　“……哥，求你醒醒……” 　　这是？熟悉的称谓唤起了他的一丝记忆。上一次在黑暗中听见这个声音的呼唤，还是因为自己自愿进行异能改造手术，他在手术麻醉的过程中，听到小怿不断叫醒自己…… 　　小怿？小怿！ 　　他猛然想起了最可怕的一幕。庄欣怿颤抖着手，将枪口抵上他自己的脑袋，那双望着自己的双眼充满了不舍和绝望。 　　不！不可以！ 　　内心充满了焦虑和恐慌，他大喊一声，伸手扑了过去。 　　“小怿！” 　　他睁开了眼，入眼一片刺眼的白，弹起的身体却因为无力半途又落回原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庄皓旸，终于找回了全部的记忆。 　　他用力眨了眨眼，酸胀的双眼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环境——白色的墙壁和床褥，淡蓝色的窗帘和衣服，一旁滴滴作响的仪器，固定在手背上的吊针针头。毫无疑问，这里是医院。 　　在经历了那样一场灾难后，是陈楚天和魏婷还是之后赶来的支援救了自己？但这个房间不是研究所或者渊城基地里医院的样子，难道自己被转移到别处了？ 　　这些疑问只在脑中闪过一瞬，庄皓旸用力抬起手，按下了病床旁的呼叫按钮。他有更加急切想知道的答案的问题，即使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小怿死了。 　　听到呼叫而来的护士推开门看见庄皓旸醒了，立刻转身呼喊不远处医生办公室里的值班医生：“张医生，三床的病人醒了！” 　　跟着，护士走近了病床，查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检测数值，准备待会儿报告给医生。 　　此时庄皓旸很是急切，他一把拽住护士的手臂，问道：“小怿、庄欣怿怎么样了？” 　　“嗯？”护士的神情有些迷茫，“你说谁？” 　　“庄欣怿，我弟弟，我们一起……” 　　还未等庄皓旸说完，护士摇摇头说：“没听过这个名字。” 　　庄皓旸还想追问，情急之下竟被自己口水呛到，顿时猛咳不已。护士无奈地替他拍着胸口顺气，劝他：“你别着急。昏迷这么久，刚醒来还要做一些检查。我们马上通知家属，说不定过会儿你就能见到你弟弟了。” 　　虽然他的心情仍旧焦急，但护士的确不知道小怿的事，再着急也没用。至少先恢复一些气力，才好继续行动。庄皓旸顺过气之后，便老实地躺在床上，让赶来的医生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很好，神智清楚，就是昏迷太久，身体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活力。”医生检查完之后宽慰他，“之后还会给你安排脑部CT详细检查一下，不过还是等你见过家属吧。” 　　庄皓旸点点头，对旁边给他换输液袋的护士问道：“这里是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日子了？” 　　护士很理解他从昏迷中醒来的茫然，耐心地答道：“这里是沐城市一医院脑外科，今天是XX年七月……嗯，我看看。”护士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看，确认道，“七月二十九号，马上要立秋啦。” 　　他还记得重生后丧尸爆发是去年秋天的事，而直到遭遇精神系丧尸导致自己昏迷，相隔不到半年的时间。好像是三月初，那么说，自己昏迷了四个月？可为什么是沐城的医院？难道局势稳定后沐城也建立了基地，所以父亲带着他回来了？ 　　过一会儿，检查完毕的医生护士离开了病房，让他好好休息，等家属来探望。庄皓旸躺在床上，轻轻活动自己的肢体，积蓄着力气。太多的疑问让他不解，他迫切希望身体能够活动自如，好让他可以搞清楚这些谜团。 　　感觉到身体可以下地了，庄皓旸撑着床，慢慢地踩着拖鞋站了起来。扶着墙壁，他走到了窗边，拉开了半遮掩着的百叶窗。 　　干净透明的窗玻璃外，是一座充满着朝气的城市，和他记忆中的沐城一般无二，却和爆发了丧尸之后压抑的空城截然不同。远处高楼上的视频广告牌播放着没见过的广告，高架桥上穿梭着轻轨列车，就连对面门诊楼外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庄皓旸突然有了个惊人的猜想，拉着百叶窗拉绳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会不会……自己又重生了？而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丧尸？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他回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的父亲，庄怀峰。 　　“爸。”庄皓旸颤声喊道，算上前两世——如果他真的又重生了的话——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这么近地见过父亲了。 　　看到父亲眼中闪着泪光，他不由得也感到鼻翼酸涩，咽了咽口水，再次开口，“爸，我没事。” 　　“好，好。”庄怀峰说着，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哽咽着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自从他长大成人，父子俩从来没有这么拥抱过。但此时此刻，庄皓旸一点也不觉得别扭，父亲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和安心。 　　等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下来，庄怀峰松开了双手，扶着庄皓旸重新坐回病床上。 　　“你才醒来，要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不要逞强。”庄怀峰念叨着，“他们说之后还要给你做详细的检查，我陪着你，看到结果我才能放心。” 　　庄皓旸耐心听完父亲关心的话语，等他说完，才开口问道：“爸，小怿呢？” 　　谁知，一向宠溺庄欣怿的庄怀峰听到他的问题，脸色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嘴角未褪去的微笑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问他做什么？”庄怀峰似乎不想提起这个人，他的视线飘向一旁，叹了口气，“他走了。” 　　“走……”庄皓旸以为是那个意义上的走，语气不由得变得急切起来，“怎么会？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个世界看起来没有爆发过丧尸，为什么小怿会遭遇不幸？这个世界里自己和小怿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庄怀峰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出真相一般，他重新看向庄皓旸，反问道：“你不记得了吗？他企图夺取庄家，还害得你出了车祸，昏迷了快一年。他后来见斗不过我，就偷偷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知道你跟他感情好，但……总之，你就当没有过这个人吧！” 　　刚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庄皓旸是松了口气的。小怿只是离开了这里，他还好好地活着。但马上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照父亲的话来看，他这是回到了第一世？ 　　第一世自己出了车祸，并没有死亡，而是昏迷到现在。那么他在第二世做的那个关于父亲葬礼的梦，并不是什么魂归所见，而是他忧思过重产生的妄想。可那时他却因为疑心而伤了小怿，甚至“杀”了他。既然再一次重生回到了第一世，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庄皓旸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可父亲的话。 　　“爸，我知道小怿，他绝对不会对我们不利，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说罢，他又问父亲，“你有派人去调查他的下落吗？” 　　但庄怀峰显然已经有了定论，并不为他这一句话所劝服，他拍了拍庄皓旸的手，劝道：“你安心做康复治疗，这些事就别管了。” 　　见父亲固执己见，庄皓旸也不再继续纠结小怿的事。自己昏迷这么久，父亲这一年来肯定不好过，现在他不想让父亲再难过伤心。至于小怿的事，只要他人还好好的，等自己出院了，自然可以想办法去找他。 　　正好此时护士送进来一份医院配备的流食，等庄皓旸吃了之后，父子俩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家长里短聊完后，庄怀峰还跟他说了近一年自家产业的发展和国内外局势的变化。到后来实在无话可说了，庄怀峰才不舍地让他躺下小睡。 　　睡醒后，庄皓旸在父亲的陪同下去做了脑部CT扫描和其他检查，确认没有异常之后，医生便给他制定了一份康复计划，顺利的话大概一周以后就能够出院了。 　　夜晚，庄皓旸劝走了想留下来陪夜的父亲，在床上干躺了一会儿，便起身拿过父亲下午让助理买来的新手机。 　　稍加回忆，他就想起了庄欣怿的手机号码，输入之后按下拨打，得到的是机械音提示的号码已停机。既然父亲那么说了，庄皓旸对此早有准备，不可能这么容易能找到小怿。 　　但接下来的事，他的确感到有些惊讶。登录了自己云盘账号，他以前就用云盘同步备份自己的通讯录和重要信息。根据通讯录里的号码，他给自己的得力助理罗瑞打电话，也是提示为空号。然后是自己的好友袁文禄，这次则是提示已停机。 　　怎么回事？既然第二世与第一世不同，那怎么会这两个在第二世被调查出与小怿有私交却被小怿否认的人，在小怿失踪后也失去联络了？他原本想通过他们来求证一些事，现在却被断了路。 　　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求证，但庄皓旸实在不想联络卫程。先不论对方在两世里都绝情地甩了自己，就说他在末世中有意害小怿被抓，他就难以遏止怒意——哪怕他已经从小怿身上学到，不该将还未发生的事怪罪于不同时空的人。 　　又想了想，他记起第二世父亲提供给他的一个神秘调查员，楚飞。但他无论怎么回想，也想不起那个关键的邮件地址，只能作罢。 　　或许过段时间，可以找个借口再问问父亲。庄皓旸疲惫地想着，实在困倦得受不住了。他将手机放回床头柜里，然后拉起被子躺下，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计划算上这章，一共七章完结，没想到这章就爆字数，没写完原本的章节大纲。 　　反正离完结不远了，感谢到现在还没有删掉收藏的一百多个读者，感谢。 　　过去一年因为三次元的事没有心思更新，不过现在很多事情都顺利了，所以慢慢填坑。 　　我已经在想下一个坑写什么了，在ABO机甲和快穿中犹豫，前者估计十万字起，后者估计三十万字起。 　　或者将失忆症那篇给填完吧，其实也只差一小截尾巴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在医院康复治疗的这一周，庄皓旸非常配合医生的指示。因为恢复得很好，五天后他就提前出院了，而庄怀峰亲自过来接他回家。 　　再次回到庄家大宅，庄皓旸有一瞬间的晃神。看着司机将车驶入车库，他好像看见第二世他和庄欣怿从这里离开的画面。稳了稳心神，在父亲关切的眼神下，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踏步走进了屋中。 　　家中管家早就准备好了餐点，为了庆祝庄皓旸出院，菜色显得比较丰盛。庄皓旸坐在父亲旁边默默用餐，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庄欣怿常坐的位子上飘去。庄怀峰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用餐完毕之后，让他在家休息几天，再回公司慢慢接手他原本的工作。 　　回到自己的房间，庄皓旸关上门，拿过了被收在抽屉里的笔记本电脑。在医院里只有一部智能机，虽然不是很方便，但通过网络，以及和以前的部下通话，他也调查到了一些情报。 　　奇怪的是，他应该是重生回到了第一世，但有些信息却和记忆里的对不上号，而且还有很多疑点让他困惑不已。 　　第二世重生时，他用来确认自己是否真的重生了的那条火灾新闻却是没有发生过，那个林场一直好好的。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出车祸的具体日子，但是按大致日期搜索了一下，没有任何有关沐城机场高速路上出车祸的新闻。 　　他醒来后就觉得奇怪了，既然是出了严重到能让自己昏迷的车祸，为何自己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就算昏迷了近一年，伤疤再淡化也不能没有痕迹。他和医生要求查看自己的病历，结果更奇怪了，上面只写着他从另一家自己父亲以个人名义投资的私人医院转入，因车祸导致脑部受损而昏迷，没有外伤记录。 　　看来还得去一趟那家医院调出记录。庄皓旸查到医院地址，将这项事项记入了明天的日程当中。 　　另外，第二世调查出来的皮包公司不存在，“事故”发生前后也没有小股东大面积转让股权。先不论他不相信庄欣怿真的做了背叛的事，就算真如父亲所说，可是公司在那段时间并没有异样，那所谓的“夺取庄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之后联络上了与失联助理罗瑞共事过的另一位员工。对方并不清楚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庄皓旸就再也没去过公司，听说是住院了，后来又说是出了车祸昏迷不醒。之后没过多久，庄怀峰将他的工作交给了新聘的职业经理人，又将罗瑞调到了国外分公司，现在就连他也联络不上罗瑞。 　　最奇怪的事情是，这个员工回忆的他从公司旷工的第一天的日期，比他自己记忆中出车祸的日期要早了半个多月。可是，第一世里，自己在接到卫程的分手电话后，虽然忙于寻找卫程的下落，但直到他离开沐城去渊城找父亲，至少那一个星期他还是有去公司工作的。 　　可是父亲的说法，还有之后他试探父亲口风时得到的信息，都和第一世的记忆一致。虽然这些疑点让他怀疑自己来到了第三个时空，而不是回到了第一世。但父亲的说法和态度又让他困惑不已，要么是他调查来的信息有误，要么是父亲在撒谎，但与事实不符的谎言怎么会这么巧地和第一世的记忆吻合？ 　　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是想通过他习惯记在电脑上的日志来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到日志程序，双击打开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最后一篇日志的日期和那位员工的记忆吻合，正是卫程提出分手的前一天，也是他第二世重生的那一天，比车祸早了近三个月。 　　日志的内容很简洁，前面是提前一天写下的时间规划和工作安排，后面是自己的总结。最后一项时间规划是“约会：18:30晚餐，已预订XX西餐厅，已预订附近XX宾馆，房间号XXX”，而总结日记的最后一句是“小怿的糕点手艺又有长进了，下次和父亲讨论一下投资西点店的计划。” 　　想起那天晚上，小怿跟他说笑“亲兄弟明算账”，庄皓旸不由得笑了起来。可是嘴角才扬起一半，一股热气跟着就蒙住了眼睛。 　　小怿，你现在在哪？ 　　庄皓旸眨了眨眼，一页页地翻看自己的日志，每页末尾那寥寥数句的总结里，几乎每次都会出现小怿。回忆随着文字不断涌现，庄皓旸的心情也被温情和苦涩相互撕扯着。 　　第二天，庄皓旸一个人去了父亲投资的那家医院，正当他在护士站等候护士给他拿来自己的住院记录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大厅外走进来。 　　那张脸，在末世里他可是天天见，绝对不会认错。 　　“宋博士！”庄皓旸朝他喊道，见对方望了过来，连忙挥了挥手。 　　来人正是渊城研究所的宋博士，可他怎么会在沐城？他原来不是渊城那边的人吗？但不管怎么说，看见一起经历过末世的同伴，庄皓旸还是挺开心的，即使对方没有相同的记忆。 　　宋博宁有些诧异庄皓旸会叫住自己，不过还是迈步走了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庄总。你来医院有事？” 　　“嗯，查一下住院记录。”庄皓旸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不过一看他穿着白大褂，便问，“你在这里工作？”那么他会认识老板的儿子也不奇怪了。 　　“算半个员工吧。”宋博宁和他解释道，“我在您父亲投资的研究所工作，我们所和医院有合作关系，今天轮到我过来坐诊了。” 　　庄皓旸还是第一次听说研究所的事，父亲以个人名义投资了医院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原因也不难猜，最开始是为了小怿的母亲，后来就是为了小怿。 　　虽然庄皓旸很想多和他聊聊，但是毕竟对方并不熟悉自己，而且又是上班时间，不好耽误人太久时间。他便和对方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然后宋博宁就去给病人看诊去了。 　　不久护士也从档案室回来了，她很抱歉地告知庄皓旸，查不到他所说的住院记录，能够查到的有关他的最近的住院资料还是他高中时摔了一跤导致脑震荡而住院的记录。 　　“怎么会……”他正想问护士是不是搞错了，突然想到父亲的态度，隐约觉得这些事情背后另有玄机，自己这么查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了，但是不甘心的他转而问道，“那庄欣怿的住院记录能查到吗？也是去年秋天的事。” 　　护士又去了一趟档案室，带回来的消息更奇怪了。她说系统里没有任何关于庄欣怿的记录，但这家医院本来就是为了治疗他而投资设立的，从小到大他来这里看过很多次病，也住过几次院，不可能没有任何记录。 　　“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因为庄皓旸是老板的儿子，护士有什么也就说什么，“去年秋天好像是有庄家的人住院，但是只有几位医生和护士可以靠近那间高级病房，所以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今年过完年，病房就空置了，那几位医护人员也陆续离开了医院。” 　　庄皓旸沉默了一会儿，对护士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虽然这一趟他没有查到自己和庄欣怿记录，但至少他可以肯定，父亲肯定有事隐瞒着自己，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地调动这些知情人员，销毁了这些记录。可是现在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有一些“好像”“听说”的证词，只怕就算去问父亲，也问不出什么来。 　　稍微思索了一番，庄皓旸给自己熟悉的律师打了一通电话，打听有什么可靠的专门做寻人工作的侦探。既然父亲有心瞒他，与其期待父亲说实话，不如雇佣这些专业人士去调查庄欣怿的下落了，说不定还能查到什么。 　　花费了一些时间，和几位侦探约定好工作内容和酬劳，庄皓旸便返回家中，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有关庄欣怿的信息整理好，通过邮件发给了这些人。希望他们能有些本事，给他带来有用的信息。 　　“唉……” 　　长叹了一口气，庄皓旸揉了揉太阳穴。 　　本以为再次重生回到了第一世，可现在看来更像是来到了第三个时空。本以为不过是离家出走，花费一些时间精力总能将庄欣怿找回来，可现在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才做完康复治疗的身体，现在又因为心理的疲惫而一阵阵脱力。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庄皓旸开始处理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反正邮箱已经打开了，不如做一些事来忘掉这些烦心的谜团。 　　他从最前面的邮件看起，除去垃圾邮件，基本上都是和工作有关的邮件，有公司内部发来的，也有合作公司发来的。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大概也是知道他昏迷住院的事了，邮件数量锐减，最初两个月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邮件了。 　　然后他看见了一封昨天发来的邮件，地址是联络簿里有记录的人——卫程。 　　标题很简单，“祝贺出院”，就这四个字。庄皓旸本来不想再理会卫程的，可是现在的状况下，卫程可能也不是第一世的那个卫程了。而且，或许卫程也能提供一些新的信息。 　　庄皓旸点开了邮件。 　　“对不起，听闻你已经醒来的消息时，也得知你已经出院了。你以前的号码打不通，又打听不到你的新联系方式，只好给你发邮件了。如果有空的话，希望能出来见一面，我想我必须当面给你道歉。”末了，卫程还在信的末位附上了电话号码。 　　虽然话语都在表示歉意，可是庄皓旸看得出字句间的疏离感。但此时的他的心情与第一次接到卫程分手电话时大不相同，可以说一丝波澜也没有，就像这封邮件与自己无关一样。 　　想了想，庄皓旸并没有拨打电话，而是回复了一封邮件。 　　“明天下午三点，XX广场的XX咖啡馆见。” 　　睡前，庄皓旸再次查看了一下邮箱，不意外地收到了卫程的回复。 　　“好的。一定准时到达。”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爆字数，本章大纲又没写完（摊手 　　调整了一下后面的章节大纲，目前保持原计划章节数，还有五章完结。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庄皓旸看向对面坐着的卫程，对方脸色带着小心翼翼和歉疚，缓缓说着这段时间的事。 　　从卫程口中还原的事情，与父亲所说的有出入，而基本与他自行调查的事实一致。 　　在电脑日记最后记录的日期的第二天，卫程照例在下班时间给他的私人手机打电话，却被庄家的管家接起。 　　因为他们才交往不久，庄皓旸还没有准备好公开出柜，除了好友袁文禄和弟弟庄欣怿，他并没有告知其他人自己与卫程的关系。管家只当卫程是他的好友，告知他庄皓旸因为身体原因去了医院，这几天无法恐怕接听电话。 　　当时卫程心里十分担心，因为若不是意识不清醒，怎么可能会一直无法接听电话。但当他询问庄皓旸送往哪家医院时，管家却说现在不方便回答，然后结束了通话。 　　卫程无法，只好求助庄皓旸的好友袁文禄，至少庄皓旸有向这位好友介绍过自己。袁文禄当时听闻消息也很吃惊，庄皓旸一直身体健康，怎么就突然进了医院而无法联络了。 　　庄家和袁家一直关系很好，所以袁文禄直接给庄怀峰打去电话，询问庄皓旸的情况。 　　这回庄怀峰倒没有像管家那样无可奉告，他语气疲惫，说自己也是早上接到的消息，庄皓旸突然昏迷不醒，他立刻就坐飞机赶了回来。现在庄皓旸昏迷不醒，在医院里做检查，暂时还不允许探望。他感谢袁文禄的关心，说过几天医生同意探望了，再告诉他。 　　话说到这份上，袁文禄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能安慰了几句，然后将情况告知了卫程。 　　他们两人也是担心地等了好几天，庄怀峰才在袁文禄又一次询问情况时，很是沉痛地说庄皓旸仍旧昏迷不醒，至今也查不出原因，然后告知了一家私立医院的地址和医生规定的探望时间。 　　卫程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到庄怀峰，只能作为庄皓旸的“普通朋友”，跟着袁文禄，时不时去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庄皓旸。 　　“……刚开始我是一直担心，寝食难安。”卫程的手指搓着咖啡杯的边缘，眼睛不敢看向庄皓旸，只盯着咖啡看，“可是一次次地探望，一次次地失望，我慢慢地就开始想，你可能不会再清醒过来了。” 　　“后来，大概过了半年吧，春节过完没多久，袁文禄告诉我，他被家里安排出国发展，以后不能再陪我去医院探望你了。在他走之前，我最后一次跟着他去了医院。站在隔离病房外面，只能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你，我突然就想……” 　　“我们真的是恋人吗？” 　　卫程说到这里，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庄皓旸，他的脸上混杂着难过与愧疚。 　　“对不起，晧旸。我等了半年却看不到一点希望，所以我放弃了。袁文禄离开之后，我再也没去过医院，我觉得自己应该要放下了。” 　　“听说你出院，我是挺高兴的，可是……我对不起你。我想你一定是在怪我，所以醒来后这几天没有找过我。但我想，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清楚，对不起。” 　　庄皓旸见他望着自己，眼神表露出希望得到自己的原谅，于是他摇摇头，说：“不，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打扰你。” 　　经历了三世的庄皓旸，已经能够将在那个分歧的时间后的发生的事区分来看待了。听完卫程的自白，庄皓旸反而觉得这一世自己很对不住他，哪里有立场责怪卫程。 　　他与卫程在去年春节后才相识，到他出事时，也不过半年时间。他觉得两人正在热恋期，打算等感情稳定下来再向父亲出柜，却让卫程在自己出事后那么被动。 　　卫程等了半年才终于决定放弃，又在自己出院后立刻给自己发了邮件。想必在不来探望的这段时间里，卫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关注自己的情况。 　　对卫程来说，两人的恋情已经是一年以前的旧事了，对庄皓旸自己来说，却更加遥远了，仿佛隔了两个时空。 　　如果这一世的卫程还一直等着自己，他反而会苦恼，因为他没有办法回应卫程的心意。第二世发生的种种，让他的心里全是庄欣怿，再也不可能给别人了。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庄皓旸真诚地看着卫程，希望他能够减轻心中的愧疚，“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谁也不知道我多久能够清醒，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卫程直到现在才终于展露了一点笑容：“晧旸，你还是这么心软。” 　　气氛到现在终于轻松了一些，庄皓旸问了问卫程的近况，仿佛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卫程之前满满的歉意，庄皓旸不难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现在庄皓旸主动问了一下卫程的感情状况，他果然已经有了新男友，说是前不久旅游时认识的。 　　聊了一会儿，庄皓旸终于切入了今天来见卫程的正题：“其实，我还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说任何有关我弟庄欣怿的事？” 　　“你弟？”卫程皱眉想了想，迟疑地说，“没有……”然后又疑惑地反问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庄皓旸对这一世的卫程还有几分信任，他解释道：“我醒来后没有见过他，父亲说是离家出走，但是我调查的结果却有出入，不知道我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来后庄皓旸就开始怀疑自己昏迷的原因了，他身上没有伤，并不是庄家对外说的出了车祸。卫程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父亲在出事当天和袁文禄所说的，应该是没有经过仔细考量而说出的实情。 　　虽然“突然昏迷不醒”和“至今查不出原因”也很奇怪，但仍然证明了父亲是有意在撒谎。在他昏迷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小怿下落不明，而父亲有意隐瞒实情。 　　“这么一说……”卫程也正色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去医院探望你时，偶尔能遇到你父亲，但从来没有见过你弟。” 　　庄皓旸接着问：“麻烦你再仔细回想一样，在医院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卫程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 　　“那还是你昏迷的头几个月，有一次我和袁文禄去探望，那次你父亲也在。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钱包不见了，就折回去找，看见你父亲站在隔壁病房门口，正拉开门准备进去。” 　　“我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两眼，因为那里是隔离病房，照理来说探视的人都不允许进去才对。你父亲好像注意到我了，他直接走进去关上了门。” 　　“我找到钱包后往那边门窗扫了一眼，但是里面拉着帘子，什么也看不到。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离开了，现在想想，总觉得很奇怪。” 　　庄皓旸不太确定，他告诉卫程：“你可能不清楚，这间私立医院是我家投资的。”所以他可以安排自己进隔离病房，也可以自己无视限制进出隔离病房。 　　虽然父亲抹消了自己转院前在自家医院的记录，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卫程和袁文禄探望了自己半年，父亲总不能抹消他们的记忆。 　　看来得想办法找到被父亲调走的那几个进出过病房的医务人员，他们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只要父亲肯说真话，庄皓旸大可不必这么周折。但是他也很清楚父亲的性格，最是吃软不吃硬，一开始就说谎隐瞒，想让他说出实情恐怕很难。 　　他昏迷了快一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想再伤父亲的心，只能自己想办法查探真相。 　　庄皓旸和卫程在咖啡馆前分开时，卫程将袁文禄在国外的联系方式给了他。那半年的同行探望让两人也成了很好的朋友，袁文禄出国后两人也偶尔会联系一下。 　　晚上，庄皓旸算着时差给袁文禄打去了电话。 　　那边袁文禄才起床，接到陌生的国内来电还有些疑惑，一听到庄皓旸的声音立刻就站了起来，不小心打翻了面前装早餐的碟子，一阵慌乱。 　　“哇！你这家伙终于睡够了啊！”袁文禄匆忙收拾了一下，就忍不住对电话这端的庄皓旸惊呼，“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身体没事吧？怎么都没人跟我说一声！草，我待会儿就订机票回去！” 　　庄皓旸被他逗乐了。这几天他一直想着小怿，心里总是恹恹的，袁文禄这几句机关炮，好歹给他带来了一些活力。 　　说了几句自己的情况，庄皓旸将袁文禄劝冷静了，又听袁文禄半抱怨半炫耀地说了一通他在美国的事业，最后才切入正题。 　　他跟袁文禄求证了一下卫程所说事情的真实性，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又照样问了袁文禄，有没有任何跟庄欣怿有关的消息。 　　袁文禄的说法大致上也跟卫程差不多，不过他家毕竟跟庄家一直就走得近，说的情况就更准确一些了。 　　“听说你出事那天我就想去看看你弟。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最黏你，身体又不好。你爹要照顾你，肯定分身乏术，我就想着多关照下他。” 　　袁文禄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爹却说，小怿看你出事跟着就犯了头疾，已经被送到燕城中央医院救治了。后来问起，你爹说他情况稳定了，在那边住院观察。” 　　“那我不就想着有机会去看看他，之后刚好有事去了燕城两天，没在脑外科找到人。我觉得很奇怪，就跟你爹打了电话，他说已经出院了，自己这边怕照顾不来，送去疗养院了。” 　　“好吧，那我就问在哪个疗养院，结果你爹让我不要操心了，他会安排好的。我想也是，你爹一向最疼小怿，肯定给他安排好了，也就没再追问了。” 　　“晧旸？喂？你还在听吗？晧旸？” 　　庄皓旸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才有力气开口答话：“我在听。抱歉，今天有点累。” 　　“哦哦，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去休息吧。我马上就买机票回去看你！” 　　庄皓旸连再见的话语都没有力气说了，他的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坐在自己房间里的软沙发上，庄皓旸却觉得置身在冰窖里。从袁文禄说小怿犯头疾开始，从他心里涌出的恐慌几乎冻结了他的全身。 　　将卫程和袁文禄所说的串在一起，大致能还原出被父亲隐瞒的事实：自己无故昏迷不醒，小怿受到刺激犯了头疾，送去燕城医治；之后很有可能被接回了沐城，就住在自己隔壁的隔离病房；后来自己情况稳定被转入了沐城市一医院，但是小怿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起父亲对自己百般隐瞒实情，调走知情的人员，抹消自家投资医院的记录，庄皓旸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猜想——莫非小怿已经……所以父亲才不肯说实话吗？ 　　庄皓旸忽然觉得心口刺痛不已，第二世中小怿两次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不断闪现，仿佛在告诉他这就是小怿逃不掉的命运。 　　“不，不，不会的。” 　　庄皓旸不肯接受这个猜测，他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的视线变得十分狭窄，只看得见走廊上庄欣怿房间的房门，于是他便摸索着走了过去。 　　打开房门，庄皓旸走了进去。 　　许久没有人使用的房间因为管家的打理一尘不染，但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庄皓旸走到床边，缓缓坐在床沿，就像以往庄欣怿头疼时他在这里陪着他一样。 　　“小怿，头疼吗？”庄皓旸望着整齐摆放在床头的枕头，好像庄欣怿就躺在那里看着自己一般，“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哥哥陪着你。” 　　放在床沿的手虚虚握着，始终没有传来两手交握的热度。 　　作者有话要说： 　　emmm 更新看缘分 有生之年总是能完结的嘛 　　感觉自己有一种名为快结局了就畏惧写完的病 　　如果还有人看 给你们比心心 你们是天使吗！ 　　果然隔太久更新出了bug,看大纲的时候看岔时间了，小修一下。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天亮之后，庄皓旸是被管家钱叔叫醒的。 　　刚醒那会儿，庄皓旸还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摇了摇脑袋，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庄欣怿的房间里。 　　“大少爷。”钱叔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头有点痛。”庄皓旸揉了揉了太阳穴，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从袁文禄那里得知的消息，让他一下子失了方寸，之后的记忆仿佛在梦里一般笼着模糊的雾气。他还记得自己来到小怿的房间，好像看见小怿就躺在床上，因为头疾而皱眉望着自己，于是他便走过来陪着他，却不知道何时就睡了过去。 　　庄皓旸看着从小照看着自己和弟弟的钱叔，忍不住红了眼：“钱叔，我昨晚好像看见小怿了。” 　　钱叔闻言也是一愣，然后他垂下了眼帘，躲避着庄皓旸的视线。 　　之前庄皓旸也问过他有关庄欣怿的事，甚至追问过在他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只能回答对方相同的答案——对不起，大少爷出事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少爷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叔。”庄皓旸又一次问他，“小怿到底去了哪儿？他……他是不是……” 　　听到庄皓旸语气中的绝望，钱叔立即摇头：“不，不，不会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庄欣怿的下落，但他相信那个孩子一定不会出事。 　　他想了想，还是不忍心看到庄皓旸这副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少爷，那天发生的事老爷不让我跟你说，但是……唉……”钱叔看着庄皓旸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天早上，我听见二楼传来小少爷的惊呼声，连忙上来查看。上来后，我看见他趴在你的床边上，一边叫你一边哭，而你却怎么也叫不醒。” 　　“我当时也慌了，只好赶紧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在等高医生赶过来的时候，我劝小少爷冷静一些，怕他情绪失控又犯头疾，那才真是要命了。” 　　“小少爷一边哭一边说着胡话，什么我错了对不起之类的，我怎么也劝不住，后来竟晕了过去。这件事这么大，我只能先给老爷打电话说明情况，老爷立刻就坐飞机赶了回来。” 　　“高医生给两位少爷都做了检查，却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大少爷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小少爷应该是一时情绪激动，在老爷到家前就醒了，然后怎么劝也不肯离开，非要守着你。” 　　钱叔回忆着那天的情况，眉头紧皱。他怎么也不明白，大少爷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没原因的昏迷，而小少爷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奇怪。 　　“老爷到家后，立刻就来看你。我那会儿跟着老爷，才进房间，坐在床边的小少爷突然就转身朝老爷跪下了。我听到他说，爸，我犯了大错，然后就泪流不止。” 　　“我刚想跟老爷解释情况，老爷就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然后他想去扶小少爷，但是小少爷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最后老爷看了看我，让我出去关上门，他要和小少爷谈一谈。” 　　“我虽然照做了，但是很担心你们的情况，就在门边守着。老爷到底和小少爷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但是中途隐约听到老爷大喊了一句不行，之后好像听见小少爷又哭了起来。” 　　“他们谈了很久，等老爷打开门时，他让我带着小少爷回房间休息，说是明天送你们去医院。第二天早上，我去叫醒小少爷时，他还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听他的意思是，要去医院治头疾，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让我好好照顾老爷。” 　　“我看着医生护士将大少爷你抬上救护车，然后老爷跟小少爷也跟了上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小少爷了。过了几天，老爷从医院回来了，他交代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起那天发生的事。” 　　钱叔顿了顿，表情变得很为难：“在你清醒后，老爷又特意跟我交代了一次，那天的事连大少爷你也不能说，说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可是……看着大少爷你这样，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庄皓旸听着，好像能看见当时发生的一幕幕，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脑子里成形，可他怎么也想不清楚。 　　本来他并不想直接质问父亲，想着找到那些接触过自己的医疗人员，或者等侦探们查到小怿的线索，但昨晚袁文禄的话，让他迫切地想亲眼见到小怿——活着的、会说会笑的小怿。 　　他昨晚担心是小怿真的出事了父亲才瞒骗他，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如何也解释不了为什么父亲会知道第一世发生的事。他必须要跟父亲好好谈谈，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也好过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钱叔，我爸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钱叔又叹了一口气，说：“昨晚，老爷一脸愁容地从二楼下来，在客厅里抽了一宿的烟，我怎么劝也不管用。刚才我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就想着找大少爷你去劝劝，没想到……” 　　没想到他竟然看见庄皓旸睡倒在庄欣怿的房间里。紧接着，钱叔立刻就想明白庄怀峰为什么会彻夜失眠。不愿意看着父子俩都这么折腾自己，于是他终于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庄皓旸。 　　“我知道了。”庄皓旸翻身下了床，他朝钱叔点点头，“钱叔，你也一晚没睡吧？去休息吧，我去跟我爸谈谈。” 　　庄皓旸走下楼梯，看见父亲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而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只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爸，你不是已经戒烟成功了吗？”庄皓旸走近，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抽烟对身体不好。” 　　庄怀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自从一年前意外发生以来，他都数不清自己又抽了多少烟，但还是解不了愁，原本还算黑的头发几乎都熬白了。 　　看着父亲白丝遍布的头发，庄皓旸心里也是十分愧疚，他低声道：“对不起，爸，儿子不孝。” 　　庄怀峰摇了摇头，他盯着手里的东西，叹息道：“不是你的错。”顿了顿，又说，“要怪，就怪老天爷吧……” 　　那天，听到庄欣怿跟自己说明情况，震惊之下他却也舍不得责怪那孩子。后来，经不住那孩子的哀求，或许也是他真的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同意了庄欣怿的请求。 　　而昨晚，看着庄皓旸几乎快丢了魂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答应庄欣怿的事情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他原来不知道，庄皓旸竟然对庄欣怿的事情会这么执着。 　　“晧旸，我答应过小怿，要对你隐瞒真相。”庄怀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们都觉得这样对你会更好，但现在看来，你……唉……”他忍不住又开始叹气。 　　庄皓旸认真地回望着父亲，决心将自己所有的经历都跟父亲坦白，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然后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 　　“爸，如果不能亲眼确定小怿好好的，我真的会崩溃。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很不可思议，但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听我说完。” 　　“我醒来后，你跟我说小怿做了对不起庄家的事，实际上我去调查下来，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我也没有出过车祸，对吧？但是，这些事我确实经历过……” 　　然后庄皓旸简要地将第一世和第二世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但他并没有说自己在第二世和庄欣怿两人之间动了感情，因为他所说的事情已经太离奇了，他不想更加刺激到父亲。 　　“第二世里，他已经两次在我面前……所以，我真的很害怕小怿再次出事。”庄皓旸说完，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问道，“爸，求你告诉我，小怿是不是还好好的？” 　　庄怀峰听着庄皓旸跟自己说这些转世重生还有末世丧尸之类的话，却一点也不惊讶，这样的态度让庄皓旸更加确定父亲所隐瞒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但是庄皓旸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庄欣怿是否平安。 　　“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庄怀峰不由得红了眼睛，他喃喃道，“傻孩子。” 　　然后他拍了拍庄皓旸的手，终于决定将一切都告诉他。 　　“晧旸，小怿他还活着……但是，我却不能说他还好好的。” 　　庄皓旸心里一惊，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他一直昏迷着，而且……很有可能不会醒过来了。”庄怀峰说着，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他决定去救你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所以他才会让我说谎骗你，最好不再去打听他的下落。” 　　救我？庄皓旸愣愣地看着父亲，呐呐出口：“爸，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你和小怿到底谈了些什么？” 　　庄怀峰抹了抹眼泪，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递给了庄皓旸。 　　“这是你出国那段时间，他写的日记，我找到后就一直收着了。这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对你的深情。”庄怀峰看着封皮上庄欣怿的名字，眼里闪动着慈爱的神色，“既然要将一切都说开，我觉得有必要先告诉你，他有多爱你。” 　　庄皓旸拿着日记本，却迟迟不敢翻开，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出国读书那年，庄欣怿才十六岁，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爱上自己了吗？可是他却一直不知道。 　　他苦涩地说：“爸，为什么那时不告诉我。” 　　“这种事，我要怎么开口？”庄怀峰反问他，“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爸，我在第二世里爱上小怿了。”庄皓旸终于说出了口。 　　庄怀峰倒抽了一口气，然后他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一直以为庄皓旸不可能回应庄欣怿的感情，所以从来没有戳破这件事。庄欣怿能够一直得到庄皓旸的宠爱和照顾，也比戳破后不知怎么收场要好。 　　可是，现在他却在问自己，如果在他得知庄欣怿的心意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小怿……” 　　庄怀峰哀叹着，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撑着庄皓旸的手站了起来。 　　“晧旸，你给小王打个电话，让他来开车，我带你去见小怿。” 　　作者有话要说： 　　唔 因为更新隔得太久远 所以直接按大纲提示写了（然而还是写着写着又偏离了） 　　我怕我重新看一遍前文后 会犯懒癌然后又不好好填坑了 　　如果更新中有与前面出现冲突的地方 麻烦告诉我 谢谢 　　好想抽死当初想写这个绕绕脑洞的自己 自己真写不出让人哇哦的感觉来 　　这两章主要解决一下身边的人吧 下一章就见到小怿了 会HE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这家被花园包围着的疗养院就在沐城近郊，司机将车开到正门口处的停车场，庄皓旸和父亲就从车上下来，沿着马路往里走。除了紧急情况，这家疗养院不允许车辆在园区内行驶，保证了园内始终安静。 　　园区中心错落着几栋楼，庄怀峰轻车熟路地带着庄皓旸走进了其中一栋，走到了二楼一间朝南的房间，推开了门。 　　跟在父亲身后的庄皓旸，终于在这一刻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弟弟。 　　躺在床上的庄欣怿穿着棉质的白色衣服，双眼紧闭，脸色也略显苍白。因为室内有中央空调维持适宜温度，所以他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胸腔处微弱地起伏着。他的左手放在被子外面，上面插着留置针，并用夹板固定住。头发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了，已经长到了肩头，但并不脏乱，看起来被照料得不错。 　　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庄皓旸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便两三步跨至庄欣怿的床前，伸手握住了薄被下被捂得温热的右手。 　　有温度，有呼吸，太好了，小怿还好好地活着。 　　“小怿。” 　　庄皓旸低低地唤了一声，而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刚刚才放下的心，此时又揪了起来。 　　庄怀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晧旸，你跟我来。” 　　庄皓旸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将手从薄被里拿出。看着仿佛睡着了的庄欣怿，他忍不住弯腰去亲吻庄欣怿的额头，轻声道：“小怿，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这一切的庄怀峰什么也没有，带着庄皓旸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正方便他们父子俩谈话。两人面对面地，在两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庄怀峰用这句话开始了真相的叙述，“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认识秀琴的吗？” 　　曲秀琴，就是庄欣怿的亲生母亲，自己的继母。却因为头疾，在与父亲结婚三年后就去世了。庄皓旸当然记得，当年父亲在征求他意见时，就告诉过他两人是如何相识相爱的。 　　“记得。你当时告诉我，你们是在飞机上遇见，你对秀琴妈妈一见钟情，所以就主动认识她，追求她。” 　　庄怀峰点点头，然后说：“但其实不止如此。我和秀琴的确是在飞机上遇见，只不过，我是在小睡时，在梦中见到的她。” 　　当年，庄怀峰从外市回沐城，因为有些疲倦，就在飞机上打起了瞌睡。他在梦中进入了像是仙境一般的地方，那感觉太过真实，令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然后他寻着隐约的歌声往仙境深处走，就看到了骑在仙鹿上边行边歌的仙子。 　　那仙子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庄怀峰忍不住上前叫住了她，倒将仙子吓了一跳。之后他努力与仙子搭话，发现她对人间十分了解，而且两人越聊越感到投机，他竟然舍不得从梦中醒来。但旅途并不长，飞机快下降时，空乘叫醒了他。 　　在准备离开飞机时，他还在懊恼于美梦被打碎，接着他惊喜地发现，梦中的仙子竟然就在他前方的位置上。 　　“所以我立刻上前叫住了她，而她看见我也表现得有些惊讶，我很顺利地就和她交换了姓名与联系方式。”庄怀峰说起曲秀琴，总是忍不住露出笑容，“我总以为那个梦是一个预示，直到我与她交往一段时间后，于她玩笑似的说起这件事，她才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庄皓旸心跳如擂鼓，仿佛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就像科幻故事一样，她从小就发现，梦对她来说就仿佛另一个自行运转的时空，但是她可以用自己的意识影响梦境空间。但是，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入了她梦境的人。” 　　看着认真述说的父亲，庄皓旸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 　　“小怿也是。他从秀琴那里继承了这种奇妙的能力，也继承了无法医治的头疾。”庄怀峰说到这里，神情也哀苦了起来，“我投资了医院和研究所，却还是没有办法治好他们。” 　　庄皓旸实在有些吃惊，但是想起自己以为的三世重生轮回，父亲所说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他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经历的第一世和第二世，都是小怿的梦吗？” 　　庄怀峰点点头：“第一世的确是的。第二世……不完全是。” 　　“那天，我从机场赶回家，和小怿两人在你房间里谈的，就是你突然昏迷不醒的事。他告诉我，他在梦中做了许多很恶劣的幻想，却发现梦中的你好像不受他意识的影响，最后竟然失控出了意外。他惊醒之后就跑去你的房间，发现你怎么也叫不醒。” 　　那是第一世，庄欣怿在梦里让卫程与自己分手，让父亲失踪，让庄家落入他手，最后逼迫自己回家，而自己却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身亡。 　　“他说，一定是你误入了他的梦境，然而将梦境当成了现实，而你的意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在现实中才会陷入昏迷。我问他究竟在梦中做了什么，他说他在梦中让我失踪，然后又夺了庄家，只想将你困在身边。” 　　庄怀峰说着，苦笑了一下：“他自责的样子实在太可怜，我又怎么忍心怪他，梦中的幻想毕竟只是幻想。谁知道你会误入他的梦境？我想他只是……对你执念太过。” 　　父亲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之前，曾和男性有过几个月的交往。但庄皓旸却不难想到，从十六岁或许更早就开始暗恋自己的小怿，突然得知自己有了男朋友，想必心里十分不好过，才会在梦中如此极端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不是他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 　　庄皓旸有些后悔，自己那么迟钝又轻率地将卫程介绍给小怿知道。原本他想着，今后向父亲出柜时，受父亲疼爱的小怿能够帮自己说几句好话，却在无知中给小怿的心里种下了黑暗的种子。 　　庄怀峰也叹了口气：“如今这样的局面不是哪一个人的错，唉，真是造化弄人。” 　　收拾了一下情绪，庄怀峰继续说：“然后，小怿跟我说，他之前昏过去时，好像进入了你的意识空间。他无尽的黑暗当中，看见你悬浮在水里。他可以进入你的意识空间创造一个新的梦境，然后由他在梦中唤醒你。” 　　“我一听就觉得很危险，因为你的意识是独立的。你误入他的梦境后，他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梦境。如果他强行给你创造一个梦境，那岂不是完全失控，如果连他也无法醒来该怎么办？” 　　“我当时就不同意，然后他也不肯退让，一直哭着求我。我只好劝他，先将你送到医院里去治疗，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总算暂时打消了他这个念头。那晚我们俩都没有睡着，第二天我跟小怿陪着你去了医院，可是好几天的检查治疗，就是没有办法唤醒你。” 　　“眼看着医院里也没有任何希望，小怿就开始不停求我，一连好几天，甚至给我下跪磕头，怎么劝也听不进去。最后……我同意了。”庄怀峰说着说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我对不起秀琴……说到底，可能我还是更偏心你。” 　　“我们准备了两天，安置好了检测脑部活动的仪器。小怿在准备去救你之前，求了我一件事，如果最后你醒了而他没有，就让我隐瞒这一切，只将他所说的梦中幻想当成现实告诉你，让你对他彻底失望。” 　　“半年前，检测脑部活动的仪器报告，你们两人同时有过一段极为剧烈的活跃信号。之后你的信号趋于稳定，身体也有了对外界刺激的轻微反应，而小怿的信号却变得极度微弱。” 　　“医生说这种情况已经没有继续监测的必要了，你有很大的可能会醒来，而小怿……或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然后我将小怿转入这家疗养院，只希望睡着的他能够不受任何打扰。” 　　听父亲将一切说开，庄皓旸终于理清楚了自己认为的重生轮回是怎么回事。 　　第二世是在自己的梦中，强行闯入的小怿是想唤醒自己。但是，最初的小怿似乎没有了第一世相关的记忆。倒是丧尸化以后，小怿总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只是怎么也不能成句。 　　当时不能理解的地方，现在好像都有了答案。 　　那些丧尸，会不会是不稳定的梦境空间所产生的异常。而所谓的异能，可能也只是因为小怿丧尸化后找回了记忆，有意识地影响着梦境空间。至于自己，那些莫名其妙地获救和顺利的好运气，只是因为这个梦境空间是受自己意识的影响，当然容易心想事成。 　　还有自己做改造手术时，小怿开枪自杀后，那些从脑海深处传来的哀求声“醒醒”……小怿一直在拼命地想要唤醒自己。 　　“爸，梦里的最后，小怿他是朝着自己的脑袋开的枪。” 　　庄皓旸捂住了脸，当时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令他痛苦不堪。而如今，现实中小怿这糟糕的情况，让他终于明白小怿当时为何会如此决绝，却也在他痛苦之上更添绝望。 　　“他为了我……毁了自己的意识。” 　　自己没有创造梦境的能力，而没有庄欣怿意识支撑的梦境空间迅速崩塌，让他自己的意识在“活着”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梦与现实的区别，所以他才能醒来。 　　而他的小怿，自我毁灭之后，还能醒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终于将自己的脑洞写出来了。 　　看了《盗梦空间》之后，终于找到一个好载体来探讨“重生之后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这个主题了。 　　想要留言=v= 没啥想说的，写个“朕已阅”也完全ok的啦！ 　　抓紧了进度，应该第五十章 就能完结了。 　　写完这本我就回头去填失忆症，那文下部的大纲大改了两遍，现在这版大纲感觉差不多了。 　　小修一个bug，看大纲时看岔时间了，小修一下。现在时间是才立秋，没有入冬_(:3」∠)_ 第50章 第五十章 　　十二月下旬，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沐城虽然不会下雪，但潮湿的气候让接近零度的空气显得更加阴冷。 　　庄皓旸从停车场往疗养院中心走去时，也被冷气激得打了个冷颤。他带着一身寒气走进了庄欣怿所在的房间，却没有立刻靠近。先将外套和围巾脱下，又走到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下，他不想让身上的凉意惊到庄欣怿。 　　“小怿，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段时间也常常见不到太阳。”庄皓旸伸手感受着出风口处的暖风，“年底公司里也忙，等忙过了，我接你回家住一段时间吧。” 　　庄欣怿还是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反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但庄皓旸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进行着单方面的对话。 　　“今天爸又去出差了，去燕城，过几天回来。他说到时候给你带禾家的糕点。” 　　身体已经暖和起来的庄皓旸，慢慢走近庄欣怿身边。他看着沉睡中的人，摸了摸庄欣怿消瘦的脸颊。 　　“你可要快点醒来啊，不然糕点没人吃，又得浪费了。” 　　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庄皓旸拉着庄欣怿的手，又柔声跟他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接着起身帮他按摩了一下四肢。见在来之前护士给庄欣怿挂上的补充营养的输液袋已经滴完，便熟练地取下了输液管与留置针间的连接。 　　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导尿管这些设施，将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又打来一盆温水，给庄欣怿细细地擦洗了身体，这才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了下午的办公。 　　自那天在疗养院里见过庄欣怿之后，他就每天过来照顾和陪伴对方。虽然说是他来照顾人，但连他父亲也看得出，他现在心理状况并不健康，根本没法离开庄欣怿身边。 　　但是庄家的事情太大，庄怀峰已经靠着职业经理人撑了一年，他总不能再让父亲继续一人承担。等庄皓旸情绪足够稳定之后，他也开始逐步回到公司为父亲分忧。 　　庄皓旸每天上午去公司处理必要事物，比如开会和接见重要访客，或是外出拜访合作方。中午吃过饭，他就带着笔记本电脑和相关资料来到疗养院，先护理庄欣怿，剩下的时间才来继续处理公司事务。好在现在网络发达，可以让他这样远程办公。而凡是需要到外地进行的业务，庄怀峰就会替他出面，让他能够继续待在庄欣怿身边，不至于出什么心理问题。 　　晚上，护士又来给庄欣怿挂上新的输液袋，并进行一次晚间检查。这个时候，庄皓旸会去疗养院的食堂打来一份饭，算是陪着庄欣怿“用餐”。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庄皓旸也就不顾及什么用餐礼仪，他会一边吃饭一边跟庄欣怿说话。 　　“今天的特供菜是红烧狮子头。”庄皓旸夹起一颗，好像是在示意庄欣怿看看，“吃起来甜丝丝的，我怀疑厨师往里加了糖，荸荠应该没有这么甜才是。” 　　“你原来做过这道菜。我记得当时没有买到荸荠，然后你就往里加了青辣椒，直接改成了沐系菜。小怿，你真的是个天才。” 　　大概就是说着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但是庄皓旸乐此不疲。 　　晚上他继续处理公事，看着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他就摇起一半床，架起床上小桌，然后用电脑放电影，和庄欣怿挨着一起坐在床上看。他知道庄欣怿看不见，但他总觉得庄欣怿是听得见外界的声音的，所以每天坚持和他说话，给他听音乐广播或者电影。 　　他也经常留宿在疗养院里，就如同今日，洗漱完毕之后，他便在墙边的陪护床上休息。不是他不想抱着庄欣怿，只是庄欣怿手上有留置针，为了固定还在手臂上加了夹板，他怕自己睡觉时碰着哪里就不好了。 　　从入秋到入冬，这几个月来他乐此不疲。 　　庄皓旸每日都盼着庄欣怿能够醒来，但他也知道发生奇迹的概率太低。如果庄欣怿要一直沉睡下去，他也愿意就这样继续陪着他。父亲说庄欣怿那时是对自己执念太过，而现在自己对庄欣怿的执念，恐怕也不遑多让。 　　接到疗养院那一通让人太过惊喜的电话时，庄皓旸刚刚结束了元旦假期后的第一次公司大会。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正想着下午要去疗养院接庄欣怿回家照顾几天，就被这通电话给炸懵了。 　　“你说什么？他醒了？”庄皓旸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太过激动甚至要两手紧握才能抓住手机才能不让它掉下来，“小怿真的醒了？” 　　那边护士的声音也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她肯定地说：“真的醒了！我让他跟您说句话。” 　　然后听筒里就传来了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哥。” 　　短短的一声称呼，让庄皓旸直接就落了泪。他张口，却发现自己甚至发不出声。抹去眼角的湿润，他深呼吸了两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怿，哥马上就过去，你好好等着。” 　　“好。” 　　庄皓旸在赶去疗养院的路上，给父亲拨去电话，对方也才收到疗养院的消息，正让司机开车往那边赶，听声音也是激动无比。 　　是啊，本以为没可能醒过来的人突然清醒了，怎么会不激动。 　　庄皓旸比父亲先赶到疗养院，他推门进去时，被医生和护士围着做检查的庄欣怿，正靠坐在摇起一半的床上。听到推门声，庄欣怿转头看了过来，见到庄皓旸出现的门口，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还能有再见到庄皓旸的一日。 　　“哥。”庄欣怿的话说得很慢，似乎有些虚弱，“你、还好、吗？” 　　“我很好。” 　　立刻回了话，庄皓旸快步来到庄欣怿身边，却不敢打扰医生做检查，只蹲在床边，握住了庄欣怿没有留针的右手，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看。 　　“头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庄欣怿轻轻摇头，庄皓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庄欣怿说，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最终，他只是举起庄欣怿的手，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手背。 　　“小怿，我爱你。”他毫不顾忌身边还有医生和护士，只是倾吐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庄欣怿也回握住了庄皓旸的手，只是他现在虚弱无力，只能软软地收紧手指。 　　“好。”他应声道。 　　庄怀峰赶到时，就看见这样一幕。自己疼爱的两个儿子，丝毫不在意一旁给庄欣怿做检查的医护人员，很是不舍地握着对方的手，温言软语地和彼此说着甜蜜的话。 　　他能怎么办呢？他当然是支持他们的。于是他将医护人员客气地请了出去，询问他们初步检查的结果，然后去办理转院手续，将庄欣怿送去自己投资的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这些实际的问题，还是要靠他这个父亲来解决，现在就让他们好好独处一下。 　　之前庄欣怿昏迷时，庄皓旸至少还有半天是去公司工作的。但是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完全放下了公事，整日陪着庄欣怿。先是在医院里陪着做检查，接着陪着做康复治疗，最后接出院在家照顾。 　　庄怀峰也知道他现在没有心思管公司的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挂心着小儿子。但他最终敌不过两人间几乎插不下第三人的氛围，给庄皓旸放了两个月的假，让他调整好心情，等过完年再回公司上班。 　　最初做检查时，庄皓旸还十分担心。庄欣怿毕竟在梦境里自毁意识，就怕对他的大脑造成什么严重的损伤。因为庄欣怿醒来之后的表现的确不同于正常人，他说话总是很慢，如果对话稍微复杂一些，他要多花一两秒才能理解清楚。 　　不过检查结果却并不只有坏消息。庄欣怿的大脑的确受到了损伤，影响到了他的思维和表达能力。但同时，他清醒之后，再也没有做过梦，也没有犯过头疾。再次检查，发现他大脑受损区域中，包括了与做梦高度相关的部分。 　　原本庄欣怿因为头疾缘故，生命几乎步入了最后十余年的倒计时。但是现在，就好像因祸得福，他不再有梦境的能力，却也不再被这奇异的能力所拖累。医生断言，只要头疾不再犯，没有意外的话，活过平均寿命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原本在文学方面有着不错感知的庄欣怿，受限于思维和表达受损，已经无法再继续大学学业了。庄皓旸帮他去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他的辅导员听说后对此扼腕不已。不过庄家父亲对此都很能接受，毕竟现在庄欣怿能够健康地活下去，只要他开心做什么都行。 　　然而出乎庄皓旸和父亲意料的是，庄欣怿在出院后，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他之前就对糕点很感兴趣，在家时没事做，医生也建议他多动手动脑保持活跃心情，所以他就跟着网络上的视频开始学习做糕点，最后迷上了翻糖。 　　庄皓旸在家照顾他时，就帮他打下手。后来发现他好像有这方面的天赋，上手得特别快，而且他的毅力完全不像一个才从长期昏迷中醒来的病人。或许是大脑受损导致的思维受限，让他能够更加能够集中在手头的事情上。 　　身体强健的庄皓旸都觉得做一下午翻糖很累，但庄欣怿每次都沉浸在手头的制作上，总要庄皓旸喊他好几次，才能停下手来乖乖跟着庄皓旸去吃饭休息。 　　这样也好。庄皓旸心想。等过年后他回公司去上班，也不怕小怿一个人在家无聊了，到时候让钱叔多看着点他就好。 　　除夕夜，庄皓旸端出庄欣怿花了好几天做的翻糖蛋糕，是庄家主宅的样子。这个蛋糕摆在餐桌正中央，在一桌中式年夜饭的映衬下，像一个误入餐桌的精美工艺品。庄怀峰看着蛋糕，啧啧称奇。他知道庄欣怿在学糕点，倒不知道他已经学得这么高端了。 　　钱叔从厨房端来最后一盘菜，看着再一次聚齐的庄家父子们，竟然哭了起来。去年这个时候，庄怀峰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只简单地吃了几个饺子，看得他实在心酸。当时他没有哭，现在看着这温馨的场景，反而忍不住哭了。 　　“老钱，哭啥，坐下来吃饭。”庄怀峰连忙招呼他入席，“这一年也辛苦你了。” 　　钱叔接过庄欣怿默默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又笑了起来，他说：“我今天高兴，这叫喜极而泣。”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从小也是将庄家两兄弟当亲儿子带大的，出事了他和庄怀峰一样急。现在看着他们都好好的，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才让他在刚才失了态。 　　“爸，钱叔，这一年辛苦你们了。”庄皓旸举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说道，“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让你们安享晚年。” 　　庄欣怿也跟着举起了酒杯。不过根据医生让他暂时少喝酒的嘱咐，他的酒杯里只倒了一层红酒，然后兑了半杯无色的荔枝汁。 　　“爸，钱叔。”他说话有些慢，大家都耐心地看着他，“让你们、操心了。新年、祝你们、身体、健康。” 　　“好！”庄怀峰举起了酒杯，“我也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新年快乐！” 　　最后钱叔也跟着举杯：“新年快乐！” 　　吃过饭，也尝了饺子，在庄怀峰不舍的目光下，庄欣怿亲手切开了翻糖蛋糕，然后给大家一人切了一小块。吃完分到的蛋糕，这顿年夜饭也就结束了。 　　庄怀峰和钱叔年纪大了，两人都不想守夜，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后就休息了。 　　还属于年轻人的庄皓旸和庄欣怿，就在客厅里看着大屏幕上热热闹闹的春节联欢晚会，等着大年初一倒计时。两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挤在一处，因为天冷还一起盖了一条毯子。在毯子下面，庄皓旸握着庄欣怿的手，没事捏着他的手指玩。 　　“小怿啊。” 　　庄皓旸看着电视上的歌舞节目，心思却不在那里。他想起年后自己就要回公司上班了，琢磨着要不趁着过年期间，带着庄欣怿去哪里散散心。 　　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叫自己名字，庄欣怿侧头看着庄皓旸，“嗯？”了一声。 　　“你想去的远方在哪里？”庄皓旸记得庄欣怿最爱的那本书《远方》，便借来书名一用，他问完，又补充道，“无论去哪里，哥都会陪你一起。” 　　庄欣怿眨了眨眼，透亮的眼神看的庄皓旸心中一荡，只听他低声道—— 　　“我的、远方、在、哥哥、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也要对掉坑的小天使们说一声对不起。 　　然后接下来我应该会去填《失忆症》的坑。 　　还是想要评论，“已阅”这种也很好！给小天使们比心心?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